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匡正喝的有點高，走路都晃晃悠悠，被人用車從集寧城送到大同東關。殷匡正下了車，走到角落哇哇的大吐一次，惹得走過來的人紛紛掩鼻側目。殷匡正看著自己已經有些髒的衣服搖搖頭：“得找個地方換身衣服。”於是晃到一家賣布的布莊。與主人家虛情假意搭訕幾句，便走入布莊後院，換好衣服後，來到一間房。
衛景瑗、徐有聲和李若葵在屋中看著殷匡正晃晃的走進來，李若葵上來扶他：“殷師爺，怎麼醉成這樣？”殷匡正搖搖頭：“沒辦法，山西的大商行來了五成，我作為仁義糧行的二掌櫃，怎麼著也要出席。這次聽姜瓖說，還要舉行什麼那達慕，此子所圖不小。”
衛景瑗看著徐有聲，徐有聲解釋道：“那達慕就是蒙古人的集會，其實姜瓖在集寧立下基地，未必就不是圖的這個那達慕。據我所知，集寧此地又叫烏蘭察布。三年前蒙古人就舉行過這麼一個巨大的那達慕，蒙古人因此結束了林丹汗被殺後來的混亂局面，成為了現在較為穩定的局面。姜瓖就那達慕的事情和我與朱帥一起說過這件事，他叫做結蒙抗滿之策。”
衛景瑗點點頭“我懂了，在松錦防線潰敗之後，再給大同找一個緩衝區。就從大同防禦這方面來說，姜瓖之計不算壞。”
李若葵啐了一聲：“膽小鬼，若我是姜瓖，必然與那虜清決戰。”
徐有聲最煩這種儒生，每天堂而皇之滿嘴胡謅，一件正事辦不了，還要大發議論，於是淡淡的說：“李文書好魄力，那怎麼還在這裡坐著，不去和虜清進行決戰呢？”李若葵看了一眼徐有聲：“我手下若有八千人，不是五千人，我就敢去。”徐有聲冷笑一聲：“那百里小七當時去集寧，有的可僅僅是婦孺，現在照樣在草原堪稱一絕，是蒙古人敬畏的七郡主，已經拿出了與滿清對抗的氣魄。”李若葵正要說什麼，被衛景瑗打斷：“書生之勇莫要再提，這姜瓖手法特殊我們都沒看出來，一個從西安榮春閣搞出來的名伶百里芸，就在草原上弄出這麼大動靜，非我等能考慮到。此次無論是韓昭德的婚禮，還是那達慕的舉行，怎麼看都是為了維護大同的防衛。就這個角度，我作為巡撫就一定要支援他。還有一件事，需要和諸位商量。”
衛景瑗頓了一下：“姜瓖前幾日與我商議，希望我在大同修復府文廟，他修武廟，而且希望我鼓勵民間修廟，諸位怎麼看？”
李若葵剛才被衛景瑗搶白，自己不敢先張嘴。徐有聲看有些冷場便說道：“修武廟這個我能理解，武神就是關羽關二爺，是我山西名人，三國時代著名大將，但是要有一點，就是我山西商人的財神。姜瓖此計為了修武廟，名義為安撫都司的將士，暗中也是為了維護商人的利益。”
殷匡正卻問：“修復府文廟，錢從哪裡來？”
衛景瑗點頭：“我準備下令，大同府只要有人買地皮，允許蓋廟，無論是佛寺、道館、天主堂或者清真寺，乃至於黃鼠狼大仙廟，只要有錢，就可以蓋。”
李若葵不解：“這是為何？收地皮錢？”衛景瑗緩緩點頭：“雖然姜瓖願意資助我修府文廟，但是我還想自己弄些錢來。收地皮是一方面，大同府有我在自然法令明計，對於蓋廟的人可以進行嚴格稽核，將那些邪教份子集中管轄。那些希望搞邪教的人如果不蓋廟，就可以統統抓起來。此外，也正好有額外的收入，還杜絕了山火。”
殷匡正不住的讚揚：“若各種廟都允許建造，那麼自然大同府也有來自各地的商人，因為商人出行在外，若無心中那點信仰支援，是幹不了大事的。蓋廟的手段，也是吸收商人的好計策。”
衛景瑗點頭，心中暗道姜瓖說的沒有錯，沒有人看出來實際上這是姜瓖的囤糧之意。
李若葵似乎想了很久，終於拿定主意：“這恐怕也是姜瓖和大人對打擂臺的意思。你想，他姜瓖不過一個榆林來的軍頭，此廟一旦蓋起來，就能與衛大人相提並論，此子心機不可不防啊。”衛景瑗卻冷冷笑道：“他一個軍頭，若僅憑藉幾個破廟，就能與我堂堂巡撫相提並論嗎？”
大明朝重文輕武，武將地位遠沒有文臣高。除了張居正執政幾年，重用戚繼光、李成梁等等，大多數時間大明朝武將地位並不高。衛景瑗透過剛才徐有聲的解釋，已經明白姜瓖的確有收買商人人心之一。但是商人乃四民之末，沒什麼可以畏懼的，他們的主要目的是斂財。說姜瓖與自己打擂臺，真是無稽之談。
衛景瑗冷冷說一句：“李文書，莫要用那朝堂心思來判斷大同局勢。眼下我們被重兵壓境，虜清的騎兵隨時可以來到大同。不管朝中什麼舉動，我們要做好自己救自己的準備。那些擾亂民心的話，不要再說。”
徐有聲從布莊出來，慢慢的往回家走。李若葵作為衛景瑗的文書，筆桿功夫自然沒得可說，但是想不到竟然敢在自己面前說這種忤逆上峰的話。徐有聲心中不爽，準備喝兩杯，大同城處處張燈結綵，姜家在大同辦的流水席到處都有，香味飄布大同城。但是徐有聲是大同城總兵，要避嫌，不能參加這種流水席。心中煩悶，徐有聲向著雲福樓走去，雲福樓不是姜瓖的私產，算是大同城開的時間不短的酒樓。徐有聲來到酒樓門口，看到紅漆柱子上，貼著一副對子：
“樓小乾坤大，酒香顧客多。”
門口，進進出出的人不少。徐有聲看著墨色的大字筆風不俗，但是卻沒有落款，也不知道誰寫的。卻聽到身後有個人過來和自己打招呼：“呦，這不是徐老爺麼？今天這麼巧，也要到這個雲福酒樓喝酒啊，難得小弟有機會，能請徐老爺喝一杯，小二，來，挑個雅間。”
徐有聲看到此人穿著絲綢，不似普通人，心中一猶豫，也就隨著那人進了門，走到二樓去。二人在二樓的雅間坐好好，徐有聲看著此人點菜十分大方，最後還要了一瓶竹葉青汾酒，心中納悶此人是誰，見小二離去，便冷冷問道：“不知閣下怎麼稱呼？”
那人笑嘻嘻的，卻在桌上耍了一下，桌上出現六枚骰子，看到那人露出的這手功夫徐有聲心中就大放心了。那人笑嘻嘻的說：“不瞞徐老爺，在下吳洪文，是集寧桂雲賭坊的掌櫃，今日來找徐老爺，是想和徐老爺做大生意的。”
徐有聲微微一笑：“怎麼說？”
吳洪文輕輕的說：“我想徐老爺知道，那大同的總兵姜瓖，準備開那達慕，倒時候一定會來很多蒙古人，而蒙古人又非常好賭。”
“嗯。”
“集寧只是一個小城，容不下那麼多賭客。小的想和吳老爺談個買賣。”
“什麼買賣？”
“如果我能給您旗下的賭坊送一個客人，您的給我點意思，每人四兩銀子就成。”
徐有聲微微一笑：“你怎麼找到了我？”
吳洪文笑道：“明人不說暗話，誰不知道您徐大人，才是大同府的大同、天城、廣昌、靈丘、廣靈、渾源、高山、左衛、右衛、威遠這些城池中賭坊真正的大掌櫃。您手中有兵，哪裡有人胡鬧，您就派兵鎮壓，自然賭場的賭風極好。”
吳洪文長嘆一聲：“徐老爺在大同時間也不短了，那蒙古人性子烈，在那集寧，動不動就掀桌子打起來了。集寧都是女兵，維護治安還行，真要指望她們去鎮壓這些賭紅眼的，做不了。不瞞您說我那賭坊這開業半年，重新裝修三次了，都是這些暴脾氣的蒙古人幹的。您不一樣，您徐老爺多厲害，我只要把他們帶到您那裡，他們不敢胡來。”
徐有聲微微一笑，吳洪文說的不錯，他才是大同府賭坊最大的掌櫃，因為與衛景瑗有默契，所以他的賭坊基本沒人敢胡鬧。徐有聲微微一笑：“四兩就行了？”吳洪文正色道：“每人每次四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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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有聲心中一動，這個數字其實也不算小數了，四兩銀子是一石米的價值，夠普通一家人活一個月。因為有回頭客，這個數字是正好範圍之內，徐有聲微微一笑：“你是誰的手下？姜瓖的？”
吳洪文搖頭：“徐老爺錯怪我了，我是百里夫人手下的，百里夫人在集寧城，最主要掙錢的方式就是花樓、賭坊和人口生意。小人負責的是賭坊這面，希望徐老爺幫忙，能夠讓小人在百里夫人面前直起腰來。”
徐有聲心裡咯噔一下，從前有傳言，聽說百里芸和姜瓖不似面上開起來那麼和睦，這麼看來果然有可能。吳洪文作為百里芸手下，私自和自己聯絡，看來也是有所圖。當下哈哈一笑：“此事可以詳談。”
吳洪文點頭：“當然，今夜還有時間，小人希望可以與徐老爺詳細商量一下此事，此事大有可為。”（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