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瓖笑道：“張先生的意思無非是願意死戰。想我姜家先祖，姜維姜伯約不惜做叛臣，也要和鍾會合作，只為保衛蜀漢領土。張先生文人出身，有這種鐵骨，姜某也十分敬佩。”說完姜瓖對著張悅一抱拳行禮。
張悅回禮之後卻搖頭：“可是姜帥，你這個時機選的不對啊！”
姜瓖笑道：“張先生還有疑慮，我索性全說出來。你想的沒錯，眼下一旦反正，我軍可能正對八旗軍主力，這是大清入關以來，第一次將主力集中在一點。可是——”姜瓖笑道：“八旗軍強，我軍也不弱！而且八旗軍主力都在大同這裡，別的地方有沒有多少八旗軍主力了，大清軍隊一共有多少人？壓力都在大同，別的地方就沒有多少人了。那，才是天下的機會！”姜瓖意味深長的點頭，眾人和他的節奏一起點頭。
醍醐嘆道：“姜帥，您是將天下綁在大同身上。”
姜瓖卻看了一眼宋獻策：“宋軍師，本帥在此想求您一件事。本帥早知道宋軍師數術天下無雙，今日，想求宋軍師為我卜卦。”
宋獻策自嘲道：“山人的卦數算不得數。若真如山人所算，闖王為何沒有逃過難關？”
姜旭卻說：“那日宋軍師算到能與貧道一起進入姜宅，可見卦象還是有說服力的，只是解對問題。”
姜瓖點頭：“對，我只求算，不求解。”
宋獻策看看姜瓖，又看看李巖和醍醐，發現二人並無反對，於是從袖子中拿出一個白色龜殼：“既如此，宋矮子就獻醜了。”
宋獻策將白色龜殼捧到手中，眾人看到那龜殼浮在雙手之上，冥冥中似乎有藍色火焰在灼燒。藍色火焰中，龜殼爆出陣陣聲音，上面逐漸浮現出奇怪的畫面。姜瓖明白了，難怪宋獻策一向以卦數自居，想不到他竟然精通龜卜，據說這已經失傳的絕技。
姜旭讚道：“想不到宋軍師三昧真火練得如此純真。”
宋獻策也不搭話，認真的觀看龜殼。直到火焰結束，宋獻策在地上已經走出六行，有長橫有短橫。
姜旭念道：“乾上坤下，這是否卦？”
李巖看了一眼姜旭：“二公子好見識。”姜旭搖頭：“此卦是兇卦，不利君子。”
宋獻策苦笑道：“否卦的含義山人不用多解釋，這是第十二卦，是出了名的不祥之卦。宋矮子無能，給大家丟人了。”
姜瓖卻拍了一下姜旭肩膀：“旭兒，天機不可洩露，此卦我們心知就好了。我還要謝謝宋軍師指點迷津。”
醍醐和李巖互相看了看，醍醐嘆道：“姜帥，我與你畢竟有緣，此刻涅槃也在這裡，我願與他一起，為大人進行測算一下。”
醍醐向下揮手，屋子內無形中出現一股風，將醍醐的頭髮吹起，眾人這才看到她的一個眼睛裡都是星辰，黑色的眼底充斥著陣陣閃光星星。醍醐將眼中星辰揮到空中，只見屋中憑空出現了二十八星宿。
李巖這時也在發力，他的身後出現五彩光環，將星辰層層包裹，在屋子內形成無數光華。瞬間光華一閃，眾人彷彿眼前出現無數場景。
片刻，醍醐嘆氣：“姜帥，這仗你打不贏。”李巖問道：“你看到了什麼？”醍醐說：“姜帥焚城。”
李巖嘆道：“我看到的差不多，大同城滿城火光。”
宋獻策搖頭：“姜帥你這是何苦，我看到有你大片人馬投降虜清，這與現在有何不同？”
姜瓖笑道：“宋軍師說的非常正確，我若現在帶領家人離去，到天津坐上船一路南下，自然去做個得意的陶朱公。不瞞諸位，在海外大同人也已建立一座城市，也叫做大同。我到了那裡，雖不說威風八面，但是可以保身家不憂。”
“但是那不是我姜家的做法，因為這就說明要交五十萬大同軍民於韃子手中。你們也看到了，北方除了山西，全在圈地。百姓們就像牲口一樣被放在圈地中，喚作人牲。他們的未來和牲口沒有任何區別，韃子想讓他們多會死，就多會死！我受命保衛大同，圖的是保境安民，追求的可不是這樣的日子。”
姜瓖看著周圍，張悅坐在那裡嘆氣，姜瓖笑道：“張先生，你可還知道，當初我蜀漢大將軍姜維姜伯約，投降鍾會之後，還與他共同謀反，所謂何事？”
張悅嘆道：“此事天下皆知，是為救回後主劉禪。”
姜瓖苦笑：“僅僅為了那麼一個扶不起的劉阿斗？我倒認為先祖不會那麼無聊。再說劉後主也不是一無是處，據說鍾會之亂，劉阿斗親自帶兵出現在前線，勸阻蜀將不要跟隨鍾會造反。我想，先祖是不想蜀漢百姓生活在痛苦之中，蜀漢雖弱，民力雖疲，民眾卻活得很有尊嚴。但是一旦進入司馬氏手中，蜀漢就成化外之地，不再是天府之國。”
姜瓖看著眾人：“我知道，你們都責怪我當初沒有抵抗李闖的兵力，讓天下大變。這件事上具體，恐怕李公子和宋軍師最清楚，張先生恐怕也知道我當時重傷在身，有心無力，能奪回大同城已經是能力之至。到現在大同東側還是被劉遷、張五桂等人佔據左雲、五臺山等地，我的控制範圍遠不如衛巡撫在的時候。”姜瓖頓一下：“但是本帥保境安民之心從未改變，此番反正，就是要讓大同軍民做出選擇，願意一戰到底的隨我奮戰，願意活命的趁早離去。而願意看看天下做出怎樣選擇的，也就在今番！”
醍醐深深鞠一躬：“姜帥，小女子做不了太多，在此祝您武運昌隆。”李巖不住的搖頭：“我知道大同為天下柱石，但是此番不成功便成仁，只怕事未成，身先死。”
姜瓖拱手笑道：“天下事從來盡人事，聽天命。我遠沒有先祖才能，鞠躬盡瘁死而後已這句話，只能作為勉勵。剛才藉助醍醐姑娘，我看到了多爾袞會死，這就夠了。感謝諸位相助，大同之戰，我心已決。”
姜瓖回頭看了一眼姜旭：“旭兒此次到家，準備待多久啊？”姜旭搖頭：“我見過二叔就走。師父有言，由我要去主持懸空寺事務。”姜瓖點頭，姜旭走出屋子，一聲口哨，狻猊再次從天上降落，姜旭和狻猊遠去。
姜瓖與眾人告辭，走出宅子外面，黃夢曦已經在門外等他，笑著為姜瓖撥弄頭髮：“你還有客人？”姜瓖笑道：“無妨，他們會自己決定去留的。”
黃夢曦拉著姜瓖的胳膊，二人在街上慢慢行走。自從上次出現假姜瓖事件，姜瓖決定讓大同人都知道自己長相，因此經常與妻子黃夢曦在城中遊蕩。雖然此刻大同的生意很蕭條，但是有一種生意還沒有停止，那就是糧食生意。各種買著豆麵、莜麵等人還在市場上喧鬧，賣燒餅、油條的人也不少。
一個身材魁梧的人看到姜瓖走來連忙過來打招呼：“姜老爺，您這出來走走轉轉？”姜瓖認得此人，叫做洛老粗，是雲岡礦工，但是最近買了地，準備種地：“洛老粗，日子過得怎麼樣？你一個人忙得過來嗎？”
洛老粗陪笑道：“比下礦要好，礦上現在都減產了，沒辦法，鐵弄出來也賣不出來。不過這御米真好，現在還能趕上一茬，過冬就不愁了。”
姜瓖點頭，又問道：“那麼多人準備出海，你不去嗎？”洛老粗搖頭：“以前焦二愣子在的時候我就沒出去，現在就不瞎忙了。”姜瓖點頭，和他告辭。
黃夢曦拉著姜瓖的胳膊：“也不知道阿北怎麼樣？她還懷著你的骨肉。”姜瓖搖頭：“你應該和她一起出海，海那邊也有個大同，和這裡一樣。原來住咱家小宅的百里芸，現在在海島大同全面主持，你是家母，誰都會尊敬你的。到了那裡，你還能看看阿北，和她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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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夢曦搖頭：“我是個沒本事的女人，和那百里芸不同。我這輩子只有你一個男人，我很知足。我不知道你在想什麼，應該是大事吧。男人做大事，身邊沒人照顧不行的，我就是來照顧你的。難道你還指望姜大管家照顧你不成？”
姜瓖笑笑，也不說話。
姜瓖與黃夢曦如今每天都要在大同城裡走一圈，作為全城的安慰。黃夢曦早已習慣，每天這個時刻都跟著姜瓖一起，在城市中走過。有路人紛紛與他們打招呼，姜瓖一般只做微笑，而黃夢曦去和他們打招呼。自從發生*假冒姜瓖事件後，姜瓖就經常在市集上露面，避免再次發生連守城士兵都不認得自己的情況。
姜瓖和黃夢曦走到城牆上。夕陽下的城牆，威武異常，好似一個磚石構成的巨人。早有人為姜瓖送來胡床，黃夢曦為姜瓖開啟一個包袱，裡面有燒酒，姜瓖喜歡在夕陽下喝上兩杯。
姜瓖笑笑，任由黃夢曦給他倒上燒酒。周圍士兵依然姜帥姜帥的叫個不停，雖然姜瓖的總兵職位是閒職，但是大同的士兵並沒有因此小看他，姜瓖依然是他們心中的姜帥。（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