尷尬，十分的尷尬。
自黃壹鶴走後，現場就出現了冷場。
大家面面相覷，卻始終無人肯跟韓勁交談，眼神之中都透著提防之意。
八零年代，剛剛開啟國門，改革開放，人們腦中思想鬥爭的那根弦兒還繃得很緊。
像韓勁這樣不明來歷的香港同胞，還是少接觸的好。
少做少錯。
韓勁也察覺到了大家的冷淡，忙笑了笑，“各位請便，我還有事，不打擾了。”
說著他向諸位歌手笑了笑，隨後轉身回到了座位上。
在座諸位歌手也松了一口氣，有韓勁坐在身邊，他們都不敢隨便說話了。唯恐自己說錯了什麼，被這位港澳同胞給聽到。
“這個香港人倒還懂事。”成方園悄聲笑道。
“奇怪的是，聽他說話的口音倒是沒有一點港臺腔兒。”國母笑道。
“好了，背後莫論人非，咱們還是聊聊演出的事吧。”蔣大為清了清嗓子說道，制止了大家對韓勁的討論。
……
韓勁坐回到自己的座位上，感到有些無聊。
本來想借這個機會，好好跟這些歌唱家親近親近的，沒想到人家竟然都不搭理自己，讓韓勁真是覺得有夠糗的。
在香港，自己就被那些狂熱的粉絲和記者們煩的不得了；在內地，自己卻是被人冷落暗中提防。還真是一冷一熱，冰火兩重天。
“陳先生，神都這會兒哪最好玩？”韓勁忽然笑著問道。
“這會兒好玩兒的地方多的是，北海溜冰，廠甸廟會，故宮景山。這些都是好去處。”陳銘介紹道，“韓先生如果有興趣的話，改天我帶您去逛逛。”
“好。”韓勁點了點頭道。
又等了兩個小時之後，黃壹鶴終於趕了回來。
“韓先生，臺裡初步同意可以增加一首粵語歌曲，不知道你有什麼好的推薦沒有？”黃壹鶴笑著問道。
韓勁笑了笑。“過年嘛，大家都是圖喜慶的。我這有《財神到》、《祝福你》、《囍事齊來》等賀歲歌曲。”
“聽上去還真是喜氣，不知道都是什麼歌呢？”黃壹鶴聽韓勁提及這些歌曲的名字，覺得都還是不錯的歌曲，就是不知道歌曲的內容是什麼。
韓勁笑了笑，隨後輕輕向他哼了幾首歌曲。
許貫傑的《財神到》算是粵語賀歲歌曲之中最經典的一首，每年春節時香港的大街小巷都會聽到這首歌。
《祝福你》也是經典粵語賀歲歌曲之一，十分膾炙人口，其中尤以華納群星演唱的版本最為人熟知。
《囍事齊來》是韓勁之前出品的一首賀歲歌曲。雖然同樣好聽，但是卻還比不上前兩首那麼深入人心。
黃壹鶴聽韓勁一連清唱了三首歌曲，雖然他不懂粵語，但也能感覺到這三首歌曲都是喜氣洋洋，聽完讓人都覺得渾身都舒暢。
“不錯，不錯，真沒想到原來粵語歌曲裡也有這麼好聽的拜年歌。”他笑著說道。
韓勁點了點頭，“要不說兩岸之間要加強溝通呢。”
在韓勁清唱賀歲歌曲的時候。他的歌聲也吸引了全場人的目光。
從他到來之後，人們因為他的年齡問題而產生質疑。認為他可能不夠資格登上春晚舞臺。不過現在聽到他清唱了三首歌曲之後，大家就都有些改觀了。
“咦，這位年輕人的唱功還不錯呀。”蔣大為笑著說道。
“恩，有些意思。”王鋼也笑著說道。
“黃導，你看這其中哪首歌比較合適？”韓勁笑著問道。
“這個我自己做不了主，還得麻煩韓先生把歌名、歌詞寫下來。我得再去請示一下臺裡。”黃壹鶴說道。
韓勁點了點頭，“也好。”
隨後他將三首歌曲的歌名、歌詞抄寫下來，遞給了黃壹鶴，“黃導，我看上午估計是沒時間彩排了。我和陳先生先去吃飯，等下午再過來找你。”
“也好。”黃壹鶴點了點頭。
……
韓勁隨後帶陳銘出了央視，“怎麼樣，去哪吃飯啊，有沒有什麼好推薦？”
“這個天氣，最好當然是東來順了。”陳銘吸溜了一下口水笑道。
韓勁也笑了笑，“好主意，那咱們就出發吧。”
陳銘點了點頭，連忙為韓勁開來了車，然後兩人在一片豔羨的目光中前往東來順。
八零年代，國內開的起車都不多，堪稱鳳毛麟角。
來到東來順，食客並不算很多。
這個年頭，涮一次羊肉，對普通百姓而言，還是一件很奢侈的事。
韓勁也很久沒吃涮羊肉了，乍一聞到這羊肉的羶味兒和芝麻醬的香味兒，他的味蕾就開始不爭氣的分泌起口水來。
其實香港也有涮火鍋，不過他們稱之為“打邊爐”，涮肉是海鮮類居多，而且多是清湯鍋底，吃時又不用蘸料，就是吃那種鮮味兒。因此味道相比神都涮羊肉來的清淡。
韓勁喜歡吃神都涮羊肉，羊肉切得其薄如紙，放在鍋裡一涮就熟。而蘸料又有芝麻醬、辣椒油、豆腐乳、韭菜醬等等，按自己的口味兒自己調和。然後將涮好的羊肉加進小碗裡，蘸好調料之後趁熱放入口中。
羊肉的鮮香搭配上蘸料的滋味兒，在這酷冷的深冬季節，簡直就是一種無比的享受。
“哈，這味道真香啊。”韓勁也吸溜了一下口水道，“忍不住了了，趕緊點菜吧。”
陳銘也笑了笑，幫韓勁喊過服務員，然後開始點菜。
拿手的涮羊肉自然少不了，烤羊肉串、幹爆羊肉、芫爆裡脊等也點了一些。
韓勁還想繼續再點，忙被陳銘給攔住了，“韓先生，這些菜已經夠吃了，再多點就浪費了。”
“哦。那就只點這些好了。”韓勁笑了笑道，“其實你不用幫我省錢的。”
“我知道韓先生有錢，不過這些菜是真的夠了。”陳銘笑著說道。
他在香港也呆了一段時間，對於韓勁的事雖然不關注，卻也多少有些瞭解。知道他是有名的億萬富翁，別說只是吃一段飯了。就算是把這東來順買下來都不成問題。
“那好吧。”韓勁點了點頭道。
兩人聊著天，等了有十五分鍾的功夫，還不見飯菜被端上來，韓勁都等得不耐煩了。
“怎麼回事呀？”他疑惑的問道。
陳銘則是滿臉尷尬，知道現在東來順是公營事業單位，就算是服務員也是鐵飯碗，終身制，全沒有那種“顧客至上”的服務理念，和香港飯店的服務態度大不相同。
他自己在內地長大的。已經習慣這個現狀了。卻沒想到今天讓韓勁這位香港富豪看了樂子，感覺真的是丟臉丟到姥姥家了。
“韓先生，不要緊，我去催一催。”他連忙說道，隨後起身站了起來。
韓勁昂著頭好奇的看著，忽然就聽到叮咚的聲音，讓他不禁耳朵一動，轉頭看向門外時。卻見到一群年輕人走了進來。
他們揹著吉他，拎著大號的雙卡錄音機。穿著牛仔褲，帶著大墨鏡，留著七分頭，看起來很有些國外嬉皮士的味道。但是嬉皮士運動早就過去多少年了，他們現在還是這個打扮，就未免有些太遜了。
不過顯然其他人的觀念跟韓勁不同。在他們進來之後，店內所有的顧客都看向他們，而且眼中都流露出極為羨慕的目光。
“韓先生，菜馬上上來。”這時候，陳銘回來說道。
韓勁點了點頭。“這些年輕人是什麼人啊？”
“噢，應該是大學的學生吧。”陳銘說道，他看到有位年輕人胸前彆著的校徽了。
“這樣呀。”韓勁點了點頭，沒有再說什麼。
又等了片刻，服務員終於將杯盤碗碟先給他們送來，“催，催，催，催命嘛！又不是害了饞癆，多等一會兒能死啊？”她把碗碟往桌上一墩，嘴裡嘟嘟囔囔的道。
韓勁還真沒想到自己花錢吃飯，自己倒成了有罪之人了，不僅得不到服務，反而動輒被人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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難怪都說人民翻身，當家做主了！
“韓先生，不要生氣，不要生氣，她不知道你是港澳同胞。”陳銘忙解釋道，說完這句話他就恨不能打自己一個嘴巴。
“是港澳同胞就不用受這氣，不是港澳同胞，是普通百姓就得捱罵唄？！”
幸好韓勁沒說這句話，因為他也聽說過一點當年國企職工的彪悍事蹟。
在企業轉制之前，因為大家都是鐵飯碗，為公家幹活，因此一個個都不怎麼敬業。大錯不犯，小錯不斷，反正都是公家人，又不會被開除。因此一個個養成了這種大爺脾性，顧客反而一個個成了孫子。
知道這是社會頑疾，不是自己一個人可以扭轉乾坤的，韓勁也沒有再斤斤計較的必要。不過拿起筷子來一看，他不禁皺了皺眉頭。就見筷子油膩膩的，碗碟裡甚至還有油汙，很明顯根本就沒有清洗乾淨嘛。
在香港，就算只是路邊攤，大排檔，都不可以這麼不講衛生的。
“陳先生，這哪裡有自來水呀？”韓勁問道。
“怎麼了，韓先生，是不是要去洗手？”陳銘忙問道。
他知道香港人規矩多，吃飯之前通常都要洗手的。
“我還打算把這杯碟重新洗一洗。”他指著上面沾著的油汙道。
陳銘尷尬的笑了笑，今天還真的覺得是糗大了，讓韓勁這位香港同胞見識到社會主義這麼不光彩的一面，實在是尷尬的要命了。
“好，我帶你去。”陳銘說道，隨後領韓勁來到後廚水槽邊，將杯盤碗碟重新刷過，然後才又回到了自己的座位。
“不好意思，韓先生。國內跟香港還是有著不小的差距，希望你能夠理解。”陳銘說道。
韓勁擺了擺手，“算了，大家都是中國人，這種小事我不在意的。”
“那就好，那就好。”陳銘忙點了點頭道，“吃，吃，菜的味道還是不錯。”
韓勁笑了笑，跟著陳銘一起吃了起來。
雖然服務員的態度不算太好，不過菜的味道果然還不錯，沒有砸了東來順的牌子，讓韓勁吃的十分爽口。
正吃得盡興，就聽之前進來的那批“潮人”高談闊論，“等會兒七合板在北影演出，咱們去看看吧。”
韓勁一聽，不禁耳朵一動。
提起“七合板”沒人知道，但是提起崔建估計就沒人不知道了吧。
七合板就是崔建聯合六位志同道合的朋友一起創的，堪稱是國內最早的搖滾先驅者。
聽到等下有他的演出，韓勁馬上加快了吃飯的速度。
“韓先生，不用著急，慢慢吃嘛。”陳銘見他忽然吃的這麼急，不禁驚訝的笑道。
“不，抓緊時間，等下去北影。”韓勁笑著說道。(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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