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憐，你推我出去一下吧！我想到外面看看風景。”
一大早，俞景明就對著身前忙忙碌碌的馮小憐開口道。
“外面天氣不好，聽新聞報道說今天還有小雨，別出去了。”
馮小憐停下手上的動作，扭過身子勸道。
馮小憐長相普通，她身材消瘦，臉色暗黃，雙手皮膚枯燥乾裂，身上還套著一件花布圍裙，看上去不像是俞家的夫人，而像俞家是一位傭人。
俞景明搖搖頭，執意道：“好久沒有出去過了，我們出去看看吧，也許這也是我這一生最後一次出家門了。”
馮小憐嘆了口氣，微微搖了搖頭。
她推過一個精緻的輪椅，動作艱難的把俞景明挪到輪椅之上，簡單幾步動作，卻把兩人都弄的一身熱汗。
俞景明身子本來就偏瘦，得病之後身體更是日漸消瘦，皮膚緊包著骨頭，只有頭部大小正常，坐在輪椅之上像是一個蜷縮的畸形人。
二樓為了他的出行，專門建了一個升降梯，馮小憐給他裹得嚴嚴實實，推著他出了門。
“呼！”
來到屋外，兩人進了別墅區的公園內，俞景明深深地吐了口氣，眼中泛起幾絲光彩。
“你想去哪兒？可不能待太久，你的身子會受不了的。”
馮小憐在後面推著車子，關切道。
“我想去那個小山上看看日出。”
俞景明指著別墅區內留下來的一座小山坡，開口道。
“呵呵……，你可真會想。”
馮小憐在後面笑道。
“先不說我能不能把你推上去，就算推你上去，今天這日子你也看不了日出。”
這棟別墅區本來就是建在山邊的，那座小山坡高有幾十米，是專門留出來給別墅區的人觀光用的。上坡路有些陡峭，常人上下還可以，但要讓瘦小的馮小憐把俞景明推上去可就沒那麼容易了。
“真是可惜！”
俞景明感嘆了一下。
馮小憐轉了轉輪椅，朝著小山坡推過去。
“要不然我試試吧？”
“別！會累著你的。”
俞景明笑著阻止道，他很喜歡馮小憐對自己的百依百順。
“小憐！我們認識有四十多年了吧？”
“我想想！小學一年級的時候我六歲，今年四十九。已經四十三年了！”
馮小憐計算了一下，不由得感嘆道。
“時間過得真快！我現在還記得我們小時候的事，好像就發生在昨天一樣。”
俞景明的眼中泛著精光，臉色也變得紅潤起來，整個人好像迴光返照一般。
“是啊！我還記得你小時候總是讓人欺負，那時也沒人知道你是俞家的公子哥，要不然他們也不敢欺負你。”
馮小憐臉上掛滿笑意，小時候的事，想起來總是甜蜜的。
“是啊！那時候在班裡你個子最高，都是你護著我。我也是從那時候喜歡上的你！”
俞景明也笑呵呵接過話。
“去！老大不小了，說這話也不嫌害臊。”
馮小憐一臉的嬌羞，笑意中閃過一絲內疚。
“那有什麼！”
俞景明艱難的伸出一隻手，輕輕的抓住馮小憐推著輪椅的右手。
“我就是喜歡你啊！”
馮小憐一臉慌張的朝著四處看了看，天色陰沉，公園內除了兩人外，空無一人。
她的手輕輕掙扎了一下，就任由俞景明緊緊攥著，臉上滿是羞紅。
“可惜，沒等我對你告白，你就去了遠方，幾十年未曾再見。”
俞景明嘆了口氣。
“我也曾找過你，卻始終沒有找到。”
馮小憐臉色也變的暗淡起來，響起那些不愉快的往事。
“那時候我父母離婚，我跟著媽媽去了北方，那幾年換了不少地方。”
“想來那時你肯定受了不少苦？”
“是啊！我媽媽身子不好，在我上高中的時候就已經不能去工作了，所以我十六歲那年就出來打工了。”
馮小憐理了理頭髮，輕聲道。
“你從沒跟我提過這些事，真是辛苦你了，如果當時我再的話該有多好！”
俞景明眼中滿是憐惜，他問過馮小憐這些年的經歷，但每次她都顯得不開心，所以俞景明再也沒有問過，他不希望見到這個女人不開心的樣子。
“沒什麼？都是已經過去的事了。”
馮小憐笑了笑，不知怎麼，她今天想說說自己的往事，她抬頭看了看灰濛濛的天空，緩緩的張開口，時間彷彿一下子回到幾十年前。
“我記得我的第一份工作是在一家批發市場打掃衛生，接的是我媽媽的班。市場的經歷待人很好，可我不甘心只掙那麼一點工資，所以在那裡幹了幾個月後就辭了職。”
“接著我去了一家酒店做服務員，可惜我長的不漂亮，分給我的幾個包間地方不好，每天的客人很少，工資更低！”
“誰說你不漂亮！在我看來，這個世上你是最漂亮的！”
俞景明轉過頭來，眼中滿是愛意，一手抓著馮小憐，聲音洪亮的開口道。
馮小憐臉上努力露出一絲笑容，伸出另一只手，輕輕摸了摸俞景明的臉龐。
“我的樣子我知道，你用不著安慰我。”
“不！我說的是真話！”
俞景明目不轉睛的道。
馮小憐只覺得心口突然一痛，眼睛瞬間溼潤起來，她微微側過臉，接著道：“在那酒店呆了半年，我又換了一份工作，是給人洗腳！是不是很丟人？”
她又轉過臉，朝著俞景明問道。
俞景明抓著她的手緊了緊，笑著道：“怎麼會丟人？有些人連洗腳都不會豈不是更丟人！”
他知道馮小憐害怕自己嫌棄她，但自己怎麼可能會嫌棄她！
馮小憐笑了，她含著淚笑著道：“就在那年，我媽媽去世了！從那以後我就開始了一個人的生活。”
俞景明眼中的憐惜更深，他使勁的抬起手，輕輕摸了摸她的臉蛋。
“我很抱歉，當時我不在！”
馮小憐抓住他的手，抓得緊緊的，接著道：“就這樣，我一個人生活了十幾年，其間換了不少的工作，可惜仍舊一事無成。”
“所以在我三十歲那年，我嫁給了他，你知道的，趙剛。”
“我知道，他也是我們的同學，當時欺負我的人當中好像就有他。他待你怎麼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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俞景明仍舊是一臉的關切，他只在乎她過的好不好。
馮小憐深吸一口氣，緩緩道：“結婚前我以為他不錯，能吃苦，有技術，可以養家。這些對我來說已經足夠了。”
“可是！結了婚我才發現，他酗酒！賭博！而且還打人！”
“他打你了？”
俞景明語氣一冷，兩眼一睜，身上一股凌然的氣勢油然而起。
“都是過去的事了！還提他幹什麼？”
馮小憐突然停下回憶，輕輕的摸了摸俞景明乾枯的手掌，眼中閃過一絲內疚和哀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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