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炎武皺著眉頭,直感覺大事不妙。
未等他開口回答,白思露便聲色俱厲的質問他,她那聲音裡帶著哭腔,更顯淒厲:“你說!你昨夜出去幹什麼了!”
蘇炎武在戰場上廝殺多年,見過的死人沒有一千也有九百。這時他不動聲色的瞄過去,只見白致國臉色青白嘴唇泛紫,完全不像是有生命力的樣子。又見白思露情緒如此過激,略一推敲,就能知道前因後果。
他是見過大場面的人,這時便很鎮定的說道:“思露,你冷靜點。”
“我爹地都死了你叫我怎麼冷靜!”白思露終於支撐不住,歇斯底里的哭嚎出來:“你告訴我你昨晚出去幹了什麼!是不是你殺了我爹地!”
蘇炎武見她情緒崩潰,便想要走過去安撫她。然而白思露像被激怒的刺蝟一樣渾身是刺,讓他無法近身。於是他只好退後一步,與她保持著安全距離。
因為白思露太過激動,所以他必須冷靜。
“這怎麼可能,我蘇炎武向來不是趁人之危的人。”他不緊不慢,有條不紊的解釋道:“你爹已經是我的手下敗將,殺了他對我有什麼好處?”
“好處就是你手上的那張鉅額支票!”白思露氣勢洶洶的說。
“你這是在無理取鬧,”蘇炎武點了一根煙:“我又不知道謝清儒會突然殺出來。”
“你怎麼不知道!你當初和謝驚鴻勾結陷害我爹地的時候就已經算到這天了吧!”白思露冷笑道:“蘇師長,你真是好手段啊!我白思露甘拜下風!”
蘇炎武眉頭緊皺,無可奈何勸道:“思露,你冷靜點好不好。這個世界上哪來這麼多陰謀,你不要反應過度。”
白思露譏諷道:“你好意思說這種話嗎?最開始玩陰謀詭計的難道不是你嗎?”
蘇炎武頓時語塞。他這個人雖然狡詐,但混到師長的位置,全是實打實在戰場上拿命拼回來的。唯有一次,就是對白致國那一次,受了部下的鼓動,想要不費吹灰之力就讓自己上一個臺階。
這個臺階,他現在已經登上去了。鬥敗了白致國,並收編了他的軍隊,實際上已經取而代之。但他仍然掛著師長的名號,遲遲不敢打出大帥的旗幟。這麼做是因為他心虛,不是對別人心虛而是對自己。
“一次,”他看著白思露,眼神裡包涵些許歉意:“只有那麼一次。”
白思露冷酷的說道:“一次還不夠嗎?我已經被你害的家破人亡,你還想要幾次?”
“我不是這個意思。”蘇炎武解釋道:“我的意思是我那時鬼迷心竅,根本沒考慮過後果會這麼嚴重。”
話一說完,他自己都覺得這樣的辯解實在太過蒼白無力。
白思露當然也是這麼想的,她輕蔑的說:“你現在是在為自己洗白嗎?”
蘇炎武自嘲的笑了:“我還能洗白嗎?”說完他深深的嘆了一口氣:“但是思露,事情一碼歸一碼,當初陷害白致國的人的確是我,而現在謀殺他的人不是我。這你得搞清楚。”
白思露定定的而看他,一秒兩秒三秒,也許只有三秒,但蘇炎武卻覺得過了很長的時間。直到最後,白思露動作輕柔的把她父親放到床上。背對著蘇炎武,她一字一句的說:“蘇炎武,我搞不清楚。”
蘇炎武狠狠的吸了一口煙:“給我點時間,我一定會把這件事情查的水落石出。”
“不用了,不敢勞煩蘇師長。”白思露依然背對著他,聲音冷冷的:“雖然惹不起但我還是躲得起的,我現在就要帶我爹地回東海。”
蘇炎武心裡多少都有點生氣和失望:“事情還沒查清楚你就一口咬定是我幹的,白思露,在你心裡我就是這麼卑鄙齷齪的人嗎?”
白思露忽然很大聲的回答到:“不是!”說著她轉向蘇炎武,淚珠順著臉頰滾滾流下:“但是你總是做出卑鄙齷齪的事!”
蘇炎武有點不耐煩了:“我說了這件事不是我做的。”
白思露恨他到現在都不肯承認,失望和悔恨像兩股烈火一樣在心中燃起,簡直要燙傷了她的心:“你做沒做你自己心裡清楚!”她頹唐的用手捂住臉頰,顯露出了一絲脆弱:“蘇炎武,我承認我輸了。我爹地玩不過你,我也玩不過你。你贏了,你徹徹底底的贏了。我現在唯一想做的事情就是帶著爹地離開你。”
“我真的,這輩子都不想再看見你。”
房間裡死寂一片,白思露委頓的坐在床上捂臉痛哭,可蘇炎武連上前安慰她的資格都沒有。
兩人經過了長時間的懷疑和爭吵,互為輸家,都感到疲憊不堪。
蘇炎武抽完了第三根煙,終於做出了決定:“我馬上安排車送你和你父親回東海。”
“我們兩個都需要冷靜一下。”
臨走的時候,蘇炎武把支票遞給白思露:“我沒有理由再要這錢。”
白思露當他是貓哭耗子假慈悲,所以並不理睬他。
當著白思露的面,蘇炎武把支票撕了個粉碎。
火車到站的時候,白思露透過窗戶一眼就看見了焦急張望的愫愫等人。出事的當天上午,和蘇炎武說完話之後,白思露首先給愫愫打了個電話。
愫愫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事情的經過如此大起大落,實在是讓人無所適從。本來以為謝清儒的出現會給大家帶來大團圓結局,沒想到喜事居然變成了喪事。
白思露一下車,愫愫就立刻迎上來把她抱住,餘野天神色陰鬱的抱著小月亮立在一旁。
白思露在火車上和父親的屍體相處了三天兩夜,眼淚早已哭幹,以為自己的心已經麻木了。然而此刻感觸到愫愫溫熱的體溫,她那一顆冰冷僵硬的心似乎重新活了過來。
活過來了,就又要傷心難過。
白思露抱著愫愫放聲大哭,愫愫揪著一顆心,輕輕的撫摸著她的背。
小月亮本來看見媽咪歡歡喜喜的,結果媽咪一哭她也跟著哭了起來。一大一小兩個人哭成一團,引得車站的人頻頻側目。
餘野天輕聲說道:“堅強點,你現在是個母親了。”
聞言,白思露看向小月亮淚流滿面的小臉,意識到自己是個不稱職的母親。
為了孩子,白思露抹幹眼淚,強撐著露出一個笑容。她握住小月亮的小指晃了晃:“寶貝,媽咪回來了,你想媽咪了嗎?”
小月亮破涕為笑,在餘野天懷中伸直了手臂要媽咪抱。
白思露這一路別說進食了,幾乎是滴水未進。本來她還沒感覺出什麼,抱著小月亮她就感受到自己的身體虛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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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暗暗的想:為了孩子,我必須振作一點。
在謝清儒的主持下,白致國的喪事辦的很隆重。他這一生走南闖北,去過的呆過的地方不勝其數,故鄉反而不是生活的最久的地方,也不是最為眷念的地方。因此在常年奔波之中,他漸漸的忘記了故鄉。就連白思露說起故鄉的時候,也模模糊糊的說不清楚。
所以當謝清儒徵詢她骨灰如何處理的時候,她毫不猶豫的說:“放在我身邊。”
白思露將他的骨灰裝進一隻骨灰罈裡面,在臥室向陽的角落擺了一張供桌,上面除了有骨灰罈,還放了一盆開得絢爛的蝴蝶蘭。這是他們父女倆最喜歡的花,她想這樣做的話爹地應該會比較開心。
在她身上發生的這一系列變故,歐時洋或許知道或許不知道。但不管他知不知道,總之就是一點表示都沒有就是了。
白思露現在已經看開了,以往她總是對他人有所期待,所以要求的很多,得不到便要失望。現在她明白了,這個世上的人都是不值得期待的,因為值得期待的人根本不會讓你等待。
現如今,她已經很能心平氣和的與歐時洋和平共處了。
楚芷薇的身子好的七七八八了,在床上躺了十幾天,她迅速的消瘦下去。
歐時洋偶然瞥見她從窗前經過,心中一動,覺得自己彷彿看見了當初那個嬌憨羞澀的少女。於是那一天晚上,不顧桂芳的阻攔,他鬼魅一樣推開了楚芷薇的房門。
楚芷薇萬萬沒想到他居然捨得從煙鋪上下來,在清冷的月光之中,她慎重的打量了眼前這人。
不是沒有愛過他,不愛他的話也不至於傻到如此地步。愛他是因為他風流瀟灑,說情話的時候眼睛含情脈脈的,彷彿是漆黑夜空中的明星。
然而此時此刻站在自己眼前的這個人,渾身散發著鴉片的氣味,眼中充斥的全是情慾二字。這個人,和自己的愛過的那一個,判若兩人,身心皆是。
在黑暗中,楚芷薇在床上坐起身來,她怯懦的開口說道:“上次小產之後,我身上就一直落紅不止......”
歐時洋一聽立刻就倒了胃口,眼見歡愛不成,他猛的將身旁的椅子踢倒:“沒用的東西!養你有什麼用!”
說完他頭也不回的扭身走了。
楚芷薇重新躺會被窩裡,其實落紅的毛病已經好了,自己依然是一個健康的女孩子。
在黑暗中,她無聲的笑了。慶幸自己還年輕、健康以及貌美。(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