哼了一聲，他轉身便出門，視線再也不向那個摔破了的茶杯蓋子看去，只有廢了那個人的皇后之位，她才有可能，只在他的身邊。
靖王雖不像軒王那樣低調行事，但他主管禮部，府內裝飾，講求貴而精，靖王府的管家將司胤殷勤的引入王府內時，司胤將眼一掃，心中倒是有些輕嘆，這靖王，倒是懂得享受。
按理說，身為皇子，本該對王朝的三王極為熟識，像顧宸西，四皇子五皇子逢年過節便會往三王府上聚聚，就算常年在外的顧長琴，也不會例外。但司胤自從在小時候被顧清馨煩的受不了後，就一時再未去過三王府上。
軒王那裡本就低調，巴不得皇子不上自家府上，澈王那裡對司胤這邊也不熟絡，司胤也懶得去，而靖王府這邊，他是避之唯恐不及的。
只這一次，顧清馨做的實在是，過了些。
“難得司胤你會來我府上啊！”司胤去時，靖王正好心情的在書房裡伺弄自己種的一株極品牡丹，這株牡丹似還處於含苞待放階段，連花骨朵透著淡淡的黃色。
“司胤想王爺想的緊了，這便過來瞧瞧。”司胤捻著扇子一笑，一雙水藍色的眸子從扇子後面露出來，看了看靖王手中的牡丹，眼伸霍地一亮，看向靖王時，眼中已多了一絲瞭然。
靖王不由多看了他一眼，“你就想著法騙我吧。”靖王無奈的搖搖頭，依依不捨的放下了手中的牡丹，笑道，“你倒是說說清馨有哪點不好，犯得著讓你從小躲到大嗎？”
“我有躲著她嗎？”司胤好笑的眨眨眼，一邊顧自尋了個位子坐下，倒是自來熟的讓人送來了香茗，自己優哉遊哉的喝的歡。
靖王聞言笑笑，在上首坐了，看他的目光一直留在那盤牡丹上，不由撐了下巴道，“聽說司胤殿下優雅大方，又兼之見多識廣，司胤倒是說說，我這花怎樣？”
“王爺這株牡丹，怕屬於晚花一列的。”司胤恣意的品了口茶，笑道，“素聞花瓣略收、開八分才是牡丹最美的狀態。司胤倒很好奇，這牡丹中的花王‘姚黃’盛放之時，該是何等華美之景。”
悠悠的放下手中的茶盞，司胤抿嘴笑著看向靖王，“千金散盡難得姚黃，想不到從平民百姓到皇宮貴族爭相求購的這牡丹中的極品，竟然被王爺尋得，這‘姚黃’……”他笑眯眯的看定了靖王，一字一句，說的意味深長，“可是牡丹之王啊……”
他在牡丹之王這四個字上，咬字極重。
靖王深深的看他一眼，兩人對視，俱都是一笑。
“這株‘姚黃’，花開之日還極是晚，花開花落，本王可只是打算將它用作新帝登基時的賀禮。”靖王笑著一捋鬍鬚，看向司胤的目光中，含滿了笑意。
“哦？”司胤一摸下巴，“王爺這話可不要叫父皇聽見了，否則他可是會氣得砸一個酒杯過來，直接叫王爺亂臣賊子。”
靖王臉色微微一沉，卻又馬上恢復過來，笑的懶懶，“司胤可真會開玩笑。”
司胤笑眯眯的眨眨眼，‘譁’的一聲開啟了描金扇子，髮間透出一抹銳利的光芒，唇邊的笑意卻燦爛的很，“可惜，我從不開玩笑。”
靖王本要飲茶的手一頓，狐疑不決的看向司胤，他本以為司胤此來，會和儲君之位有著莫大關係，只因為自己這裡，是他第一個踏入的王府，他卻不知，司胤的雙腳，早就已經踏足過軒王府的每一寸土地。
“司胤倒是好奇，王爺想將這株極品‘姚黃’送到誰的手上？”描金扇子掛在胸前，一下又一下的搖的愜意。
“這株‘姚黃’……”靖王沉吟半響，卻是目光灼灼的看定了司胤，“本王會將它送與本王的乘龍快婿。”他說這話時，意思已經很是明了，只要司胤點一點頭，那麼靖王府便會不遺餘力，助他登上那個儲君之位，既而是那個九五之尊的位置。
“喲……”司胤聞言倒是笑了起來，“讓我瞧瞧，這九闕有誰適合得這株‘姚黃’的？大哥可不行，清馨郡主可受不了自己的丈夫和人共享。”他說著，看一眼靖王，靖王的臉色已經不是很好。
“也不能是三弟啊……”他似是很困惑的眨眼，“三弟清心寡慾的很，似乎不能滿足郡主……”
靖王此刻已經重咳出聲，也不知是有意還是無心，他略皺了眉看向司胤，卻並不阻止他說下去。
心中卻想，總該說到你自己了吧。
誰曾想司胤最後倒是‘譁’一聲合攏了自己的扇子，有些不可思議的瞪大了眼，“不對啊，四弟五弟還這麼小，郡主怕是沒有興趣又是當娘又是當妻子的。”
“司胤……”靖王只覺得此刻再難聽下去，不由訕笑著想阻止。
司胤卻‘啪’的一聲，將扇子敲在自己手心，目光灼灼的看定了靖王，“我知道了。”
靖王心一跳，眉間已經染出些笑意來，“你知道那再好不過了。你是……”
“王爺，這造反可是殺頭大罪。”忽然之間斂去了臉上所有的笑容，司胤眼中銳光乍現，“又要是王爺女婿，又會是這登上帝位之人，王爺難不成想找一個人將女兒嫁了，既而造反不成？”
“你，你說的這是什麼話？”靖王此刻臉上哪還有笑意，要不是自家女兒已經認定了這混小子，他怎麼會對這個傳聞中的浪蕩皇子笑臉相迎，甚至於那麼露骨的話都說了出來，這個小子居然還在這給他裝傻。
司胤似是很不解的看過去，有些委屈的開口，“我說的是人話啊，王爺聽不懂嗎？”
“啪”的一聲重響，靖王臉色變得極差，“顧司胤你……”
“父王……”有個極高亮的女聲在這一刻響了起來，成功的將靖王口中還未吼出口的怒喝阻在喉中。
顧清馨一身紅裳，儀態萬千的從屋外走入，先是對著靖王極恭謹的行一個禮，起身才道，“司胤就是這個性子，父王難道還不瞭解嗎？”
司胤聞言嗤笑一聲，悠閒的在坐上又換了個姿勢，卻並不說話。
靖王不由冷哼，雖然對這個女兒從小疼慣了，她想要什麼，即便是天上的星星月亮他都會想辦法幫她摘下來，可是現在這一個顧司胤，他打心眼裡，已經對他沒有任何好感。
這樣一個人，就算扶助他登上了帝位，以後也不能像個傀儡般，任憑自己擺佈了。
“父王……”顧清馨又怎麼會看不出靖王眼中的怒意，不由嗔叫道，口氣中滿是小女兒的撒嬌哀求，倒少了些在人前的驕傲。
司胤笑著對著茶盞輕呷一口，這樣才像個正常女人不是嗎？
忽然間想起在鳳宸宮裡的青珞來，他眉梢眼間就不由自主的染了些真心的笑意，顧清馨無意中瞧見，以為是自己這個無意識的撒嬌模樣，才讓他這樣真心一笑，只是下一刻她便發覺司胤的神思似乎根本不在這，這樣一想，她心中已經帶了些惱意。
“好了好了。”靖王終究拗不過自己的女兒，只好不耐煩的揮揮手，“你愛怎樣就怎樣。還不快把你的客人帶走。”此刻他對司胤已沒了先前的熱絡，此刻已不親暱的喚司胤名字，而是直接用一個客人而代替。
清馨聞言，便要笑著去挽司胤的胳膊，司胤卻笑著閃身躲了開去。
“王爺這話就錯了，司胤是客人，可卻不是郡主的客人。”
“司胤你……”顧清馨一怔，臉上一時紅一時白，大紅的衣衫，像是火般張揚，連帶著眼中都似乎有火在灼燒。
司胤看也不看她一眼，卻是對靖王躬身道，“郡主前幾日請了司胤的義母來府上做客，叨擾了數日，司胤心中實在過意不去，便只好來府上接人，順帶謝謝郡主連日來的款待。”
靖王並不知道清馨帶了人回府，聞言皺著眉，看向顧清馨，“你帶了人回來？”
顧清馨恨恨的一跺腳，“她在我這裡過的很好，不用著急走。”
“是嗎？那也得讓娘自個來說說，她想不想待了。”司胤好笑的看著她，話音未落，便有不止一個人的腳步聲傳來。
“小司，小司……”老人的聲音透著焦灼和欣喜，只不過後來追著跑來的聲音中，更多的則是帶著恐慌和哭意。
“不要走，站住……”
不一時，書房內便已經閃進來兩個人。
陌離小心翼翼的護著老人來到司胤面前，對其他人視而不見，只恭謹的開口道，“主子，人已帶到。”
司胤的目光，在看到老人的一剎那時，閃過一抹久違的溫柔，親暱的抓了她的手放在掌心裡捏捏，笑道，“猜猜我是誰？”
“小司，你是小司……”老人渾濁的老眼裡閃過欣喜，顫顫巍巍的要去摸他的臉，額頭，眉毛，眼睛，鼻子，嘴巴，甚至連耳朵也不放過，直到終於確定，她才猛地一把抱住他，“小司啊，想死娘了，你這些日子，都到哪裡去了啊……”
“娘，咱們有話回去好好說，總不好在別人的地方待的太久是不是？”司胤笑著替老人將額前的碎髮理順了些，“金窩銀窩都還不如自己的狗窩呢，是不是？”
“是，是，是……”老人激動的抓著他的手不肯放，一邊還小心翼翼的對他說道，“那個女人有沒有在，小司，娘跟你說，她一點都不好，怎麼比的上媳婦兒，你要是再敢跟這女人牽扯不清，娘可要打你嘴巴子了啊……”
陌離嘴角一個抽搐，忍不住微微動了動身子。不用想象，站在這裡的某個女人，臉色必定很不好看。
顧清馨臉色的確陰沉的難看，就連有些不瞭解情況的靖王現在都明白了老人口中所謂的女人是自家女兒，不由氣的將手中的茶杯蓋子重重一蓋，冷冷‘哼’了一聲。
老人被這突如其來的冷哼聲，嚇的有些縮了縮肩膀，司胤卻笑的如孩子般開心，忍不住抱了抱老人的肩，笑道，“娘啊，你說的真是太好了，兒子這就跟你發誓，再跟那女人糾纏不清，娘你們就打斷我的腿……”
對於司胤的賭咒發誓，陌離並不陌生，可是以往這些個物件都是年輕美貌的女子，這個時候變成個行將就木的老人，還是讓他覺得有些不可思議。
靖王兩父女的臉色一時變的極快，司胤卻笑著向兩人道了謝，什麼話都沒，便顧自小心翼翼的扶了老人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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衣袍一甩間，似乎有一張薄薄的紙片，從他的衣袖中緩緩飄落，誰都沒有發覺。
“兒子啊，娘給你去做小米粥啊，你上次有沒有吃到啊，那個女人還說是給你吃的，我才做的呢？”
“咿，怎麼沒看到媳婦啊，你找到她沒有啊？那麼好的一個姑娘，那個狐狸精怎麼比的了……”
“娘跟你說啊，要好好的過日子，不要再去想有的沒的。”
老人絮絮叨叨話語，不斷的從屋外傳進來，然後顧清馨便聽到那個男人口中強忍著笑意吐露出來的溫柔話語，可是對著的人不是她，他寧願對著任何人好顏相對，甚至是對一個老人也這般的好，可為什麼總是對她愛理不理。
“郡，郡主……”那一大堆本來追著陌離他們而來的家丁護院此刻都慌張的靠在書房外，小心翼翼的開口，“那個人太厲害了，我們，我們根本打不過……”
“滾，滾，都給我滾……”顧清馨心中恨的可以，看到一旁的座上還有司胤用剩下的半杯茶，憤怒的尖叫一聲，搶了那茶杯，就狠狠砸向地上，“我有什麼不好，為什麼不看我一眼，顧司胤，顧司胤……”
女人毫無美感的尖叫混合著茶杯碎裂開來的聲音，交相錯雜的響起在眾人耳中，那些下人們想要捂住耳朵，可又偏偏不敢，實在是怕極了這個郡主將火發在自己身上。
“夠了。”靖王怒喝出聲，忍不住重重的拍下了手中的茶盞，“還嫌丟人不夠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