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你們是不是嫌我不中用啦？”老苟老淚縱橫，吸溜著鼻子淌下的鼻涕，又擦一把，從眼鏡框裡湧出的眼淚花兒，哽咽的說道。他兩手輪換著擦拭著臉上的水，這些從身體內部噴湧而出的液體，讓佈滿褶子般的猴頭臉，變得如水田一樣的，盪漾著淚痕和汙垢。
“老苟，我們什麼時候嫌過你啦？”主任看到老苟貓洗臉，便笑著拍拍老苟後背，連哄帶安慰的說道；“剛才我不是也說過了嗎，你是我們戲曲組的大拿，也就是說，我們這裡缺少你就玩不轉呢，這個老高也懂得的，你說對不對老高？”
主任善意調和人民內部矛盾。他先是抬舉這個，又取悅於那個，反正讓誰都覺得主任的話中聽，如三月春雨般的蕭蕭下。“對頭的很，老苟，你看我都不像你那樣，你既然是我們戲曲組的大拿，就要拿出個大拿樣兒！”
老高的這句話是不是有隱含著幾分嘲弄的色彩，只有老苟才能夠品味得出來。老高看到老苟不吭氣了，就繼續亢奮的說道；“剛才你搬起暖瓶砸自己的腳，這都算不了什麼，只要活著就比什麼都強，還有兒子的事情，讓他自己去抗，別去管他……”
說到這裡，他突然意識到自己又提老苟兒子了，就忙岔開話題；“哎呀，老苟，你差點就要了我的老命了，你想想，如果命根子不在了，我能還有活下去的願望嗎？對不對老苟。別出那個熊樣兒了，你沒有獲過任何獎，這個局裡和同事們都不怪你，只能說明你運氣很差……”
你不得不佩服秘書長高超的語言表述能力，他能夠在一句話裡，縱橫肆意，如同武林高手一下子投出幾枚利器，讓你防不勝防。若不是牛大頭一個勁兒的對老高使眼色，老高肯定不會閉口的。還算是老同志的覺悟高，看著新來的嘟嘟的份上，得饒人處且饒人，也算是給處於窘態的老苟一個臺階下。
“好了，好了，趕快去幹活去吧。”牛頭說道；“大清早的一上班，就這樣，如果讓黃局看見了，又要收拾你們了。”牛頭這裡所說的黃局，是黃大順副局長。他是主管文藝和新聞部的領導。最近一段時間，黃局經常下到臺裡來檢查工作。
而且，黃局下來都是帶點神秘色彩，什麼時候來，都檢查什麼內容，誰都摸不清，這讓老苟的話來形容，是鬼子進莊了，打槍的不要。現在，雖然鬼子沒有見到，但是若是在剛才兩個老家夥瞎胡鬧的時候，被鬼子給撞見槍口上了，後果可是不堪設想。
所以說，主任的一句話，讓大家心有餘悸，兩個老的，首先洗心革面，正襟危坐，開始了一天的工作了。老高照樣是搬出他的大厚本《二十五史》帶上老花鏡兒，在專心研讀。看他讀書的架勢，有誰不認為這是偉人在讀萬卷書呢？
老苟的貓洗臉也停止了，重新給他的那個變成黑色的茶杯裡，倒上濃濃的紅茶，然後也搬出一摞子的戲曲登記本，對照著案頭一側摞的如小山一般高的戲曲帶子，用碳素筆在一筆一劃的登記新來的戲曲帶子呢。
看著兩個老家夥步入正軌，主任就放心了。接下來，便是介紹打架風波前所提到了那個中年男人和年輕小夥子了。這個時候，看著天下太平的那兩個男人也相繼走進來了。為首的便是那個中年男人。牛頭指著他對嘟嘟說道；“這是魯二童，是綜合節目的編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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魯二童這個時候正在一張行軍床上疊著被子，聽到主任介紹他，便回頭衝著嘟嘟，點點頭，算是打了招呼。嘟嘟很奇怪的看著他在收拾床鋪。難道說，晚上還要值夜班嗎？要不怎麼在戲曲組還要支個小床呢？
這個疑問，在後來嘟嘟也就知道了。原來魯二童正在鬧離婚呢。他死活要跟髮妻離婚，可是他老婆怎麼都不肯跟他離婚。魯二童便拿起法律當武器，他索性從家裡搬出來，在辦公室支起了一張行軍床，每天吃住都在辦公室裡，就是想造成事實上的分居，只要他能夠堅持兩年不回家且與妻子同床，就可以被法院判離。
怪不得嘟嘟一進辦公室，便聞到一股飯味道呢。原來這個狹小的空間裡，還住著一個不想回家的大男人呢。好吧，這個不想回家的人的身上大有故事可講，不是現在講，等後面再娓娓道來吧。眼前，還需要介紹一位，介紹那個年輕小夥子。
這個年輕小夥子，也差不多二十八九了，不過也長得挺帥氣的，個頭一米七八，方形臉，梳了個偏分頭，額頭前，還有兩根毛在隨風飄蕩，更顯出他的英俊和瀟灑來。“這個是戲曲組的小張，名字叫張西來。前不久，剛剛從京劇團調過來，小張的薩克斯吹得是很流兒，來我們這裡，算是改行了，不過他來我們這裡，工資要比京劇團拿的多呢。”
主任介紹小張的時候，他衝著嘟嘟靦腆的笑了一下，然後用嘴唇吹口氣，將額頭上的那兩根當中的一根頭髮，吹了吹。以後，嘟嘟經常可以看見小張的這個經典性的動作。那麼，小張為什麼要做這個動作呢？嗨，為什麼？酷呀！女孩子喜歡呀，別的女孩且不說，就音樂組的蘇妞南就非常的喜歡呢。
好吧，看起來，這個地方是不是有點邪門兒？剛說到蘇妞南，便蘇妞南就到了。還沒有見人呢，便聽到一聲；“哇——”的大哭聲，大家便尋聲扭頭一看，呀，多麼大的嘴呀，要是按照鄭京的話來形容便是如門那麼大的一張嘴。
張嘴肆意大哭的便是本書第一個介紹的蘇牛南，她哭得是眼淚嘩嘩如雨下。大家不知道她為什麼哭，而且還哭得如此傷心，因為蘇妞南平時喜歡笑，而且咧開大嘴的哈哈的笑。現在卻一哭的形態出現在大家的面前，難怪大家都很詫異呢！
“怎麼啦？”主任皺起眉頭，問道；“你哭什麼？”
“姜努力非說我帶子有問題……”
啊，原來如此，還是剛才的事情。牛頭明白了，對蘇妞南說道；“他說你什麼帶子有問題？”蘇妞南如小孩子般的擦拭了一下眼淚，委屈的說道；“我明明反覆審查了兩遍都不止，可是我剛把那摞帶子抱到技術部準備合成的時候，那個姜努力不知道那根筋動了，挑出一個帶子說，裡面原來有哀樂的聲音，說我都沒有聽出來，讓我全部把那摞帶子搬回來，重新再來一遍，牛頭，你說他是不是成心找我的茬？”
大家聽了，相視一笑。是呀，大家都明白，首先是蘇妞南是部裡有名的馬大哈，她雖然是高幹子弟（據說其父是某野戰軍的副軍長，去年剛剛轉業到地方，擔任省人事廳副廳長）按理說，誰都不敢輕易招惹她，可是姜努力卻不尿這個，前段時間，他還把魯副局長的女兒魯苗苗惹哭呢。魯苗苗在新聞部當記者，有一次她搞得現場錄音報道在技術部做合成，就因為錄音有問題，被姜努力毫不客氣的退回。
你想想，這樣的一個較真的人，誰碰上了都要頭痛，你蘇妞南今天碰上了，算你倒黴。即便你去找局長大人，誰對誰錯，也不好說。眼下，牛頭只能是安慰為主。其次便是自己親自上陣，來看看那盤出了問題的帶子，是不是真的如姜努力所認為的那樣有麻煩。
牛頭與蘇妞南剛準備離開，突然想到什麼似的，對小劉說道；“小劉，你去聯絡一下鴻春園，把今天中午我們吃飯的事情定一下。”小劉一聽來了精神。這樣的事情對於他來說，真是輕車熟路了。凡是吃吃喝喝的飯局，找小劉去辦，沒有不搞定的。
小劉在部裡，甚至是在局裡，都是有名氣的美食家。全市哪裡的餐館飯菜好，哪裡新開張了餐館，小劉都能夠如數家珍般的跟你說出來。所以說，這會兒，牛頭當然是人盡其才的支配小劉幹事，小劉呢碰到這樣的事情，是來者不拒。
不過，他需要一個幫手，也就是說，如果能夠有一個隨從的話，也就是跟班的話，這也顯得他在外面辦事有面子。所以他就對牛頭說道；“牛大頭，我看乾脆讓嘟嘟跟我去一趟吧，路上我還可以順便給他交代一下工作上的事情。”
“去吧。”牛頭同意了。
於是，嘟嘟在上班的第一天，便又跟文學組的組長，專門為了中午訂飯的事情，跑了一趟全市有名的星級餐館；鴻春園。在那裡，嘟嘟對小劉的辦事效率和能力，都有了一個很深刻的印象。也對小劉的待人處事，有了一個不同尋常的感覺。
“哎呀，是劉主任來了呀！”鴻春園的大堂經理，一見到小劉，便如同熟人般的熱情的迎出來，打招呼了。（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