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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18)對面不識

張家的茶水蓆棚不大,統共才擺下三張木桌。桑秀和她的丫鬟一桌,兩個喝茶歇暑的趕路人佔了一桌,商成和桑秀了下頭,就在空的那張桌子旁坐下來。他把揉成一團的長衫朝條凳上一壓,招呼段四他們道:“就這裡吧。”

段四三個都是軍漢,軍旅中搭夥吃飯大鍋搶食的事常有,所以並不象文職官吏那樣什麼事都分個上下尊卑,再加他們跟在商成身邊的時間也不短,清楚他的脾性,自然更不忌諱,不動聲色間把周圍動靜審視一番,就嘻嘻哈哈地都圍坐過來。兩個護衛拉著張打聽都有什麼好吃喝,段四放下褡褳,抓了把筷子在桌上垛兩下比較長短,先給商成面前擺一雙,笑嘻嘻問道:“大人,就是她吧?”

商成正端著陶碗喝水,急忙沒反應過來,反問道:“什麼?”

段四咧了下嘴:“我是,您要討的,就是那個胡女吧?”

這回商成聽清楚了。他橫了段四一眼沒理會。

話間飯館送來一大盆熱氣騰騰的醬牛肉,張的婆姨把自家的菜饌擺上來,醋蒜、鹽拌蔥、鹽水煮黃豆和大醬酸菜……還有一大盤切開的鹹蛋,琳琅滿目也是一大桌。張又把青花白酒倒了一大海碗過來,烏里透紅的黑陶碗一人面前擺了一個。商成本來就有餓,又不能喝酒,看段四他們你敬我還地喝得起勁,又覺得眼饞,乾脆把噴鼻香的雞油煎餅卷了肉和菜,甩開腮幫子唏哩嘩啦就是一通大嚼,轉眼就吞了六七張薄餅,抹了抹嘴道:“我吃好了。咱們不急著回去,你們慢慢吃喝你們的。我去和老闆話。”又夾了一筷子蔥扔嘴裡咯吱咯吱地嚼,放下筷子大聲誇讚道:“呀!哥是個有福氣的人,大嫂的手藝真是不錯!這蔥裡還擱著蒜汁吧?爽口!”

張正陪著桑秀有一搭沒一句地話,見他起身離座,連忙站起來陪著笑道:“大人這邊來坐。”拿抹布把條凳擦了一回,又給商成重新倒了茶湯,順手就遞了把岔口蒲扇過來。“剛剛才聽秀姑娘,我才知道您原來不是行商的……”

商成哈哈一笑:“我可從來就沒過我是行商做買賣的。”

“是是是。”張連連頭,站在商成身邊又拿了一把破扇子替他搖風,一臉笑容繼續道,“老客……大人您是從來都沒過,是我眼花,竟然誤會了。我也是見您和劉記貨棧的高掌櫃以兄弟相稱,關係又特別的親近,所以才誤以為您也是穿州過府的大豪商。誰知道您竟然……”

商成了頭,目光越過道路對面的屋脊,定定地注視著蔚藍天空下一抹稀薄的淺雲,半晌才噓口長氣,失笑道:“我和高三哥……就是劉記的高掌櫃,我們是同鄉。”

張愈發地恭敬,笑道:“這剛才秀姑娘和我了,您也是咱們燕山屹縣霍家出來的人。”

商成看了一眼明顯有走神的桑秀,笑了笑,也沒辯解。

“……實話,打我頭一眼望見大人,就覺得大人不是尋常人,誰知道大人竟然,竟然……竟然就是位大人。前頭我都還在犯疑惑,依大人的模樣舉止,身份肯定不能比高掌櫃低,可煞是奇怪,我卻偏偏怎麼都想不起來大人的名號。按,我在燕州城裡多少也算是個消息靈通的人,怎麼就會不知道咱們燕山幾時又出了位大商家呢?虧得今天秀姑娘在我這裡,不然我這迷糊還不知道會到什麼時候……”

張滿嘴都是逢迎奉承的話,雖然得不搭準調,商成倒也一樣聽得張著嘴呵呵直笑,把蒲扇搖得嘩嘩響,問張:“這是你開的茶水鋪子吧?幹得好好的,怎麼想起來把城裡的活計給辭了?”

張替商成的碗裡續上茶湯,又給桑秀的碗裡也倒上,這才道:“這茶水鋪原本是我哥嫂在營務。我本來也沒打算辭城裡的活。……您知道,這幾年咱們燕山的天旱是越來越狠,遭旱的地方也越來越靠南,在土裡刨活路是越來越難了。我們家的土地本來就少,一直是佃著別人的地在做活;風調雨順的年景,去了佃租繳了賦稅,剩下的糧食把稀的幹的湊合一年,多多少少總能撐下一年。可旱情下來就不成事了。所以去年收了秋我哥便和我商量,打算把土地也佃給別人,自己收租錢,另外找別的事情做。這不是,他剛剛起了這份心思,劉記貨棧就換了東家,高掌櫃升了貨棧的大掌櫃,我就央告他替我哥留心一份活計……”

聽了半天,商成還是沒聽明白,張的哥去劉記當夥計,這事和張辭店回家又有什麼相干?

“我的家就在村裡。我家裡的帶著我閨女住。”張道,“我哥還有三個娃娃,孃老子的腿腳也不好。既要管顧老人,又要照顧的,還要守著這茶水鋪子,靠他們兩個女人實在是有忙不過來。所以我和我哥一合計,就讓他去貨棧做事,我回來好把鋪子和家裡都顧起來。”

商成本來想,你有口才又會來事應該你去貨棧啊,可一看張那瘦精精的身板,又把話收回來。他跟過商隊,也做過馱夫,深知其中的種種困苦艱辛一一張這身體吃不消那熬苦……他笑著道:“那你哥在貨棧裡幹得怎麼樣?有什麼需要我幫忙的沒有?有難處儘管。我和高三哥熟得很,在霍家堡時飯都不知道在一起吃過多少回。他每回到家,必然要去我那裡坐一坐的。”

張眯縫著眼睛笑起來,:“老客有這份心,就是眼下倒沒什麼難處。我也要重重地道個謝。起來,我家這茶水鋪也是沾了貨棧的光。只要是貨棧朝南邊走的商隊,路過這裡,哪怕不累也要歇下腳。不瞞老客,眼下劉記是咱們燕山數一數二的大商家,他們在我這裡常來常去,我這茶水鋪子的生意也是越來越好……”

商成抿著嘴了下頭。這他相信。高三是個重情義的人,就算張和他只是在茶坊裡本有過頭交道,可只要是需要幫忙的時候,他總是會盡力地幫忙。

他又問道:“那你家的地,佃出去沒有?”

提到土地,張的神色馬上就變得有蕭瑟。他搖頭道:“這周圍不少人家都在打著把土地佃出去的主意,所以我家的地就沒找到人來佃。”

“那怎麼辦?你在種著?”商成問。他有懷疑張有沒有這個能耐和體力。看張的婆姨,瘦胳膊細腿的也不象是個地裡幹活的女人。也許是張的嫂子在種吧……

“開春撒了種子,就沒管顧了。”張低下眉眼,嘆著氣道,“去前年就旱過一陣,今年地力不夠了;今天旱得更厲害,估計花再大的力氣也很難有個好收成……我哥到貨棧做事,就我這副身板,想在土地裡刨食根本就沒指望。我嫂子和我女人也不成。地裡的活路,翻土、犁地、上糞、澆水,哪樣不是重體力活?”

商成沉默了一會,問:“那這村裡,象你這樣的莊戶,多不?一一我是,撒下種子就不再耗力氣的人家,多不?”

“不多。”張苦笑著,“不是每家都是我們這樣光景。但出門做事的也有,今年比往年還多一些。”他琢磨著商成的意思,似乎是在詢問確切的情形,就補充,“往年有出門做事的,那一般都是家裡勞力多沒事情幹;今年有些勞力不足的人家也有人出門找事情做。我估摸著,大概全村有一成三四的人家有人在外面攬活路。”

商成不話了。鼓勵農戶努力耕作,規勸制止百姓跑去城裡攬活,這就是大學士朱宣那份文告《再勸農桑文》裡提到的“尊本鎮浮”。很顯然,在這方面,燕山的實際情況又與朝廷的文告背道而馳了。看來,想把燕山的農業搞上去,想讓人們都把肚皮吃飽,還有許多具體的困難在前頭等著他……

“大人,有個事,不知道我能不能,能不能……”一直在旁邊聽他們話的桑秀,這個時候突然開口問道。

商成轉頭看著她,笑著:“你有什麼事?我都過了,咱們倆其實是親戚,你不用開口大人閉口大人地鬧得那麼生分。”

桑秀當然不能把商成的話當真。她現在還是樂籍,眼前的卻是朝廷的七品官員,哪裡敢不分出個上下尊卑?當然,出身教坊卻受人尊重的歌伎伶人並不是沒有,但那只是極少的少數,更多的人卻都時時刻刻謹記著自己的身份一一她們是歌伎,是舞姬,是伶人,是琴女……她們可以和達官顯貴們在茶肆裡談詩論令,也可以古道今,興致上來互相引為知己也不是不行,但有一條,這“知己”二字卻只能由客人去宣揚一一那是風流佳話一一自己卻只能謙辭推卻歸譽於客人,不然的話,即便是客人不什麼,教坊也不會放過她們,則嚴詞訓斥,重則鞭笞訓誡,勾銷畫牌的事也時有耳聞……

她低垂著目光,躊躇著不知道該怎麼才好。

她有神不守舍,思緒似乎早就不在這蓆棚底下……

上月底她回到州城,馬上就去州府教坊辦自己脫離樂籍的事。她本來想著這事情應該不難。一來她隨身帶著上京內苑發給她的脫籍文書,二來她也帶著自己這些年裡所有的積蓄;她想,就算教坊有人想為難她,她也可以花錢買個平安順利。燕州教坊倒是一都沒難為她。歌伎舞姬們脫籍,是她們一輩子的大事和喜事,不是無法化解的深仇大恨的話,誰肯在這種事情上使壞損陰德?可她遞了文書繳了市幣還了畫牌,最終卻沒能拿回自己的文契一一她來的實在是不巧,教坊裡管契約的吏員剛剛去了渠州公幹。

沒辦法,她只好在城裡尋了間旅店賃了間屋先住下。好在她解契脫籍的手續已經辦完,教坊准許她拿回文契的公文也在她手裡,只要等辦事的人一回來,她馬上就能徹底擺脫歌伎的身份。她幾乎每天早晚就要去教坊跑一趟,去看那位吏員回來沒回來;剩下的時間就呆在旅店裡焦灼不安地等待,生怕辦事的人回來被她錯過了。因為擔心事情夜長夢多再鬧出什麼可怕變故,在那十多天裡,她焦愁得什麼都吃不下,夜了也睡不好,一天到晚都是無精打采的,除了去看望自己師傅桑愛愛一回,其餘時間連旅店都不出,就連城裡幾家聽她回了燕山的大酒肆歌樓出大價錢請她獻藝,她也找理由推脫沒去。

三天前,她聽別人那個吏員回來了,就馬上帶上公文跑去換領自己的文契。因為心情太激動,她甚至都忘記自己還有輛馬車,而是從西城一路跑到了教坊司。

告訴訊息的人沒騙她,管契約的人確實回來了,可她還沒見到那人,就先被教坊管事請到了公廨。她當時就敏感地意識到,一定是出了什麼問題一一教坊的三個正副管事都到了,還有兩個她不認識的人……進公廨的時候,她都快急哭了。可接下來發生的事情卻又和她料想不一樣。三位管事和兩個陌生人並沒有和她什麼可怕的事,而是和顏悅色地和她聊閒篇,一會問她前幾年在燕州過得順心不,一會又問她在上京的種種經歷,還關心她脫籍之後會做什麼。她完全被他們鬧糊塗了,也有被驚嚇住了一一他們和她話時,不僅給她讓了座,還給她倒了碗茶,談話裡也再三地自稱是“下官”……

她不知道他們到底想打問什麼,只能陪著心認真應付,知道的就知道,不知道的就不知道。直到管事問起她師傅桑愛愛,問起桑愛愛是不是在替她這個愛徒做媒,她都還是懵懵懂懂。她那時候還以為這些人要去對付霍家人,所以在心裡很是驚訝了半天一一她覺得這些人可真是膽大包天了,竟然敢尋霍家的不是!同時她也覺得非常害怕一一這些人居然敢和霍家作對,不用問,他們的背後肯定有不得了的依仗!而且當時那五個人都用一付期待的眼神望著她,更是讓她心裡充滿了畏懼和惶恐……

雖然明白自己一旦了實話後果可能不堪設想,但她還是否認了做媒的事。她告訴他們,前些天確實是去霍府拜望過師傅;但霍公正因為個大案子而被拘押在巡察司,她師傅沒有心思和她話,所以她坐了沒一會就離開了。霍公的案子還沒最後判下來,霍家人心惶惶,她師傅怎麼可能在這種時候給她做媒?

這些話的時候,她已經做好了被鎖拿的準備。她那時很恐懼,手腳都有不聽使喚,連話都是斷斷續續。但她還是了真話。她想,哪怕是要下大獄哩,她也不能謊;況且師傅和霍公都對她有恩情。人要是忘恩負義,那不就是連豬狗都不如了麼?

不出她的意料,五個官員聽完她的話之後,臉色都變得很失望。一屋人一起沉默了半天,管事突然問她,是不是和燕山提督商大將軍熟識?

她更加害怕了。她覺得這些人簡直是瘋癲了!這些人難道都吃過熊心虎膽,竟然敢去找下凡的武曲星的麻煩?

她還是搖頭,從來就不認識。她的是真話。她的確不認識提督大人,在燕州時也沒福氣見到商大將軍;她師傅與霍公還沒好上多久她就去上京,這次回來才是頭回去霍家,只聽師傅,大將軍平時也很少去霍府。她還為桑愛愛開脫,師傅雖然很受霍公寵愛,可畢竟只是妾室,很多事其實都不知曉。

這些顯然不是那幾個人想要聽的話。可他們自己似乎也不知道該如何對她。最後還是管事把話挑明了:她福氣好,大將軍看上她了,想討她回去!

她一下就懵了!做夢都沒有夢見過的喜悅突然從天而降,讓她完全迷失在巨大的歡喜之中。這遠比她所想象的自己的結局要美好得多一一她過去最多也就只敢夢想自己成為某個平常百姓的女人,或者成為某個豪商的妾室,再不就是什麼人的外室……但是,現在,她很可能會成為一位大將軍的女人;這是她從來都不敢想象的事情……

但是她很快就清醒過來。

她發現一個問題:要是大將軍有意納她,為什麼她師傅桑愛愛卻又對此事隻字不提呢?難道,師傅不知道這個事情?或者,是這幾個人在和自己玩笑?再或者,是這些人為了對付霍家和大將軍,而設下的一個圈套和陷阱?

就在她為這事的真假而傷腦筋的時候,有人把那兩個她不認識的人叫了出去;他們出去之後就再沒進來。然後一個穿九品官服的人又把三個教坊管事都叫出去。過了半天,一個副管事苦著一張臉走進來,對她,可能是他們把事情搞錯了。他還對她,剛才所有的話,她別出去亂傳揚;這幾天教坊可能比較亂,她需要再等兩天才能換文契。然後副管事就象喝醉酒的人一樣,深一腳淺一腳地走了,邊走還邊嘟囔“這下糟糕拍馬屁拍到馬蹄上”……

經過這件事,她的心神有亂,文契又領不到,人就變得更加煩悶。她是被人賣到大趙的胡人,既沒有親人也沒有多少朋友,能話的除了幾個教坊裡認識的姐妹,就只有師傅和張。姐妹們每天都要做事,霍家又在遭劫難,她最後沒地方可去,乾脆就跑出城到張這裡來散心。誰知道竟然會在這裡遇見這個有數面之緣的青年校尉……

她默了半天,才順著商成的話聲道:“霍公子,有個事,我想請教您……”

商成笑著:“我不姓霍。”他摸了把自己的臉,又瞧了瞧自己身上的汗褂子,仰起臉呵呵一樂,搖頭,“你也別叫我什麼公子……”

段四和兩個護衛在兩步外圍著木桌吃肉喝酒,倒把一大半的心思放在這邊,桑秀對商成的稱呼他們也是聽得一清二楚。段四還好,繃緊了醜臉眼珠子瞪著棚一聲不吭,兩個護衛實在是忍不住了,都是笑得一個勁地跺腳打跌……

桑秀不知道他們在笑什麼,又聽商成自己不姓霍,心頭疑惑嘴裡也就改了稱呼:“公子……”

這下段四終於憋不住了,兩三步就躥到蓆棚邊,包了一口的酒菜從鼻子嘴裡噴了一地,頓足錘胸直喚哎喲:“這還要不要人活了哦……”又對兩個護衛,“記好,今天的事你們要給我佐證,回去我錄文書歸檔時,你們倆得簽字畫押掐手印!”兩個護衛在條凳上前仰後合,已經笑得腰都直不起,眼角都掛出淚水,擠著眼睛咧著大嘴使勁地頭。

商成哭笑不得,只好對桑秀:“你有什麼事,就直接吧。”

桑秀遲疑了半天,鼓起勇氣:“……大人,您在衛軍裡做事,那您一定認識提督大將軍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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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成看著她,疑惑地了頭。

“那,那……”桑秀的聲音一下就下去。她訥訥半天,突然問道,“他這個人,怎麼樣?”

這下段四和兩個護衛不笑了。他們當然也聽過商成和胡女的謠傳,其中一個還跟著起過哄傳過謠,眼下兩個當事人都在場,對於接下來會發生什麼事,他們在內心裡都很期盼一一會不會象戲文裡的那樣?

商成皺起眉頭,沉吟著道:“我覺得,這人大概還是差不多吧。”他忽然笑起來。這世界上大概沒有什麼比自己評價自己更困難的事情了。他轉過頭,讓段四把飯錢付了抄起自己的長衫,出蓆棚上了馬,馬背上朝張拱下手,又朝桑秀一頭,領著兩個護衛就先上路了。

段四拿了一吊錢給張一一酒飯錢是綽綽有餘,又多給了一吊與他一一這是督帥臨走特地叮囑的,是送給張哥倆的幾個娃娃的見面禮。張是千恩萬謝,一疊聲地商成和段四的好話。

段四看商成已經離開蓆棚十幾丈,就拎著褡褳對桑秀笑道:“姑娘,你還沒認出我家大人是誰麼?他不姓霍,又和你是親戚,就是,他和霍家也是親戚。你仔細想想,就知道他姓什麼了。”他朝自己的眼睛上比畫了一下,笑吟吟地出去了。

桑秀還是沒明白過來。她疑惑地看著張。張也不明白,他皺起眉頭,自言自語道:“眼睛?老客的眼睛?什麼意思?……他那只眼睛難道是瞎的麼?難道他真是個瞎子?”到這裡他突然驚愕得張大了嘴,見鬼一樣地和桑秀面面相覷一一

老天爺!和他們坐一起了半天話的人,就,就,就是……就是屹縣商瞎子!

這,這可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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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丹東大米湯其他書: 傭兵往事 末日邊城傳 混在隋唐 天下節度 江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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