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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夜戰爭

那僅只是一種殘留。女人這樣想。但是她又無法確信。她覺得他們之間是必然還有著某種關聯的。愛,或者不是愛。但那又是什麼?頑強堅持著的一種無可奈何?卻又充滿了激情。但那肯定不是愛。她知道的。只是一種慣性。那是她最熟悉的,每一個動作,和每一次上床。恨也可以上床。有時候人們就是為了恨才上床。就像是恨裡也充滿激情。從此瘢痕累累。那值得嗎?僅僅是為了夜晚床上的一句問話。

女人無比沮喪。她身上的那些傷其實並不疼,但卻清晰可見,是為了要證明什麼。那傷痕是來自彼此相愛的兩個人中的另一個。很不合邏輯的,她被她愛的那個男人或者說愛她的那個男人毆打。她流著眼淚,是因為她真的傷心。男人打她的時候她正一絲不掛地睡在他的身邊,在床上,很深的夜晚。他們白天很累,各自去做自己的事情。然後到了夜晚,女人去洗,說她困了,她要去睡。其實她並沒有困。她剛剛看了一個很刺激的電影,暴力和血腥。她認為那些令人恐懼的畫面確實就是電影。電影罷了。她不相信生活中真的會發生那樣的場面。就像她自己平庸的生活。她已經沒有故事,這是她最最不滿意自己的。一個激情的女人怎麼能沒有故事?那麼她還能追趕上時代的腳步嗎?這是個怎樣的時代?故事又意味了什麼?她不願相信她是被關在了牢籠裡。那麼那個囚禁她的暴君是誰?但是有一天她突然聽到了一個旁觀者在說,你正在失去自我。這是個明白無誤的評價。但那竟然是她?她自己?她真的如此墮落?真的成為了她最最不齒的那種女人?如果她真的失去了,她知道那不是任何人的過錯。那只是她自己。她以為那就是愛。就像此刻,她真的不困,也並不是真的想睡覺。她只是想能夠在床上,和她愛的那個男人說一句話。一個問話,她蓄謀已久的一個問話。或者是她骨鯁在喉,是她必得要說的一句話。就這樣,她等待著,一個時機。女人顯然預知了她問出這話之後可能會出現的後果,所以當那句問話驟然閃現在她的腦海裡時,她並沒有脫口就問,而那一刻那個男人就坐在她的對面。她想她可能是對他太熟悉了,以至於她知道她的這句問話是只能在深夜的床上才能問的。這是生活中的技巧,很虛偽的。她不知當一個家庭,連問話都需要選擇時機和使用技巧,那這個家庭還是穩固的嗎?

但就是這樣的家庭,她的和他的。他們共同維持著一份虛偽,並以為那是一朵玫瑰。有時候心情好,他帶她去郊外。他們共同創造一種同樣虛偽的浪漫,在秋天的黃昏中看蕭瑟的風中蘆葦。儘管虛妄但那是真實的。因為他們懂得感情需要更新。他們自得其樂,以為是天下最和諧的男女。他們在彼此失去中彼此擁有。他們是心甘情願背叛自我的。這也是一種創造,因為他們曾經都有很強烈的個性。強烈被消解著。愛便是緩衝器。他們學著認同對方。儘管這是個很艱苦的過程。

然後就到了這個晚上。電話鈴突然響起,女人和男人都聽到了。男人一拿起電話,女人便立刻知道了電話那邊的那個人是誰。那是種心照不宣的默契。很長久的時間,緩緩的,那樣的一種親近。女人並不是嫉妒。女人也並不在乎什麼。那時候女人確實在盯著電視的螢幕。她通常很討厭在她喜歡的節目中有無聊的電話打進來。如果電話是她的她一定會敷衍了事,但是她知道他是不會匆匆收場的,她覺得他是她認識的人中最喜歡電話的人了。他總是依賴於電話,儘管電話不會給他帶來哪怕一分錢的財富。這個電話同樣的沒有含金量。但那是另一種。一種綿長的牽念,非常美好的感情。悲傷而悽美的,是失去了之後才會覺出寶貴的那一種。他原先的女朋友。那也是女人犧牲了自己的一部分。她知道那個遙遠的女人。她知道她的男人曾經是怎樣地愛過她。但是她也愛他,為了愛她竟然也默許了她的男人偶爾和他原先的女朋友通電話。她很大度。她承受著。她不對他說他們通話時她心裡的不愉快。但是她真的是不愉快,她甚至有時候想把電話線剪成碎片。她覺得她已經很包容了。這就是為什麼有人看出她正在失去自我。她聽著他們說一些只有他們才會懂的語言。那些暗含的,那些語言背後的,那段長長的往日。

她想她也許應該走開。但是她留戀螢幕上的血腥。她還想從他手裡奪過那個話筒,求對方的那個女人不要再傷害他們的生活了。但是所有的這一切她都沒有做。她是個理智的女人,她知道該怎樣控制自己,怎樣保住他們虛偽的生活。她還迷戀虛偽,那種她明確感覺得到的那種慣性。她熬著,在螢幕中的床上鏡頭中。直到電話終止。他站起來走出了房間。

這算什麼?然後便是那個倏然湧入她腦子裡的問話。她要問他。她只是想得到一個肯定的答覆。哪怕那回答是偽善的,是在欺騙著她。她寧願落入男人為她設定的那個陷阱。她寧願不要男人的真誠。她知道她只要聽到的那個回答是肯定的,那麼心中的一切不快就都會隨著那話音而去。女人不管實質。她可能只想聽漂亮的語言。因為她生活在虛偽中,她自己可能就是很虛偽的。所以她所愛慕的,就只能是那些虛無縹緲的花裡胡哨的假話和空話。並且她可能也會相信那些生活中永遠也不能兌現的情感的支票。這樣他們怎麼能肝膽相照。他們的生活中是不配有這類詞彙存在的。他們是在廢墟中,到處是瓦礫,就像戰後,那種悲壯的狼藉。

然而僅僅是這一點,在女人和男人歷經了十幾年的感情生活之後,還是不能夠真正地溝通。男人可能是瞭解女人的,可能也瞭解女人所需要的是一種怎樣不切實際的虛妄。但是他就是不肯給予女人,那種哪怕虛幻的承諾,哪怕一點一滴。他是男人。他決不說違心的話,也決不說女人逼他說的那些話。他不肯犧牲這一點。他要維護他人格的權利。這就是他們之間的差異,表現在生活中的所有細節上。他越來越不願放棄他自己,卻要女人放棄。

女人是脫光了躺在床上的。她用一種很猶疑的心情等待著男人。她靠在那裡,看著報紙。似是而非的目光從報紙上匆匆滑過,心裡卻不停翻卷著她想要問他的那句話。她也曾想或者她不問了,因為她大致可以預見到那個無聊的結果。但是她想來想去還是覺得她需要在某一個時刻把心裡想的說出來。她為什麼不能把自己真實的想法說出來呢?那麼他們成了什麼?既然他們是此世間最親近的人。如果連最親近的人都不能把彼此想說的話自由地說出來,那這個世界上還有什麼坦誠可言?所以她知道她是一定會說出那句話的。所以她可以煞有介事地讀報紙了。在讀報紙的時候,等著那個時機。但是報上說的是什麼,她終究還是不知道。她剛剛讀到第二行,就忘了第一行說的是什麼。她知道這就是當今媒體最致命的弱點,像垃圾一樣。它的消費的過程就是從眼睛中穿過的過程。沒有記憶。不可能也不再值得留下記憶。讀著而又無所讀。並不僅僅是因為在這個晚上,所有的晚上都是這樣的。報紙在眼前閃過之後,就成為了廢品。全都在言不及義中。人們的腦子變得壞極了。記憶在消失。這是當今社會給人類帶來的通病。那些被充塞著的擁擠不堪的資訊。資訊也是垃圾。垃圾遍佈著,甚至在人們的心靈中。

就是這樣。女人在床上在報紙前等著男人。終於男人冰涼的身體靠向女人。而女人躲閃著,像每天晚上每一個這樣的時刻一樣。但唯有這個晚上,女人主動把像被子一樣覆蓋住她的滿床的報紙塞進了桌邊的那個垃圾桶。男人於是關上了燈。男人以為這是女人的暗示。但女人說,離我遠點。你太涼了。又是像每個晚上的這個時刻一樣,大同小異的,程式化的。女人的這種拒絕,其實並不能構成他們之間的那種戰爭的狀態。因為每個夜晚都是如此,接下來,他們或者真的就此睡了;或者,他們要做一些什麼。

後來男人的身體溫暖了起來。但是他並不知道女人的腦子裡究竟發生了什麼。他沒有一絲一毫的準備。他當然也沒有滿腔的怒火,也決不像他後來說的那樣深仇大恨,更沒有意識到一會兒他將會從溫暖中竄出來,瘋狂地毆打他身邊的這個*無助的女人。也許男人的心裡只是有點淡淡的傷感。因為晚上的那個電話。也許男人連這點淡淡的傷感也沒有,他的心很粗,他不會太在意那些不可能的感覺。於是男人慢慢靠近著女人,全無感覺的。那電話持續了很長時間。這一點女人沒有忘記。儘管,當男人接電話的時候,女人正戴著耳機很認真地看著電視屏幕中的那個刺激的情愛和暴力的場面。男人靠近女人,緊緊地擁抱她。男人一直覺得行為本身就是意義,他何苦還要說那些毫無實際意義的廢話呢?男人抱住女人。他不知道在這個白天很累的晚上他是不是還該要身邊的這個女人。他可能想要她,因為他對她所做的動作都是索要性的。但是他也並不肯定他自己或是女人是不是就真想在這個很深的夜晚*。於是他對女人的那種暗示又充滿了猶疑。他自己的動作也因此而大打折扣,那麼不確定的,可有可無的,甚至僅只是一種嘗試性的詢問。他顯然並不十分確切地要求一定這樣或是一定不這樣。因為在他看來這樣或不這樣無所謂,反正他們地久天長。

但是女人骨鯁在喉。她腦子裡的那句迴環往復的問話使她非常明確地也是非常細膩非常不動聲色地拒絕了男人。男人不知道在他和女人中間,還有著女人腦子裡的一句問話橫在那裡。而那句問話又剛好是男人看不見的。那是道無形的阻隔。男人像平時那樣,任憑著感覺。後來男人終於明確了起來,因為他覺得那是女人在欲擒故縱。男人的想當然總是把他們送進誤區。男人不知道其實那只是他自己的感覺,也不知道他和女人的感覺已經很不同步。於是男人更緊地攫住女人。他堅信她已是他的囊中之物。那無疑是他們的激情時刻,他等待著,他甚至想以此來驅散那個電話所帶來的陰影。他依然是想當然地突進著。然而,女人卻突然說,睡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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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人的激情已經一發而不可收。那是種慾望的慣性。但緊接著女人又在男人的瘋狂撫愛中冷冷地說,真的,明天還要早起,我想睡了。這樣一而再,再而三,男人才如夢方醒,覺出他的判斷是錯誤的。但是他不願放棄,不願承認他的失誤。女人開始躲閃,不,今天不,今天真的不。男人便斷然扭轉了身。他背對著女人,無以言說。他怎麼會知道女人心裡的彎彎繞,女人太可怕了。當男人熄滅了火焰,女人竟然又從背後抱住了他,在他的耳邊輕輕地問,你會永遠和我在一起嗎?

男人更加無言以對。因為他無從判斷女人的這句問話是否是一顆隱形的*。而他們的戰爭通常就是由這樣的一顆顆莫名其妙的*引發的。他沒有扭轉身,也沒有回答女人的問題。他可能根本就沒有想過是不是會永遠和女人在一起。他只是問,你又怎麼了?睡覺吧。然後男人就真的睡了。

於是女人覺得她被扔在了那裡。儘管那時候她和男人的身體是緊貼在一起的。她突然覺得很孤單。她才懂了其實孤單僅僅是大腦裡的一種東西,是和現實完全不同的兩回事。那孤單只屬於她自己,是她自己的一種無助的感覺。不然為什麼他們貼得這麼近,她還是感到孤單呢?她這樣想著的時候就又突然覺得很無聊了,她為無聊而憤怒,她覺得這所有的一切全都是男人的錯。

男人當然覺出了女人問話中的意味深長,他猜女人可能又要無中生有,憑空生事了。這一向是男人最最害怕的。男人有時候也很敏感,他知道女人話中的意味可能就是源於他傍晚接到的那個電話。他太瞭解女人了。她的故意彆扭讓他毫不費力就猜出了女人的心思。所以他才真的睡覺,讓女人的心思不了了之。他不想在這個很深的夜晚和女人再發生什麼不愉快。他太累了,身體上很累,所以不想在思想上也很累。他想這又何苦呢?於是他且戰且退,決不戀戰,更不想用整個夜晚和女人作無聊的糾纏。

其實女人問的並不是她真正想問的話。那只是個前奏,一個問話之前的問話。一種探詢,她是想要揣摩出男人的態度。她要在獲知了男人的態度後才能夠開始真正的進攻。但就是這樣的一種探詢,一句如此溫和的不關乎任何他人的問話,竟然也得不到男人的回答。

你會永遠和我在一起嗎?

就是這麼一句簡單的問話。這難道還有什麼不好回答的嗎?在一起或者不在。永遠或者不能夠永遠。女人無非是想要知道他們兩人未來的關係。對男人來說,回答這麼一句簡單的問題難道也很困難嗎?那麼,女人還有什麼好顧及的?

其實女人一開始是想顧及點什麼的。他們之間的感情?或是別的什麼?*時的那種慾望的感覺?彼此仇恨的時候是無法*的。但是此刻,仇恨的女人從身後抱緊著男人,將他的強壯的身體置於她無限的溫暖中。就像一個巨大的柔軟的*,女人永遠包籠著男人。他們的身體語言是溫暖的,心裡卻是冰冷的。她得不到男人起碼的一種平和的態度。這算什麼?她不懂男人為什麼就不能說他會永遠和她在一起?女人並不要男人一諾千金,她也並不看重男人的什麼君子一言。只要男人說,他能夠,女人就一定不會再計較什麼了,可能也就不再會問她真正想問的那句話了。

但是男人就是不肯回答,不肯在女人的逼迫中束手就擒。

這使女人怒火中燒——她竟然連謊言都得不到。

女人覺得這不僅僅說明男人已不再愛她,而且是在向她暗示他們未來的生活是沒有希望的。於是,女人在緊抱著男人的那一刻,在他的身後他的耳邊,終於問出了在男人看來可能是非常不賢惠非常不通情達理甚至是非常兇狠惡毒的那句話。

本來決意對女人不予理睬的男人勃然大怒。他猛地坐起來猛地掀開了被子猛地開啟了燈猛地把赤身裸體的女人置於深夜的寒冷和深夜的燈火通明中。

男人開始喊叫:你要什麼回答?你怎麼能這樣?你有什麼權力?

那時候赤身裸體的男人對身邊的那個赤身裸體的女人已經毫無感覺。他不再想要她不再想摸她也不再想看她。女人蜷縮著。她的裸露的冰涼的身體。她只是抬起手臂,抱住了她已經淚流滿面的臉。她知道她所預知的一切終於到來了。那不可避免的,如暴風驟雨,男人的喊叫和男人的粗暴。她並不覺得恐懼。那是必然的。那是她熟悉的戰爭。男人吼叫,歇斯底里。歷數他認為的女人的種種過失。他說她是世間最不善良的女人。他說她最沒有人情甚至最狠毒。他激憤地大聲咒罵她,後來,他便抬起了手臂,凝聚著滿腔的仇恨和力量。

當語言轉化為暴力,女人竟然麻木,是身體的那種麻木,因為當第一陣的疼痛過後,她就再也感覺不到如浪潮一般的第二陣或是第三陣的疼痛了。她知道那就是所謂的必然。她任憑那必然。但是女人的頭腦是清醒的,她清楚地聽到了男人對她的指責。她為此而憤怒。她流淚。她知道,這憤怒絕不是來自她的身體,而是來自她的無奈,來自他們之間的這種莫名其妙的已形同墳墓或者陌路的關係。她想反抗,想殺死男人或是結束自己,反正都一樣,毀掉這一切。

我有這麼壞嗎?這是女人從瘋狂中返回時捫心自問的。我真的有這麼壞嗎?女人不斷地問著自己。她想用無數生活中的事實來反擊男人對她的品質的詆譭。她還想說,如果你是和一個如此之壞的女人整天生活在一起,那麼你又是一個怎樣的人呢?女人還想,就為了那個遙遠女人夜晚的一個電話,他就要如此惡毒地指責她如此殘暴地傷害她。他為什麼要處處維護那個早已經從他的生活中消失的女人,如果他真的愛她牽念她,他又為什麼要和她分手呢?

女人流著眼淚,被寒冷侵襲著。女人想,這個男人,他甚至不願欺騙她,不願犧牲他人格中的這一份坦誠。她還知道,男人的心裡一定還裝著那個遙遠的女人,他還在用某種方式深深地愛著她。所以他不能夠保證,有一天當他與她重逢,他一定就不會和她言歸於好、盡釋前嫌。也許生活會重新開始。所以他也不能夠保證當那個時刻真的到來時他就不會拋棄她。於是,不能保證的事情就絕不保證。他要為他的人格留有餘地。這便是他的本性。女人太清楚了。這也是女人會如此絕望的原因。其實,她並不在乎男人是不是毆打她。她在乎的,只是她自己沒有著落的未來。哪怕這個沒有著落的未來也是虛幻的。

男人的不回答其實就是男人的回答。

女人便一目瞭然了,一旦那個遙遠的女人歸來,她自己的無論是家庭的還是情感的乃至於性的生活就一定沒有了保障。這便是男人的回答。沒有永遠。那麼女人還有什麼好掙扎的呢?在那浪潮一般的侵襲中。她任憑著,那個沒有永遠的終點。

後來她想她之所以被男人恨是因為她能和男人每天每夜在一起。這便是她的所有的過失。女人想她寧可成為他永遠不能得到的那個女人,成為他心裡的一個永遠的疼痛和想念。她不要這樣與他朝夕相伴,不要他們能隨時隨地的彼此觸控,也不要她或他想要的時候,就能夠即刻享用對方的身體。她想這一切都是她的過失。她想是因為她讓他得到的太多了他才變得如此殘暴。那是個怎樣漫長的過程,一天又一天,彼此消耗著,在溫情中感受著危機。那種虛偽和不可靠,最後就只剩下這午夜的戰火連篇、切膚的疼和切膚的無奈了。

一種怎樣的峰迴路轉。他們剛剛睡下。男人關上了燈。他曾摟緊女人,在她的身上撫摸,暗示著他的需求。但此刻,當男人終於有了一個態度,男人再度關上了燈。一切便彷彿神話般到了另一個世界。女人的身體已經傷痕累累。疼痛蜿蜒著,冷漠而生疏。豈止是聊無了*的意趣,簡直是恨不能把他撕碎。

所幸的是,當一場深夜的戰爭過後,女人心中所存留的,僅只是一種綿延的沮喪。沒有壯懷激烈,也沒有尋死覓活。只有很長的嘆息。默默的,長歌以當哭。女人心中有緩緩的委屈。還有,她終於不得不承認,婚姻是一場無法醫治的疾病。這是個很沉重的結論。這本來是女人不願意面對的。他們置身在疾病中。那是絕症,在無比的燦爛中了結。

女人和男人離得很遠。但就是再遠她卻也只能睡在床上,一個和男人共同的床上。深夜她沒有別的地方好去。這已經是她和男人在夜晚的床上的最大距離了。慢慢的,更深的寒冷到來,那是午夜的寒冷。女人覺出了冷,一種深入骨髓透徹肌膚的冷。她真的很冷,決不是想索求什麼。她不論怎樣地蜷縮在一起,她的周身都是冰涼的。她正在變得僵硬。她不能溫暖自己。她幾乎成為了冰,透明的不肯融化。後來女人再也堅持不住了。女人終於扭轉了身。她再度摟緊了男人憤怒的身體,她哭著請求他,抱抱我吧,我冷,真的太冷了,抱抱我……

這樣的不了了之。這算什麼。從起點開始,到終點,而後又回到了起點。回到了起點又有什麼意思呢?女人被男人抱著,傷痕累累。後來他們就睡著了,不知道明天清晨會發生什麼。總之男人堅持著什麼也沒說,堅持著不給女人任何不切實際的許諾,沒有保證,也沒有永遠。而女人竟依然無可奈何地繼續置身於男人為她設定的陷阱中。實際是什麼?便是此時此刻,在寒冷的午夜,被男人緊抱著,睡去。忘記遠處的那個女人,也忘記男人的心。她想這又有什麼不好,很多男人都是今朝有酒今朝醉,過沒有明天的日子,又何況我們女人。

其實女人最終也沒有問出她真正想問男人的那句話。這個問話之前的問話尚且引發了午夜床上的這場如此殘暴的戰爭,那麼那句真正的問話又將帶來怎樣的生死較量和怎樣的浴血拼殺呢?

這就是現實生活,那種被他人認定是失去自我的生活。她想不出除了躺在這個抱著她能給她溫暖的男人身邊,還能有什麼樣的生活。這就是現實。生活在虛幻的實際中,那個屋頂下的廢墟,那個被稱之為家的地方,在床上。

從此女人什麼都不再問了。她想她正在成熟。(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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