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禎怎會不知這種除去地方首領的做法，對一個地方政權並沒有太大的作用。但是此計一旦施行，皇太極若是因為大病率清兵退去，就達到了眼前的目標。眼下過了中秋就是冬天，糧食北運越來越難，一旦熬到冬天，率先撐不住的是一定大明的軍隊。洪承疇已經請旨計劃存糧，可是天下哪裡有糧？南方的糧食一石運到京城已經三兩多銀子，到了遼東和大同都要四兩，漕運已斷，冬天枯水期一來，更沒有糧食，即使他是皇帝也無能為力變出糧食。
崇禎沉吟片刻：“你下去吧，此計甚好，你為國家傷了陰鷙，回去要好好養些福德。你說得對，兩軍對戰，不能光憑這種詭譎計策，你此次述職之後，過了中秋就趕緊回到大同去吧，抓緊時間練兵，時間不等人。若練兵不好，雖是我提拔的，也會由我免了你。去吧。”
姜瓖嚇出一身冷汗，叩頭離開雲臺，這時才發現，內衫已經被冷汗全部浸溼了。
遠方崇禎慢慢的站起身來，慢慢的踱幾步，不敢大力，也不敢快速，只為能迅速休息一下，接見下一個人。
姜瓖跟著小黃門從雲臺出來，走出紫禁城，一直走過金水橋，都不敢抬頭看一下。紫禁城裡彷彿有無數只眼睛看著他，讓他渾身宛若針扎。直到對面傳來小羽的聲音：“老爺你還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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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瓖抬頭，小羽站在面前正在等他，滿臉焦慮。姜瓖勉強地笑笑，讓小羽跟著繼續向前走。京城非緊急情況不得騎馬，姜瓖不願意太過招搖沒有讓車進城，因此只能步行，姜瓖指著前方：“去，到那裡走走，到西市走走。”
西市是大明京城最繁華的一條街，現在正是中秋前夕，一派張燈結綵的景象。各種燈籠繽紛擺在市面上，圓的，八角的，圓拱的，各式各樣，上面繡著各種圖案，八仙過海，觀音顯聖，目蓮救母，綵衣娛親等等各式故事。此時雖是白天，但是已經熱鬧紛繁。姜瓖卻恍然看不到這些，走著走著，卻聽到旁邊一聲暴喝：“呔。”
姜瓖恍然回頭，看到一個巨大的身影從面前碾壓而來，危急時刻來不及多想，姜瓖揮肘震開了身旁的小羽，一股護體真氣噴湧而出，將那巨大身影震開。
姜瓖定睛一看，不是什麼巨大身影，面前一個年已半百的老人，頭髮鬍子白了一半，個子不高，衣服看似破舊，卻不爛，他對著姜瓖正吹著鬍子：“哼，也是個修得天罡正氣的人，怎會如此失魂落魄？”
姜瓖看著此人，看似瘋癲，又不瘋癲，那身衣服看上去十分奇怪，給人異常的感覺。那人圍著姜瓖轉圈：“你定是做了什麼傷了陰鷙的事情，被天譴了。”
姜瓖恍然大悟，對於紅吉的事情是不能曝光的，可是他卻在皇城腳下、天子眼前——這個世間極陽之地曝露出來，因此遭到天譴。面前這人看似瘋癲卻幫他將魂魄收回。這時旁邊傳來嚶嚶之聲：“這位老伯怕是弄錯了，這位姜老爺是個極為正直的人，斷不會做出傷陰鷙之事。”
姜瓖回頭，一個絕色女子正在扶起小羽，想必是剛才護體身切，將小羽從身邊震飛所致。那絕色女子給姜瓖到個萬福，姜瓖趕忙回禮。絕色女子卻對老頭說道：“老伯不會看錯吧？”
這時身旁又傳來一個聲音：“黃老伯，怕是您弄錯了吧？”
姜瓖回頭，一個面色白淨的男子站在那裡，手中拿著一個竹扇，扇子下面綴著一個玉墜，上面刻著一個“三”字。男子把弄著自己的竹扇，竹扇上面畫著一個桂花。姜瓖心中咯噔一下，男子卻先對姜瓖一作揖：“姜老爺，在下吳三桂有禮了。”姜瓖心說果然是此人，看著周圍嘈雜的人群，知道對方是有意替自己遮攔，心說此人心地真好，連忙回禮：“吳老爺久仰，久聞吳老爺大名。”
吳三桂對姜瓖笑著答應，整個眼睛卻在身旁絕色女子身上，絕色女子卻看著姜瓖：“姜老爺，您這是要去哪裡？”姜瓖看著周圍，也不知道自己在何處。反正中秋節要到了，算是散心也罷，姜瓖看著對方眼睛似乎有話要說，便道：“不知姑娘要去哪裡？看姑娘身邊並無人跟隨，不若在下送姑娘一程。”
絕色女子嚶嚶笑道：“好啊，我要去大相國寺進香，若姜老爺有空，不妨也為佛祖進一炷香。”說罷對著老人微微一笑，轉身就走。姜瓖趕忙跟上，吳三桂在身後說道：“我也有空姜老爺，不妨一起走可好？”
四人就施施然走了，留下那個奇怪的老頭還在原地。
姜瓖看了一眼身後的老頭，小聲問道：“吳帥，你認得此人？”吳三桂點頭：“此人也是一豪傑人物，姓黃名道周，字幼平。我聽說皇上此番要啟用他，卻不知道他何時到的京城，我記得此人老家福建啊。”姜瓖看著吳三桂心不在焉的答話笑道：“吳帥此番前來不是找我吧？”吳三桂答道：“不是，哦，不，是。”
姜瓖笑著快走兩步，對著絕色女子施禮：“姑娘，不知怎麼稱呼？”此女既然能認出自己的身份，還是小心一些。
女子趕忙回身回禮：“姜老爺莫要如此大禮，折煞奴家了。小女子姓陳，小名圓圓。”陳圓圓頓了一下：“其實此番尋得姜老爺，是故人有封信託在下捎給姜老爺。那個人叫做藍書瑤。”
姜瓖恍然大悟，這時陳圓圓從衣袖中掏出一封信：“這是小瑤託我帶給姜老爺的信。”姜瓖連忙收信在懷中，問道：“您是小瑤的授業恩師？”
陳圓圓微笑搖頭，彷彿世界也發了光：“我精通的是歌舞，與小瑤並不適合。小瑤跟隨的是董小宛，與我齊名，也是秦淮八豔之一。董小宛號稱奩妝廚神，但卻時常被小瑤難為的皺眉，連我都勸她不必太動心。小瑤說她在大同只跟著一個人學了不到一個月的時間，我倒是很好奇，是哪個人如此了得，會的如此廚藝。”
姜瓖哈哈一笑：“此事說起來吳老爺也知道，當年萬曆皇上調遼東兵到寧夏去平叛，曹文詔大帥帶著一支部隊抵抗協助韃子的吐蕃兵，其中有一人叫做何守孝，其哥哥何守忠如今在運城任職，此人因為善使刀，如今在我軍中任伙伕軍首領。”
陳圓圓撲哧一下就笑了，吳三桂也笑道：“看來此人擅長使刀嘍？”姜瓖冷笑道：“沒錯，是我軍中刀神。此人小到菜刀，大到陌刀無疑不擅長。”
提到陌刀，吳三桂臉色驟然緊張起來：“大唐陌刀？”姜瓖冷笑道：“就是此刀。在我山西，有一武聖，也擅長使刀，那便是關聖帝君。這何守孝便是我軍中武聖。此人用刀做菜擅長，用刀殺人也擅長。”
陳圓圓不解：“這伙伕軍很厲害嗎？”
姜瓖回頭笑道：“陳姑娘不懂軍事，此事不能怪你。在我軍中有一句話，叫做功高不過救主，計狠不過絕糧。糧食在軍中佔有絕對重要的地位，因為沒有糧食士兵們無法打仗。而軍中對這些糧食有著絕對統治權的就是伙伕。”看到陳圓圓還是懷疑的目光，姜瓖笑道：“你可知我山西另一大*神薛仁貴，在大唐朝時期率領*遠征東遼，他就是伙伕軍出身。”
此時話本非常熟悉，不僅《三國》《水滸》這些，《薛仁貴徵東》《大明英烈》等也被世人熟悉。陳圓圓恍然大悟：“看來這小瑤是您傾心選的苗子，讓南北兩位廚藝大師輔佐，您還真是想在大同做出一番事業。”陳圓圓嘆一口氣：“原來小瑤和我說她有宏圖大志，我還當她無非是小孩子家的幻想，似我等早已看破了世間這些謊言碎語，自以為賠笑人間。哪知道那女孩所想的竟然會實現，真令我等歎為觀止，實在非我輩可想之事。”陳圓圓深深的給姜瓖到了一個萬福：“小瑤能遇到您這位恩主是她的福分，今日能見到姜帥，我也為她高興，她的人生也許會很艱辛，但是前途光明。比起我……”陳圓圓長嘆一聲，回頭又看了一眼吳三桂：“吳帥，昨晚在田府家宴，您還沒看夠嗎？”眼光中藏著一絲怨怒。
吳三桂因為在遼東軍功受賞，因此回京見駕。本來就是為了陳圓圓躲在這裡，自然不是為了姜瓖。若真為了姜瓖，在今日早朝崇禎皇帝接見之後在外等候就會見到姜瓖，這個時候再遇到姜瓖擺明了姜瓖不是他的目標。但是剛才陳圓圓與姜瓖的對話讓吳三桂有了興致，吳三桂不是莽人，自然知道大唐陌刀的分量。看到陳圓圓對於姜瓖的態度，吳三桂反而對姜瓖有了興趣，因此對陳圓圓的揶揄毫不理睬：“陳姑娘說笑了，姜帥是大同總兵，在我遼東左近，實在是我遼東軍的重要後援，有些事不方便廟堂上說出，便趁著陳姑娘去大相國寺的機遇，向姜帥討教。”說著對姜瓖便是一鞠躬。（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