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的畫面漸漸轉為灰白，裡面的人物都如煙霧一樣淡去。
榮慧卿仍是愣愣地盯著那一片已經煙消雲散的空地，心頭震撼不已。
那就是自己誕生的經過？
她一點都記不起來了。
她的記憶，是從落神坡開始的。如果在光明神殿降生的女嬰是自己，而自己的魂魄特殊，又為何自己沒有初初降生時候的記憶？
她不是真正的小嬰孩，榮慧卿十分清楚這一點。
聖女深吸一口氣，收了佛宗的輪迴大手印，問榮慧卿道：“你可都看清楚了？”
榮慧卿將自己的彷徨和失落放在一邊，先問起了自己的疑惑，“聖女大人，你有沒有注意到，那個黑袍女子兩次出現，有些怪怪的？”
“怪怪的？”
“說不清是怎麼回事。就覺得很突兀，第二次出現的時候，就好像是疊加在第一次出現的畫面上一樣。——同一個黑袍人，兩次出現在同一個地方，而且行動和語言都不相同。我看不出前後相繼的關係。”榮慧卿突然覺得這個畫面她似曾相識。
曾經前世的時候，她看過一部電影。裡面有一個情節，快到結尾的時候，男主連續兩次看見同一只黑貓在同一個地方走過。就在那個時候，男主意識到掌管世界的程式已經被改寫，他們已經在一剎那間經歷了兩個不同的時空。
再聯想到百卉和魯瀅瀅經歷的兩個不同的前世，榮慧卿很有把握的認為，在聖女管輕紗的記憶裡，其實是包涵了兩個時空交錯時候的景象。
一般人只會有一個時空的記憶，除非如同百卉、魯瀅瀅一樣是重生之人，又或者如同榮慧卿和羅巧姿一樣，是穿越人士，她們就可能有兩個時空的記憶。但是她們的記憶，並不能交疊重合。
在這一點上，聖女管輕紗的記憶跟她們的情況都不一樣。
她像是穿梭在兩個位面當中，無意中將兩個不同時空發生的同一事件剪緝穿梭出來，呈現在榮慧卿面前。
榮慧卿深思地看著聖女，目光中帶著不斷的審思和打量。
聖女被榮慧卿的目光看得莫名其妙，笑了笑問道：“你這樣看著我做什麼？”
“那個黑袍人，兩次出現在同一個地方，語言動作都毫不相同。聖女大人，你不覺得這樣很蹊蹺嗎？”想起她前世看過的那部電影，榮慧卿突然有種了悟，如果聖女認可她的看法，大概就能解釋這個奇怪的現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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聖女蹙起眉頭想了好一會兒，搖頭道：“我確實想不出有什麼蹊蹺的地方。它就在我的識海里存在著，我看不出有什麼做假的地方。”
“不是做假。而是……”榮慧卿極力思考著，想找出最合適的語言解釋這個現象，“而是在我看來，它代表著兩個不同的時空。一個時空，是黑袍人殺死了女嬰。另一個時空，是黑袍人回來挽救自己做的錯事，給了那女嬰新的生命。”
女嬰被殺死的那個時空，就是大牛呼風喚雨的那個時空，也是百卉經歷過的前世，她因此愛慕著大牛，重生來到這個時空。而她們現在所在的那個時空，根本不是百卉曾經經歷過的那個時空。
百卉重生回來的這個時空，女嬰被黑袍人救活了，從而將大牛的一切都被擠得乾乾淨淨。
當然，換個想法，也可以說，大牛的那一世，是偷了這位女嬰的機緣。本來這一切，是由那個女嬰來繼承，但是因為她被黑袍人殺死，所以機緣被大牛獲得。
而這一世，黑袍人意識到自己犯了錯誤，所以不惜一切代價，回到當初那個場景，將女嬰救了回來。女嬰迴轉，大牛的機緣當然就不存在了。
這就出現兩個問題：
第一，黑袍人為何要回來給女嬰第二次生命？她到底犯了什麼錯誤？讓她竟然不惜逆轉時空？
第二，那個黑袍人，為何沒有回到她殺死女嬰之前，而是回到她殺死女嬰之後，甚至不惜從另一個世界召喚來一個靈魂，才給予這個女嬰另一次生命？
榮慧卿將心裡的疑問通通說了出來。
聖女一邊聽著，臉上的神色漸漸凝重起來。
等榮慧卿說完，聖女先說道：“你說得這些，非常有可能是對的。受光明之神恩惠，賦予我一個本事，我不知道你娘有沒有跟你提起過：不需要撕裂虛空，我也可以回到過去。但是這種本事，我無法控制，甚至有時候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到底在哪裡。所以我的記憶，經常會有這樣幾個過往交錯出現的時候。我不知道第一個問題的答案，但是我可以回答你第二個問題，就是黑袍人為何沒有回到她殺死女嬰之前，來改變這個女嬰的命運，而是回到殺死這個女嬰之後，用另一個世界的靈魂，來給這個女嬰續命。”
“為什麼？”榮慧卿的心一下子高高地吊起來。
聖女一字一句地道：“你知道，修行的人修煉到化神修為的時候，就能撕裂虛空，回到過去。但是這樣的迴轉，不是無所顧忌的。光明之神曾經降下神諭，給世間的修行大能定下回到過去的三個準則：
其一，過去的人和事不可改變，不可逆轉。
其二，如果過去的人和事改變，未來所有的人和事都將改變，這又回到第一條，其實什麼都沒有改變，沒有什麼被逆轉。
其三，如果要改變過去的人和事，不影響到未來的人和事，只有在人死之後，將屍體和魂魄，或者只有魂魄一起送到另一空間位面。另外，把魂魄送到另一空間位面簡單，但是要把屍體和魂魄一起送過去，需要天地之間的至寶青玉蓮花輔助。”
榮慧卿心頭大震，猛然想起了朵鈴山莊的青玉蓮花，還有那個奪去青玉蓮花的青衣女子，不無懊惱。——讓她搶先一步了，自己大概真的要化神之後，才能回到過去，從她手裡搶走那朵青玉蓮花。
“所以那個黑袍人的第二次出現，已經是她在企圖糾正她的錯誤了，所以她從另一個時空帶來一個靈魂，給那女嬰續命。”聖女的聲音戛然而止，怔怔地看著榮慧卿，突然明白了她的來歷。
她就是那個來自另一個世界的靈魂嗎？
榮慧卿挑了挑眉，有些不自在地聳了聳肩，自嘲道：“你現在知道我是個假的了？其實不比魏卿卿那個假貨真多少。”
聖女的長眉舒展開來，笑道：“你說什麼傻話？你要知道，就算你是從另一個世界來的靈魂，也是跟那女嬰有淵源的，必須是她的轉世，才能讓你長這麼大。絕對不是任何靈魂都可以往別人身體裡鑽的。你以為奪舍那麼容易嗎？對於修士來說，可能簡單一些，只要奪舍靈魂的修為比另一個被奪舍的身體的修為高就可以了。可是對沒有修為的凡人來說，必須是有淵源的靈魂才可以附在別人的肉體上。如果沒有淵源，那就是鬼上身，是持續不了多長時間的。”
榮慧卿訝然，“那這麼說來，我還是那個女嬰的轉世？”
“絕對是。你要知道，那時候，那個女嬰沒有靈根，也沒有修為，就是一個普通的凡人，你能被那黑袍人從另一個世間召喚過來，投入到那女嬰體內，並且和她的肉體契合得天衣無縫，就只有一個解釋，你是她的轉世，你的靈魂，就是她的靈魂。”聖女說得斬釘截鐵。
榮慧卿擦了一把額頭冒出來的汗，訕笑著道：“那就好，那就好。”她真害怕聖女會認為她也是假的，然後將她趕出光明神殿……
“那是不是說，修為低的修士，是不可能奪舍修為比他高的修士的身體的？”榮慧卿將話題岔開，不想讓聖女繼續集中在這個問題上。
聖女笑了笑，“基本上是不可以的。但是也有例外。——這個例外，就是我們要留著魏卿卿替代你的原因。”說著，她看向榮慧卿，臉上笑得神秘莫測。
榮慧卿有些毛骨悚然，忙道：“您有話就說，這樣看我，我受不了啊。”
聖女說道：“以前跟你說過，光明之女的身體，是承載女媧神意的容器，同樣，因為這個容器可以承載神意，它潔淨無比，甚至可以淨化靈魂。若是有修為低微的靈魂經過光明之女的淨化，可以進入任何高修為修士的身體裡面。”
榮慧卿默然，“我不是光明之女，魏卿卿也不是。你們到底要魏卿卿做什麼？”
聖女笑道：“你是不是，我們不知道。但是魏卿卿，她不是也得是。——明日我們就要將她送給掌教，讓掌教裁決。”
“可是她已經神魂俱滅。”榮慧卿想起躺在床上那個毀了容，暈迷不醒的魏卿卿。
聖女一伸手，手裡紅光閃現，一個小小的半透明的魂體出現在她手上的紅光之中。
“她只損失了一個魂魄。另一個魂魄，還在我這裡。”聖女笑著道，沒有告訴榮慧卿，如果魏卿卿真的神魂俱滅，他們的計劃可就功虧一簣了。
榮慧卿大舒一口氣，“我還以為她的另一個魂魄被你摧毀了。”那時候，她看見那魂魄消散在聖女發出的紅光之中。
聖女笑道：“我只是把她吸收過來了。——留著她，可有大用場的。”（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