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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動青樓 2

但他還是扯開餘藎的外衣。瘋狂親吻她明媚的肌膚。於是一發而不可收地進入了第三次。而他們的每一次雲雨都是充盈的。他們纏繞著喘息著將身體毫無保留地交給對方。待第三次終於完結的時候,餘藎甚至連紐扣都沒有繫好就拉開了房門。

然而就在她開啟房門的那一刻,門外竟剛好遇到一位走上樓梯的老婦人。老婦人站在餘藎的對面質疑地看著她,看著她凌亂的頭髮和惶恐的表情。顯然老婦人立刻就明白了自己家中發生了什麼。但在憤怒和不屑的鄙夷中,她還是給了餘藎一絲勉強的微笑。

老太太進門後立刻大發雷霆。因為她竟然看到了赤身裸體的兒子。伊東想要穿上點什麼,卻被母親在身後追打,就像他還是當年那個不聽話的淘氣包。

待伊東終於穿戴整齊,母親竟開始泣不成聲。你怎麼能做出這種事情,你不是我兒子。那女人到底是誰?你在哪兒認識的?我看她年齡也不小了,怎麼會這麼不自重?是你在騙她,還是她在勾引你?你們到底想要怎麼樣……

媽媽,伊東打斷母親的責難,您要理解我,我們已經很不幸了。

那是你自找的,母親恨恨地說,那麼你想要離婚啦?

這和婚姻是兩回事。

那你就更是不可救藥了。

伊東不再理睬母親。

你聽到沒有,今後我不許你再把那個女人帶進我家。

伊東開啟房門準備離開,母親竟衝過來擋住伊東,然後伸出手。伊東不解。鑰匙,母親斬釘截鐵,把我家的鑰匙還給我。

媽媽,伊東幾乎在懇求,我保證今後……

給我。母親毫不含糊。

伊東只好把鑰匙還給母親,然後負氣地潸然而去。他知道,母親的斷絕就等於是又關上了一扇門。那一刻,伊東痛苦得甚至閃現過想要自殺的念頭。他當然知道在母親家幽會不是長遠之計,也知道遲早有一天會被母親發現。他後悔如果沒有第三次,沒有他的慾壑難填,餘藎就不會被母親撞上,他們也就可以繼續在這裡見縫插針地苟歡了。想起來這所有的這一切都是自己造成的,他為此而悔恨不已,不知餘藎是否能原諒他。

不過幸好發出逐客令的不是別人,而是母親,所以伊東堅信無論在怎樣的情況下,母親都不會將他的緋聞公之於眾,更不會告訴他妻子。母親畢竟是母親,她可以打他罵他,卻絕不會出賣他,這是伊東被母親趕出家門後唯一的欣慰。

伊東曾承諾探望過父母後就回家,但沮喪和惱怒讓他立刻給米墟打了電話。

又碰壁了?你以為紅杏出牆就那麼容易?米墟玩世不恭的口氣,別那麼認真行嗎?辦法總是有的,米墟轉而安慰伊東,只要,你愛的女人,她也愛你。

米墟儘管說著不鹹不淡的風涼話,卻還是開車來到伊東父母家的小區外。中午他們一道吃了便餐,杯盞中自然少不了循循善誘。然後就去了米墟郊外的家。富人區一片寧靜的優雅。米墟的房子上下三層,豪華闊綽,一看就知道他在美國掙足了錢。

伊東手機鈴響,他看都不看就關掉了。

有那麼可怕嗎?米墟揶揄的目光。

伊東說這會兒誰的電話也不想接。

米墟說當然,有時候就是要獨自舔心上的血。

晚飯也是在米墟家吃的。他真的能做出一桌好菜。他說後來在美國就光剩下研究菜譜了,只要朋友有重要聚會,他都會以志願者的身份充任主廚。

他們一直閒聊到窗外響起一陣汽車轟鳴聲。透過窗,伊東看到一輛流線型的紅色跑車。緊隨著幾聲清脆的喇叭,一個穿著簡潔的女人走進來。伊東猜測,這就是將米墟鎖入囊中的那個勾魂攝魄的女人。

女人摘下墨鏡,脫掉外衣,落落大方地和伊東握手。她說幾年前在美國就聽米墟說起過您。然後毫不在乎地和米墟擁抱接吻。接下來端起一杯白葡萄酒坐在沙發上,同時點燃嘴裡的香菸。

他們依照美國人的習慣,首先坐在沙發前喝餐前酒。無意中,伊東發現女人的位置,竟然正對著茶几上米墟一家(包括妻子兒女)的照片。他也是第一次看到米墟的老婆,很漂亮也很風情的那種,看上去讓人賞心悅目。他只是不知道面對那張照片的女人作何想。

您覺得應該把這張照片放在哪兒?那女人上來就洞穿了伊東的疑問。扣下,還是拿到別的什麼地方,或藏起來?女人悠然地啜一口酒,將紅紅的唇印烙在高腳杯上。我們是唯物主義者,對吧?所以必須要承認並面對現實。您以為我的神經有那麼脆弱嗎?米就是想透過這些細節,錘鍊我迷茫而嫉妒的天性。我就是喜歡這樣的磨礪,對吧?女人調侃。

米墟自嘲地拿走鏡框,說,現在我們可以開飯了。

席間米墟和伊東都喝了很多酒,他們的談話也變得肆無忌憚。米墟大談他和那女人怎樣在美國的酒店*。從紐約到洛杉磯,走一路,做一路,就玉成了他們今天的難捨難分。說到動情處米墟竟海誓山盟,說他真的不再回美國了。那種沒有根的感覺,那種只想吃中國飯只想說中國話一看見洋人面孔就想揍他的感覺,沒有他媽的設身處地你們是不會理解的。然後米墟又說到離婚,說這一程式已經納入了他和他太太的議事日程。事實上,自從他認識了這個女人就和太太同床異夢了,所以遲早……

遲,還是早?女人突然冷冷地問。

我不是已經在你身邊了麼,米墟有點委屈地辯解著。

但女人對米墟的許諾似乎根本就不在意。她只是不停地啜著白葡萄酒,幾乎什麼也不曾吃。待酒酣耳熱,醉眼迷離,米墟又開始和女人纏綿。偶爾轉身看到伊東,才又問,你到底有什麼問題?

於是伊東開始陳述他和餘藎的來龍去脈……

這些我都知道了,米墟叫停伊東,說你的難處。

我和你不同,我不想離婚,當然蕭檣也不會同意。

這算什麼問題?我覺得愛一個女人和家庭無關。不離婚並不意味著不能愛別的女人。沒錯,對吧?米墟問著他身邊的女人。

只是這種關係太辛苦了,甚至連*的地方都沒有,米墟,你不會……

伊東這樣說著的時候滿臉愁苦,而米墟聽後卻開懷大笑。你怎麼像個怨婦似的,或者,“五四”時期的文藝小青年?

我是認真的。伊*然生出幾分惱怒。

我當然知道你是認真的,沒關係,辦法總是有的,還記得我建議你買一輛汽車嗎?

買車談何容易,我還要學開車。

學開車有那麼難嗎?除非你他媽的不想要那個女人了。

可我怎麼和蕭檣說?我幹嗎非要……

這有什麼為難的?就說汽車將拓展人的生活,甚至會改變你們生存的方式。汽車就像一個行走的房子,在室外卻有了一種室內的感覺。所以買車就等於又買了一個房間。並且這個房子還擁有一種流動的功能。它將賦予你們更多的方便和自由。他媽的,如果蕭檣連這都聽不懂,她就白活了。

她從來都是靠慣性思考。

當然,你這種婚外戀中的男人就更需要汽車,因為只有汽車能全天候地為你們提供私密的空間。從此你再不用求父母,找旅社,或冒辦公室之大不韙,你所想要的一切都可以在汽車裡完成。當然,你不是那種容易被潮流牽著走的人,但你卻是花心的人。所以,哪怕單單是為了你那段悽迷的感情、堅信的悲涼,你也要牢記我的教誨,你不覺得聽君一席話……

是的,濃雲密佈中,就彷彿被你撕開了一絲光亮……

豈止一絲光亮,簡直就是燈塔。

只是,蕭檣那邊……

米墟重重地拍著伊東的肩膀,我本應說蕭檣那邊我就無能為力了。而且小時候我就迷戀她,至今。但我更看重男人間的友誼,我一直覺得男人女人無論怎樣海誓山盟,最終不過點點浮雲。所以我更同情你可憐的現狀,好吧,蕭檣那邊就交給我了,怎麼樣?

那晚是米墟的女人把伊東送回家的。儘管那女人也喝了酒,卻始終清醒。一路上伊東昏昏沉沉,緘默無言。而那女人說過的唯一的話是,你睡吧。

在伊東家樓下女人停靠路邊。她搖醒了正在酣睡的男人。她並沒有扶他下車,只是伸長胳膊開啟了伊東那邊的車門。當伊東踉踉蹌蹌地走出去,她便“轟”的一聲絕塵而去,在路燈下,就像是午夜的一道紅色閃電。

伊東當然要面對妻子的責問。他對此已經做好了充分的準備。他需要解釋嗎?這一天他到底去了哪兒?蕭檣肯定給伊東的父母打過電話。母親可以打他,罵他,甚而索回家中的鑰匙,卻絕不會讓自己的兒子掉進兒媳婦的陷阱,這是天經地義的。

蕭檣只知道伊東午後就離開了父母家,那麼接下來的那個午後和漫長的夜晚他又在哪兒呢?蕭檣毫不遲疑地相信伊東一定和女人在一起,這也就意味了伊東很可能已經有了外遇。只是這女人到底是誰呢?在漫長的時間裡他們又待在什麼地方,做了什麼呢?

當伊東又一次醉醺醺地出現在午夜的臥室中,面對妻子歇斯底里的質問,他只好給米墟打了電話。他要蕭檣直接和米墟對話,蕭檣卻把伊東的手機狠狠摔在地上。她覺得這是伊東對她的羞辱,並且她根本就不信電話的那端是米墟。即或米墟真的回來了,她也看不起伊東一天到晚追隨他。

伊東說,我就是要和米墟在一起。男人就不能有朋友啦?幹嗎要拴在女人的褲腰帶上,那還算是個男人嗎?我當然要有朋友,有同事,甚至無傷大雅的豔遇,男人的生活怎麼就不能豐富多彩?可你看看我,我都有什麼?伊東說著竟然眼淚汪汪。

這些話當然是藉著酒勁說出的。但伊東的委屈還是讓蕭檣生出一絲憐憫。以伊東的為人,他可能確實是和米墟在一起。她這樣想著,覺得也許真的冤枉了伊東。隨之幫他脫掉衣服,讓他醉醺醺地倒在床上。

伊東如釋重負般酣睡起來。全不顧身邊還有不眠的妻子。蕭檣由憐憫生出莫名的期許,用身體摩擦著他們年深日久的渴望。蕭檣慢慢*中燒,那已經停不下來的激情,環繞著伊東的每一寸肌膚。但無論蕭檣怎樣誘惑這個酒醉的男人,他就是紋絲不動,彷彿被泡在麻醉藥水中。

蕭檣以為那是酒精使然,卻不知那個上午,伊東已經在父母家發動過三次摧枯拉朽的進攻。在這樣的背景下,他怎麼可能再滿足老婆呢。他不是不想奮起,只是已經力不從心。

在妻子身邊,他最終躲過了一劫。但餘藎那邊就不那麼好安撫了。在米墟家,他確實看到了餘藎打來的無數電話,但他一個也沒有接。那一刻他不知自己該怎樣解釋,也不想聽餘藎對母親的那些抱怨。

接下來餘藎也不再接伊東的電話,更不想聽他那些無謂的解釋。除了工作,她不再逗留於伊東的辦公室,以至於同事們都覺出了他們之間的嫌隙。於是他們竟真的疏遠,大凡不倫之戀都會落到這步田地。

伊東便懷著悽苦的心境等待西窗落日。他只要一想到黃昏景象就不禁滿心悲涼。他說服自己不要再寄望於肉體的廝磨,他堅信有餘藎給予他的黃昏美景就足夠了。但他也知道這是自欺欺人,他已經開始魂不守舍地想念餘藎了。直到快下班後仍不見她的蹤影,於是他鼓起勇氣打電話過去。他知道電話就在餘藎桌上,接聽電話的卻不是餘藎。年輕編輯說她已經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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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怎麼說走就走,還沒有下班,社裡有事……算啦算啦。伊東已覺出了對方的緊張,他什麼也沒說就結束通話了電話。

伊東拼命壓抑著滿腔惱怒。緊接著又抓起電話打餘藎的手機,卻永遠的“暫時無法接通”,讓他更是火冒三丈。

直到第二天清晨,伊東才見到餘藎。而他看到餘藎的時候,已經“為伊消得人憔悴”。他在走廊上和餘藎擦肩而過。他們甚至都沒有正眼看對方。伊東一走進辦公室就打電話,要餘藎立刻到他辦公室來。

餘藎一推開門,就被伊東緊緊抱住,他甚至來不及關上餘藎身後的門。儘管他們曾相約不在辦公室親暱,但伊東還是抱住餘藎,哪怕隨時隨地都會有人推門而入。這一刻伊東已經什麼都顧不上了,他只是將餘藎牢牢抵在門上,然後開始親吻她。

他想這冒險或許能贏回女人的芳心。他更是在喃喃細語中,許諾那個流動的房間。他說我們很快就能有一個獨處的地方了。你應該像我一樣看到明天的光明和幸福。他要餘藎接受這個能夠預期的未來……

卻驀地一陣劇痛。

餘藎近乎殘酷地咬破伊東的嘴唇,讓自己終於從伊東的狂熱中解脫出來。她知道她的嘴邊沾滿了伊東的血。她狠狠地抹掉了那鹹腥的味道。她想轉身離開,卻被伊東奮力阻截。於是她站得遠遠的,在西窗下,並不停地警告,你別過來,別過來……

轉而她滿眼淚水,哀求般地說,放了我吧,放了我們吧。

可這西窗的斜陽……

不,那不過是海市蜃樓,無望的幻影。你就看不到麼?

大概已經有一段時間了,儘管他們並沒有荒廢床上的耕耘,但蕭檣還是隱約覺出肉體間的貌合神離。於是戒備之心油然而生,無論怎樣的狀況都令她疑慮不安。她開始關注伊東的每一個電話,不過她不會察看伊東的手機。她堂堂教師怎麼能如此下作,她覺得那是對自己的羞辱。

就算她表面上平靜如水,但猜疑和煩惱時時困擾著她。儘管她知道伊東不是風流的男人,但唯其不風流反而更容易釀成婚姻的悲劇。伊東這個人太鄭重了,以至於他也能鄭重地離開家。

她只是感覺到了伊東的外遇,卻無從知道投入伊東懷抱的那個女人到底是誰。她於是帶著諸多疑問仔細地觀察伊東,結果是,她愈加堅定了自己對伊東的判斷。近日來伊東在家中的表現超乎尋常的好,不僅在家務中事無巨細,對蕭檣的態度也總是和顏悅色。尤其*的頻率不斷增多,只要相互碰觸到對方的身體,伊東都是有求必應。於是蕭檣更覺得伊東若不是心懷愧疚,他怎麼可能對她如此百依百順?

不久後虛偽的面紗終於被撕開,在談及如何處理閒置的舊房時,他們夫妻大動干戈。蕭檣說昨天兒子打來電話,說他被波士頓大學的法學系錄取了。兒子說他也沒想到,那是非常好的大學和專業。三年後就能成為法學博士,而這個職業未來的年薪會非常高。

到底是我們的兒子,伊東聽後異常興奮,甚至緊緊擁抱了蕭檣。

只是,三年的學費極為昂貴……

怕什麼,只要他能得到最好的教育。

每年四萬美金,還不包括生活費。

總有辦法的,不就三年嗎?

可對於咱們來說是天文數字,要知道四萬是美元而不是人民幣。

也不過幾十萬,沒什麼了不起的,只要兒子好。

昨晚我一夜沒睡。為什麼好事總要伴隨著困難。不過我都想好了。

想好什麼了?

賣掉那套舊房子,反正閒著也是閒著。

你是說……伊東頓時談虎色變。

對,我是說賣掉房子,兒子就能讀最好的專業,並衣食無憂了。

那房子不是留給兒子的嗎?伊東反常地露出一種激憤。

留給他和供他上學是一樣的。我們的生活也不會捉襟見肘。

伊東立刻一百八十度大轉彎,他不是已經得到克拉克大學的獎學金了嗎?

可波士頓大學的法學院更好。

有什麼不一樣的,咱們這種工薪階層怎麼付得起如此昂貴的美國學費,他又不是不知道。

如果賣了房子,我們就付得起兒子的學費。

他就不能勤工儉學或者貸款嗎?他也是成年人了。

你到底什麼意思?蕭檣顯然被激怒了,難道被荒置在那裡的破房子比兒子還重要?

我是說,現在就出手,肯定吃虧。大家都在說,未來房價會越來越貴,我們幹嗎做冤大頭?

你到底是怎麼想的?蕭檣開始咄咄逼人,那房子對你來說究竟意味了什麼?是你的官邸還是行宮,抑或和情人幽會的鴛鴦樓?為什麼一說到賣房你就火冒三丈?

我只是……伊東覺出了自己的不近人情。

告訴你吧,蕭檣已經義憤填膺,不管吃多大虧我都在所不惜。在我的生活中,兒子的未來永遠是第一位的。我不能眼看著他因為沒錢而斷送了大好前程。而作為父親,你難道不應該也這樣想嗎?

伊東努力讓自己的情緒穩定下來。他已經意識到自己剛才的辯駁有些過分。他也知道自己所以不想賣掉舊房,就因為不想徹底失去和餘藎*的地方。這已經是他們最後的領地了,如果連這個破舊的地方都不復存在,那他們的愛情還有什麼?

他知道自己本能的反彈,已經深深傷害了蕭檣。於是他想補救自己的失誤,儘量和顏悅色地安慰蕭檣。我不是不管兒子,也不是不想賣房子。我只是想再等等看,如果能賣出更高的價格不是更好嗎?再說三年的學費也不是一起交,我們當然可以慢慢來……

伊東這樣說著甚至擁抱了已經淚流滿面的妻子。他承認自己態度不好,畢竟那筆學費昂貴得出人意料,他對此沒有任何精神準備。但無論怎麼困難最終都是可以解決的。他撫慰了蕭檣之後就離開了家。

儘管對賣掉舊房已別無選擇,但只要伊東一想到從此再沒有能和餘藎幽會的地方,就不禁滿心傷痛。他承認自己在妻子提出賣房的那一刻,第一個想到的不是兒子,而是餘藎。當然想到了餘藎就等於是想到了自己,想到了他們那浪漫而又溫馨的地下情。他知道對於現實的婚姻來說,這就像一場夢。他不想醒來,更不想在夢中失去他們的家園。他這樣想著便懊惱憂傷,更不知自己該怎樣向餘藎解釋這個悲劇一般的現實。

如此激烈的角逐雖然不了了之,但蕭檣卻更加堅定了賣房的決心。如果說此前她還會和伊東商量的話,那麼此刻,她就已經決意破釜沉舟了。

她不能原諒伊東在那一刻表現出來的冷酷無情。作為父親,他不是說過兒子就是我們的一切我們的未來嗎?曾幾何時,他竟能說出兒子為什麼非要上最好大學最好的專業,又為什麼不能勤工儉學賺取自己的學費呢,她只要一想到伊東說出的這些話就不禁周身發麻,作為父親,他怎麼能如此恩斷義絕?

於是蕭檣更加堅信伊東有了女人。如果不是害怕失去那個鬼混的地方,伊東或許說不出如此殘酷無情的話來,甚至想都想不出。

總之蕭檣不再遲疑。與其說她要為兒子籌集學費,不如說她已經把賣房當作剷除邪惡的手段了。在這一點上,他們夫妻竟全都遊離了兒子本身的需求,將所思所為都建立在了自身利益的基礎上。

伴隨著他們各懷心腹事,家庭中的冷戰也在所難免。爭吵當天,伊東就搬到了兒子房間睡覺。接下來很長一段時間,他們幾乎不過話,自然也無從知曉對方的行蹤。那以後伊東總是很晚回家,晚飯也大多在外面吃。即或兒子打來電話他也不接,就好像他真的不在家。

漫長的冷戰,讓他們之間的關係日益緊張,甚而仇恨。久而久之,他們竟真的結下仇怨,不想再挽回這冷漠的現狀。如此肅殺的氣氛讓他們喘不過氣來,進而將這種毀滅性的生活視為地獄。

他們將這種令人窒息的戰爭持續了很久,最終以伊東的不辭而別達到頂峰。伊東連續三天不回家,也沒有關於他的任何訊息。這當然最大限度地激怒了蕭檣,她不知這個男人是死是活,亦不知他是出差,還是乾脆住進了情婦家。

從伊東夜不歸宿的第一個晚上,蕭檣就想給他打電話,但又很難鼓起勇氣。儘管她很多次撥打伊東的號碼,卻都在即將接通的那一刻選擇了放棄。三天中她三次來到出版大樓門外,又潸然離開。三天中蕭檣不斷想起伊東的好,哪怕他深深傷害了她。但只要他能回到她身邊,哪怕偶爾和情婦在一起。這是蕭檣最後的底線了,她已經為此而放棄了很多。三天中蕭檣也多次來到舊房,並不是為了搜尋伊東的蛛絲馬跡。她只是為了思念杳無音訊的丈夫,她堅信舊房中依舊迴環著他們曾經的美好時光。她進而哀慼伊東的不知所終,或許已陳屍街頭,無人認領。而這所有的罪惡和苦難,在蕭檣看來都是那個誘惑伊東的女人造成的。

為了她,伊東才會如此看重這套舊房。因為他們需要有個苟合的地方。所以這房子對蕭檣來說就像*筒,隨時隨地都可能炸燬他們的家。

當蕭檣開啟舊屋的房門,竟一股迷亂的味道撲面而來。她不知這味道來自何方,晦暗並且腐朽的,就彷彿置身於墳墓中。然後她本能地想到雨果的《巴黎聖母院》。她記得最後的景象是鐘樓怪人緊抱著艾斯梅拉達。只是他們死後才能擁有如此令人感動的場面,但最終雨果還是讓他們灰飛煙滅了。是的,蕭檣在這一刻就是想到了這一幕。她同時聞到了某種不曾散去的*的味道。她知道他們一定是做完之後就匆匆離開,然後將所有惡濁的愛意深鎖其間。

於是她不由自主地在房子裡尋尋覓覓。期冀能發現某種*的跡象。她如此探求著反而同情起伊東和那個她所不知的女人了。在如此簡陋的甚至連一張床都沒有的地方,他們又能怎樣*?她同情伊東的地方還不僅如此,古往今來,明明都是男人,伊東卻不能光明正大地享受妻妾成群。他只能在這種晦暗的不見天日的地方舉步維艱著他的慾望。她只是不能理解伊東何以明知不可為卻偏要為之,足見誘惑了他的那個女人有多麼厲害。

最終在某個不經意的角落,蕭檣發現了幾縷長長的髮絲。那髮絲顯然不是她的,因她從未改變過自己的短髮型。於是她又本能地想到《獻給艾米莉的一朵玫瑰花》。那是福克納早期的作品。剛剛死去的那個老婦人,將她鉛灰色的髮絲留在了和死去男人同床共枕的枕頭上。

當然那一定是別的女人的頭髮。但幾縷髮絲又能證明什麼呢?她從未真正看到過伊東把女人帶到這裡,亦不曾目睹他們怎樣在此昏天黑地。

但蕭檣還是非常憤怒。這憤怒就像烈火在心中熊熊燃燒。於是在想象中的作案現場走來走去,恍惚間彷彿真的看到了他們*的景象。要麼急切地脫光衣服。要麼連衣服也顧不上脫。只要裸露出下體就能完成他們的罪惡。他們還會做出繾綣深情的樣子,彷彿失了彼此就失了生命……

於是蕭檣不再猶豫,她離開舊房,便來到街對面的房產交易中心。她義無反顧地將這套房子掛牌出售,只要能徹底根除伊東在此*的可能性,哪怕僅僅是為了防患於未然。

然後就有了伊東的焦慮。他覺得自己彷彿被追殺。他不得不四處尋覓和餘藎纏綿的處所,那些小旅店、鐘點房,以至於不得不覬覦父母的家。是的,他已經不能滿足於每天見到餘藎,更不能滿足於黃昏和她一道欣賞落日,既然他們已心心相印、靈肉相依、雲雨情深。

那段日子,伊東總是心神不定。他當然也把現實的困境知會了餘藎。他說那是他所不能改變的,但他對餘藎的愛情永遠不會變。

蕭檣對此毫不知情,她只是在憤怒與悲傷中牽掛自己的男人。當三天後伊東終於回到家,打開門,蕭檣竟主動接過了伊東的行李。

伊東說,出差,所以來不及給家裡電話,後來電話就打不通了……

蕭檣沒有說她為什麼要拔掉電話線。她只是走進廚房為伊東做了晚餐。伊東的突然回來讓她毫無準備,但她知道自己心裡是歡喜的。在看不到伊東也找不到他的那些天她就像瘋子。她再也不想回到那種不堪回首的痛苦中了。然後伊*然從身後抱住她。那一刻她顯然更加慌亂了。她受寵若驚般置身於伊東溫暖的臂彎中,她覺得彷彿一切又都回到了從前。但她還是想不好是和伊東和解呢,還是繼續承受冷戰的折磨?

那晚伊東一如既往地住在兒子房間。午夜時分,卻悄然無聲地爬上了蕭檣的床。他撫摸她親近她卻觸到了她的滿臉淚水,然後便憐香惜玉地將她緊緊抱在了懷中。他知道自己無論怎樣深愛餘藎,但最終和他共度餘生的還是蕭檣。不單單因為她是孩子的母親,他確實沒有理由離開這個和他生活了半生的女人。所以他才會非常明確地對母親說,他的外遇和婚姻沒有關係。

他們自然而然地完成了那個久違的過程。也大概就在激情澎湃的那一刻,他們都萌生了想要和解的願望。這願望,在蕭檣那裡,是檢討了她的獨斷專行。她說她為此而後悔極了。如果伊東不想賣房,她明天就可以終止交易。而伊東釋放的善意則是認同妻子的選擇。並且他在兒子讀書的問題上深刻地自我檢討。他說他已經在外地和兒子通了電話。他說兒子當然是咱們最高的追求、最美的夢想,這一點你對我絕不要懷疑。

伊東這樣說確乎出於本心,但也不排除他在甜言蜜語中暗藏殺機。回家後他變得溫馴平和、謙謙君子,但這樣做著的時候連他自己都噁心。他覺得這麼騙老婆,真他媽不是東西。他如此半夜三更摸到妻子身邊,無非是想在賣房的款子中擠出一輛汽車。而汽車的諸多好處和蕭檣根本無關,他只是想給予餘藎和自己一個愛的空間。

不久後的一個早上,餘藎正在伊東的辦公室。他們在研究新書的選題,突然電話鈴響。伊東從容拿起電話,對方亢奮至極的嗓音。那聲音高到連餘藎都聽得清清楚楚。於是她起身,想要迴避。伊東用手勢將她留下。

對方說,伊東,我簡直不敢相信。我標了那麼高的價,竟還會有人買。哦,我剛剛放下電話,是房產交易中心打來的。那套舊房的售價竟然高達150萬。想想看150萬哪,咱們哪見過這麼多錢?關鍵是兒子的願望實現了。什麼破房子就能值那麼多錢,真是難以置信。他們說如果同意,就可以辦手續了。你怎麼不說話?不是說想買一輛汽車嗎,我們明天就去……

伊東緊緊抓住電話,激動得一時語塞。說不定我們還可以再等等,這肯定不是最高的價位。(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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