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我們也是在野外等待的。
在一個夜晚,在一片池水的邊上。
我們終於找到了那片池水。
他靠在欄杆上。
我用手攥緊那黑色冰涼的鐵。
那肅穆的黑色圖案。
那距離。
那是在他病過之後的一個夜晚。
我們都想走一走,都想,在那個溫暖深秋的夜風中。
我們期待。
為什麼期待?
寧靜著寧靜以極。
就在此刻就在這池畔在這黑色的欄杆前。
就這樣他突然把我攬在了他的胸前。
他親吻我他親吻著他不管世界是不是存在。
你是我的我找了你那麼久你已不再能逃脫。
這一次我沒有躲閃。
在他的胸懷中任他親吻著眼睛臉頰頸項和胸膛。
你我不要離開了好嗎終會有結果的。
就算是一場夢吧行嗎夜已經深到了極致。
他的妻子終於走了。終於遠他而去,去了一個十分遙遠的國度。一度他想追回那青春時的戀情,但欲哭無淚。只是忙亂。他幫助她做一切事情收拾行裝。花很多的錢。投進去幾乎全部的積蓄。
他們在飄搖的風雨中。他們去買各種各樣的東西。冬天到來的時候颳起了很大很大的風。他們坐在一輛小汽車裡。他說他們那時候才顧上說一些臨別的話。但那些話是什麼呢?今天連他也想不起來了所謂的相互間的勉勵吧。那時他早已經有了我。他秘而不宣。他陷在深刻的矛盾中。他可能親了她。他親了她之後又換上腳踏車馬不停蹄地繼續為她跑。他在最後的那個暗夜中為她去找一本書。很狂的風。猛烈地吹著他。他說他原想在那暗夜與狂風之後的深情中親近她。最後的,他原是那麼打算的但那一切,竟突然間被一件莫名其妙的事情,一件不那麼相干的事情破壞掉了。全然破壞掉了,他發火兒他怒吼著。他不再需要親近他覺得親近的念頭化為烏有他已經全無心境。
這樣。
他說是這樣咣噹一聲那列車就開走了。
他返回。
他等我的電話。
他陪我去了醫院那時候我正病著。
他又把我接回了家中。
他緊抱我他說我絕不讓你再離開我。
然後是四季。漫長而飛快的四季。
雪還壓著枝的時候桃花突然間開了。去年和今年。而他來了又要走。沒有人知道這些秘密。我們的故事已越來越長但毫無結果。
我愛他是因為我找到了他。
在很多的歲月我們曾經擦肩而過。我們彼此在不知中追隨。凡是有他的地方都有未來的我。凡是有我的地方都遍佈過他的腳印。但是我們不相識。很多年以後即或是我們相識了,我們依舊遠離。不知道未來是在哪一顆心上召喚著,不知道哪裡是我們各自永久的歸宿。
我們竟然不知道。而當愛情真正降臨的時候,我們已不再年輕。
找到又意味了什麼呢?
結果那個清晨在夏夜中到來。
他的那個五歲的兒子突然來到他的身邊。那個男孩兒是一直由他的父母照看的。兒子想他的時候,就會旋風般跑來。
他莫名其妙看著我,那個小男孩。
那是個夏季。花開著。那男孩走進門就看見了我。
——你是誰呢?
——你為什麼來?
——我媽媽去了哪兒?
——我該不該愛你呢?
那個男孩洗過澡後到隔壁的房間去睡了。他睡前抓緊著我的手,他說,我已經喜歡你了你不要去好嗎?我吻了他的額頭。突然間一種憐愛升上來。我說好寶寶你睡吧,我也會愛你的。
我們之間的事情就這麼解決了。
那麼輕易。
慢慢那男孩視我為母親為一種天經地義的存在。被祖父祖母接走的時候他總是會哭。他說他要我,他說他要他的媽媽。
便是那個夏的清晨我聽到了蟬鳴。蟬鳴意味著晝的炎熱,我從他的臂彎中醒來。我睜開眼睛看見了早晨的光。但是我沒有動我怕驚醒他。他緊摟我在每一個每一個這樣的夜晚。無論是睡著還是醒著他都把我抱在胸前。我們彼此沒有離開過,從第一個瞬間。我看見早晨的光正透過那個乳白色的百葉窗透射出來。他依舊睡著那輕微的鼻息從我的耳邊掠過。他裸露的胸膛寬闊而強健,他摟緊著我讓我依靠著他。他的鬍子在夜裡偷偷生長。那鬍子刺著我的臉頰。他刺疼了我。
他突然問,你難道依然不愉快不滿足嗎?
為什麼?
他說你眼睛中總是流露著驚恐,究竟怎麼啦?
可能一切過於寧靜了,我說。寧靜得使人覺得那寧靜的背後好像是隱藏著某種危險。
他把我摟向他,他說你別瞎想了。
——聽到蟬鳴了嗎?蟬鳴叫好像有一支憂傷的歌,我們是不是不該相愛呢?或者,該趁著危險還沒有到來的時候儘早分開。
我哭了我說我確實沒有把握。
他說好孩子讓我來告訴你什麼叫把握。他瘋了般把我摟緊,他說,有誰妨礙我們了嗎?我們在一起。炎熱的夏天的早晨。急速的心跳聲打破了寧靜,他說我怎麼會丟下我妹妹呢?不能。不能,你知道嗎?我喜歡你我唯有喜歡你。慢慢地平息下來。他無力地躺在那裡,周身是小溪一樣的汗水。他雙眼緊閉,把我的頭攬緊在他的溼淋淋的頸窩中。
突然間門被推開了。
他慌忙坐了起來,這是個很大的疏忽。
那個男孩子睜大了眼睛。他覺得惶惑而不解。他看到了什麼?
當時我驚恐萬狀。
我奮力用毛巾被蓋住了我的全部身體。
怎麼回事?門沒有鎖?
他跳下床把他的兒子送到隔壁房間的小床上。
——爸爸我做了一個可怕的夢。
——爸爸我聽到了你們在講話。
——爸爸她為什麼那麼美像畫中的仙女。
我緊閉雙眼,我聽那男孩子的話。我周身燥熱臉紅心跳。我迅速穿好衣服。我把散亂的頭髮梳起來。我去為那個男孩熱牛奶。他穿過我到衛生間去洗澡。洗過澡之後,他出來,他走到我的身邊,他問今天不回爺爺奶奶家去行嗎?我親了他的額頭。我看見他抬起來的眼睛很天真,和往日並沒有什麼兩樣。不敢問,他究竟看到了些什麼。只知道這樣不好。我不想失去這個小男孩的信任。我愛他。因愛他的父親而愛他。
他竟會那樣毫無保留地接受了我。
我常能接到他從他祖父母家裡打來的電話。他牢記著我的電話。他認為我是比他爸爸還重要的親人。他總是在電話中說,我愛你。
他不解。他不明白他兒子為什麼比愛他的媽媽還愛我。他不知在我的身上究竟有著怎樣的吸引力和馨香,他說你是個奇妙的女人。
但結婚的事我們從來都不提。
後來不知道在一個什麼樣的時候,我問起過他,我們。關於我們。我們的未來。
——你要我等嗎?
——當然。
這就是全部。這就是我們之間的有實質性內容的全部結論了。所以我們又總是爭吵。
我們從白天爭吵到黃昏。我們的這種日子過得已經太久了。沒有結果也沒有終局。黑夜到來,伴隨著大雨。他說今晚留下來,他這樣說著的時候目光無比堅定。
他總是要求我留下來留下來我已經活過了三十六歲我已經經歷了很多很多的不幸生命中真正的男人唯有他唯有他除了給我命令還給我溫情他的留下來是不能夠去違拗的他是一切是那個唯一那個最好的男人那個性命我告訴他我的年齡已經這麼大了我已經成熟了不再像十八歲懵懵懂懂的小姑娘那樣我已經老了已經沒有熱情了已經不想陷入悲哀與不幸不想重溫往事了我想過平靜而安寧的生活。
我預感上帝已經向我們提供了一種可能我們為什麼不爭取?
我會帶好你的兒子像帶我的女兒。
我只想對你說一句話。他說好吧你說吧。我說我還只有一個願望那就是再結一次婚再嫁一個男人唯一的男人那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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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抱緊我在我的耳邊用非常微弱的聲音問著,是嗎是真的嗎?
他最後說,總要結婚的而結婚的那兩個人只能是你和我。(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