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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心結1

原來自己如此執著的想要與他並肩而立,卻早已被他驅逐出境,原來守著那些過往以為會能更好的重聚,卻豈料那些只有自己在乎的東西如今不過狠狠的鞭諷自己。

她靜靜的站在那裡,夜幕初上,四野蕭索無比,城內卻花燈初上,有天涯歌女輕啟歌喉淡淡的籠上悽慘的故國思懷之情。

“……幾載的情緒欲訴無人聽,這天涯咫尺可能再相聚,聽那長風落雁清歌弄塵,只道,不如歸去,不如歸去……啊不如歸去……”

滾熱的淚突然就狠狠的砸了下來,毫無章法,毫無規律,毫無節制的狠狠的,暢快的,決堤般的流下。

“嗚嗚嗚嗚,”女子低低的哭出聲,似受傷的小獸般蜷縮著身子,她緩緩的蹲下抱緊雙臂,維持著人類最原始的保護自己的姿勢,突然她仰頭,髮絲飛揚,她如鳳鳴般尖嘯:“啊……”

四周野風四起,似應了她混亂的情緒,吹得肆無忌憚,幽幽的那歌女仍在低低吟唱:“不如歸去,不如歸去,啊不如歸去……”

身側一隻粉嫩嫩的手伸過來,他輕輕的撩開女子臉上被淚水沾溼而貼著臉的髮絲,他輕輕的擦拭女子的淚水,輕輕的幫她打理好頭髮。目光執著而清澈,毫無半分害怕,恐懼,亦無半分憐憫,心酸。

他只是這樣靜靜的做著,目光坦然的迎上那深如古井的眸子,然後微微泛起笑意。

淚水更甚,女子臉色白的嚇人,她緩緩的將那孩子抱住,溫暖著自己冰涼的胸口。

“阿孃不哭啊,長恭會一直陪著阿孃啊。”小孩稚嫩的聲音從胸口悶悶的傳來,花爻緊緊閉上眼睛將頭深深埋進他瘦小的肩胛。

長恭,長弓呵……

“走吧。”琛鄆冷冷的聲音傳來,人便已經隱身在了黑沉的夜幕中。

花爻微微抬頭,看著那轉身離去的背影,竟覺得有股氣堵在胸口似的,她騰的起身,追了上去,“昭伊琛鄆!”

那人頓住腳步,也不回頭,女子追上來,面對著他,黑夜中女子的眼眸如星河燦爛,明亮異常,那眼中猶自未乾的淚滴盈盈的更顯得這雙眸子動人美麗,他在心中低低嘆息。

“阿頓都說的緊急軍報是他?”

琛鄆看了她一眼,眼神放遠,越過眼前的女子,“嗯。”

“你不讓我出宮也是為此?”女子聲音有些拔高,尖銳刺耳。

琛鄆好笑的看了她一眼,“不讓你出宮?花爻,我能困住你麼?”

花爻被噎了一下,不知為何心中總是有股怨氣,她狠狠的盯著他,“你就如此希望看到我落魄潦倒?”

男子眉頭皺皺,看著眼前分明有些憤怒轉移角色而發洩的女子,她說話又快又急,在那慘白的臉色上突顯一抹奇異的紅,“你我之間的恩怨我以為在你登上皇位,在你手握皇權之日時已然截止,可你竟防我如此!害我如此!如今我這樣,你可滿意?”

琛鄆握握拳頭,努力的壓著自己的憤怒,他冷冷的看了一眼花爻,“哼”了一聲,“用你的腦子好好想想,我到底做了什麼!”

花爻笑得歡暢,眼淚又止不住的流了出來,“是啊,你做了什麼,你竟做了什麼讓他如此……”她捂著臉再也說不下去。

“瘋子!關我什麼事!”他氣鼓鼓的說道,但看見她如此仍是不顧那女子的捶打與排斥將她禁錮在自己懷中。

“放開,放開!別用你的髒手碰我!”女子使勁掙扎,拼命捶打,可那人卻真如穩穩當當的一座山一樣屹立不倒,巋然不動。他只是默默的看著女子發洩,哭喊,只是緊緊的抱著她。

“我恨你,恨你!”女子緩緩氣息微弱的說道,眼睛因為哭的太久太累有些睜不開,她仍是哭泣著說道:“當年你究竟揹著我做了多少事……”

琛鄆一聽心中不禁怒火中燒,他氣極,推開女子,嘲弄的笑道:“澹臺花爻,好,好啊,好得很……多謝你如此抬舉我!”

女子也挽出一抹悽苦的笑意,她連抬頭的勇氣都不再有,她低垂著腦袋,任髮絲垂下,她低低的說道:“你究竟要逼我到哪種地步才甘心啊……”

他看著她如此的與自己針鋒相對,嘆了口氣,想起阿木長老在他決定納她為妃之日曾私下告訴他,世上有種動物,皮毛之上仍有尖銳的刺,他們用此保護自己,攻擊別人,可是這樣註定安全的同時也註定了一生的孤苦。他們渴望得到他人的溫暖,卻總會刺傷帶給他們溫暖之人,由此他們更加孤獨,更加不敢接近人。

他記得那時阿木長老深深的看了他一眼,緩緩說道:“大汗,您與神女皆是如此的人,註定無法相互依偎,只能相互刺傷。”說完他躬身退下,徒留他一人在高高的沙丘上看落日黃昏灑滿大漠。

沒有死心塌地的信任,又怎能卸下彼此的重重心防呢?沒有卸下重重心防又豈能指望彼此間的信任呢?

他與她畢竟錯過了很多。

他背對她緩緩的蹲下身,聲音低沉又無奈的說道:“你累了,回家吧。”

身後一個小小的孩子滿眼期待的看著她,拼命的點頭,“阿孃,回家吧。”

她也實在沒有力氣再折騰了,她順從的由著男子將她扶上背,側臉輕輕的貼在那寬厚的肩膀上。腦海中卻不斷的浮現出曾經年幼的自己也匍匐在一個溫厚的背上,迷迷糊糊的問道,

“鄭青,你以後不會不要我吧。”

如今那人,是真的不要自己了……

她手握成拳頭拼命的咬著,努力的不讓自己再去想,再去回憶,再哭泣。

昭伊琛鄆一手揹著她,一手牽著長恭的小手,忽略背上女子仍抑制不住的悲傷,他只覺得就這樣一輩子走下去,也挺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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儘管沒有璀璨的燈火,沒有琳琅的裝飾,這條道路黑暗而且孤寂,單調而沉默,可是因為手裡有他,背上有她,這樣也很好。

回到王庭之時,花爻已經累得睡了過去。

單于親自揹著妃子回宮,讓本已沉寂下來的宮廷頓時沸騰起來,一些按捺不住的妃子甚至匆匆披好外衣就要藉著探視的緣由去親自證實,卻一一被琛鄆命人送回。

有史以來第一次,烏智大汗昭伊琛鄆,宿在逸雲殿……

四周已然靜了下來,長恭也隨著看著他們如此狼狽回來而驚愕不已卻有話問不出的青姨睡在了暖閣中。

此時,昭伊琛鄆倚著床柩,微微側身看著床上安然入睡的女子。

閉著雙眸的她沒了咄咄逼人的眼神,沒了光芒四露的尖銳,她平和安靜的睡著,然那兩條細眉卻微微皺在一起。他暗自心疼,她是年復一年,日復一日如此的睡得不踏實吧,即使在夢中還在擔憂,還在,害怕?

他輕輕的替他拂開面頰上的髮絲,輕柔的害怕驚擾到伊人的夢境,可那人還是感受到了,她微微的戰慄,小心的將身子又蜷在了一起。

手頓在空中,再不敢有任何舉動。

回想起小時候她指馬揚鞭意氣風發的馳騁在廣袤的草原上,身著紫衣,珠環玉翠,笑聲遠遠的便傳入他的耳中,他站在沙丘上看著那女子恣意飛揚的眉目,瀟灑自在的身影,緊繃的面容緩緩的也柔軟了起來,他聽著那如青鳥脆笛般的笑聲不由自主的也微微笑著。

那是她曾經張揚的青春,曾經飛舞的時光,卻被血染的年華所漸漸湮沒,那灑脫的風姿,不羈的個性也漸漸的被國仇家恨,乃至愛恨糾纏所改變,屈服。

到底是誰丟了誰的年華,誰失了誰的色彩呵。

他輕輕的嘆口氣,為曾經與她針鋒相對,為自己所謂的自尊與她的步步緊逼,為那些政治而犧牲掉的她的一些東西,扼腕嘆息。

花爻醒來之後,已經日上三竿,她眼睛紅腫的不行,努力的睜睜卻覺得似有千斤重一般,她也隨即放棄了再次睜大,就這樣半眯著看著侍女戰戰兢兢的走來走去,看著她們臉上帶著的奇怪的打探之色,看著她們相互間交換的眼神。

“你們都出去吧。”一女聲自門口傳來,聲音略有怨氣。

花爻抬抬頭看向那門口,呵!一高個的碧眼美女打扮妖嬈的杵在門口,她身旁一侍女趾高氣昂的吩咐著殿內的侍女盡皆出去。

花爻扭回頭,不想跟她說話。

可那女子卻絲毫不管談話是雙方都進行的事情一樣,她徑直走了進來,帶來濃烈的香味,花爻皺皺眉頭,昭伊琛鄆就是這樣的審美水準?!

那女子接過身後侍女遞來的茶盞,慢慢的撥著茶沫子,花爻淡淡的看她一眼,恰好這女子也目光灼灼的盯著她紅腫的眼,她眼中帶著的居高臨下的挑釁讓花爻渾身不舒服,花爻懶懶的起身,冷冰冰的說道:“左閼氏心情好像不錯,但花爻身體不適,不便陪同了。”說完自己走向床邊。

那女子將茶盞擱在桌上,清脆的聲音方一發出,她身旁的侍女便虎虎生風的伸出手要將花爻捉回去。

花爻冷笑一下,微微側頭,給了她一記眼刀,手掌一翻便握住了那侍女的手腕,“噶擦”一聲,那手掌便如脆掉的樹枝一樣岌岌可危的懸掛在手臂上。

附:這章中天涯歌女唱的歌的歌詞是根據《庭院深深》改寫的,不好之處多多包涵咯。。嘻嘻。。(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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