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攝政王上，科將軍回來了……”
正當夜甯熙滿意地望著我的時候，門外忽然傳來納木公公喜悅而又興奮的聲音，打斷了夜甯熙得意洋洋的笑容。
我的心頭卻猛然一怔，不好的預感就這麼從心尖緩緩地蔓延開來，像是滴落入了心湖裡的墨跡，染黑了整片湖水。
夜甯熙的好消息，於我和夜挲鏵來說，一定會是壞消息吧？
從殿外，一路小跑著進來的，果真是納木公公。
大口地喘著氣，他面露喜色，像是遇到了什麼極大的好事兒一般。
但是進了宮殿之後，他卻又立刻恢復了平常時候嚴肅的神色。
只是眼底，依舊是藏匿不去的喜悅。
“什麼事？”
夜甯熙慵懶地瞥了納木公公一眼，轉身走到殿中的椅子上坐下，指尖彈了彈自己衣衫上不存在的灰塵，懶洋洋地望著納木公公，淺淺地說道，並且配合地打了一個大哈欠，滿不在意。
“回攝政王上，科將軍回來了！”
納木公公低頭回答到，但是眼角的餘光卻是斜斜地睨向了我，像是看一個賊人一樣，防備地望著我。
夜甯熙依舊是淡淡地瞧了納木公公一眼，像是解釋，也像是宣告一般地說道：
“本王決定贏取珠兒做妃子，有什麼話直接說，都是自己人！”
自己人麼？
自己人需要和自己人談條件做交易的嗎？
我望了他一眼，不知道他是何種居心。
但是能夠讓我直接得到他們的訊息，於我而言，並非壞事一件，既然他沒有打算讓我離開，我也不會主動離開。
“攝政王上，科將軍打敗了明將軍，凱旋歸來！”
納木公公的眼神裡再度綻放出異樣的神色，興奮地說道。
“這又有何奇怪？科將軍率領十萬精銳兵力前去攻打明瑭的一萬兵力，勝了只是理所當然！本王想要知道的是，科將軍的人，還剩多少？”
夜甯熙半眯著眼睛，憊懶地看著納木公公，面無表情地說道。
“回攝政王上……科將軍……只剩六千左右兵力……”
納木公公的臉立刻變得一陣青一陣白，似乎在為自己剛才過多的興奮而汗顏。
“科將軍何在？”
夜甯熙像是忽然想到了什麼一般，猛地張開眼，卻是直直地望著我，盯著我猛瞧，像是要在我的身上剜出一個大洞方才罷休。
“回攝政王上，科將軍在奉天殿裡候著，說是要拜見攝政王上……”
納木公公亦是望著我，卻又是不是地望一眼夜甯熙，似乎也被夜甯熙莫名的目光弄到迷惑不解。
“珠兒，本王今日就讓你看看，何謂君王之風！夜挲鏵，根本就不是一個能夠做王上之人！”
夜甯熙的臉上再次揚起那個蠱惑人心的詭譎笑容，帶著些許的嘲諷，嗤笑著說道。
我沒有和他辯駁，此刻辯駁並沒有用。
我只是想要見到那個科將軍，知曉明瑭那方的情形。
明瑭失敗了，他現在情形究竟如何。
這才是我想要知道的，而科將軍如何，誰適合做王上，誰有君王之風，這似乎和我無關。
像是知曉了我的心思一般，夜甯熙並沒有在說話，只是領著我，跟在納木公公的身後，大步朝前走去。
一路上所見的宮娥太監，莫不是像見到了王上那般，行匍匐跪拜的大禮。
我雖然錯愕，但終究還是保持了沉默，一語不發。
知道夜甯熙的勢力龐大，但是終究沒有想過，夜甯熙竟然能夠使得宮中所見的宮娥太監都將他當作了王上那般尊敬和順從。
想必，是因為鑲玉麼麼的那番說辭，已經傳到了宮內的各個角落吧！
終於，到了奉天殿。
由於大殿不許女子入內，夜欒天朝更是禁止後宮妃嬪干涉朝政，我自是無法進入大殿。
夜甯熙給我在側門處放置了一張寬大的紅梨木椅子。坐在椅子上，完全可以看見朝堂之內發生的任何事情，甚至連朝臣的表情，都看得一清二楚。
但是站朝堂之上的朝臣，卻是因為我身前門框和站在我面前的三個值班小太監的緣故，他們卻是看不到我。
而此刻，站在殿中的，只有一個人。
是一個高達魁梧的男子，身上毅然穿著錚亮的鎧甲，但是滿面滄桑和灰塵，濃黑的一字眉中間，盡是疲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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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人，便是科將軍麼？
想必，科將軍因為是奉夜甯熙之命前去攻擊明瑭，而明瑭因為奪回賑災物資，一時之間，在民間的聲譽如日中天。不管科將軍是以什麼名義出師，均是不義之戰。
加上目前舉國上下齋戒禁行歌舞絲竹，所以無法大肆迎接他的凱旋，為他的勝利而慶祝。
也或者……
“科紹，你就這麼回來了？”
夜甯熙坐在御座旁邊擺放著的大金椅上，冷笑著望著站在下堂之處的科將軍，冷冷地說道，似乎科將軍是打了敗仗回來。
“攝政王上……臣奉命前去截殺明瑭，不料明瑭太過於狡猾，加上百姓的掩護和暗中幫助，所以臣……”
科紹的臉色十分難看，眼神竟是異常的陰鷙，嘴角忽然裂出了一個笑容。
“不過，臣最後終於成功地狙殺了明瑭……”
“你還覺得甚是光榮嗎？以十萬大軍對抗一萬兵力，竟然還洋洋自得？科紹，你以為本王養你是用來如此折損本王的兵力嗎？”
夜甯熙的臉色更加陰霾，望著科紹的眼睛變得更加冰冷陰森，彷彿是浸在了冰水裡，來自於黑暗的地底下似的。
“攝政王上……”
科紹抬起頭，原本還得意的神色，竟然被異常的畏懼取代，雙眼裡竟然全是驚嚇。額頭處甚至還泌出了隱隱的汗珠，身子也在瑟瑟地顫抖著。
我默默地望著他，聽著他的話。
指甲卻是深深地扣入了掌心裡。
不可能，明瑭怎麼會死？
我的心裡一顫。
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他不會死的。
就像從前那般。
所有人都以為他會死的時候，他卻依舊能夠活下來。
明瑭是一個福大命大之人，一定不會死的！
我的心口好疼，疼得我快要喘不過氣來。
感覺好像回到了很久很久之前。
“我會保護你的！”
他這麼許下承諾，而後便轉身離開，手裡還捧著自己的月俸。
那麼遠的路程，只是為了我一時任性。
等了好久，他都沒有回來。
別人都說他死了，不會回來。
我說過，我不會再任性。
可是這一次，卻又是因為我的任性。
是我強行安排了這一切，強行安排了他派人去劫賑災物資，而後再以夜挲鏵的名義“奪回”物資，前往災區。
如果不是我，他現在應該還在邊疆，只需時不時地巡邏一番，閒暇的時候，可以大口喝酒，大口吃肉，圍在火爐旁邊烤拷火。
我說過我以後要靠自己，不再依靠他。
可是，我還是無法一個人只靠自己。
我的力量竟然是那麼的薄弱。
所以我遇到了困難，便會想到他。
而我的薄弱，終究再一次害了他。
我一直以為他不會失敗，認為他不可能失敗。
可是，我卻忘記了，他也只是一個普通的凡人。
為了救夜挲鏵，我竟然完全不顧他的安危，不顧他的立場。
我，果真是自私的啊……
“科紹，你因為妒恨明將軍的戰功，平日便是百般針對，如今竟然妄自出兵，擊殺明將軍。罪惡滔天，罄竹難書，本王不處理了你，無法對天下百姓交代啊！”
沉默了半晌，夜甯熙再度抬起頭來，聲音凌厲，臉上的神色卻是古怪的，嘴畔再次揚起了那個蠱惑而又妖媚的笑容。
“攝政王上……”
科紹不敢相信地望著夜甯熙，眼睛瞪得滾圓，眼珠子幾乎快要暴出來。
我亦是回過神來，同時對夜甯熙刮目相看。
所謂的適合為君王，有君王之風，指的便是如此嗎？
是非不分，顛倒黑白。
前一刻還在為了他拼命的人，此刻便成為了他的絆腳石，替罪羔羊，可以毫不留情地斬殺嗎？
所謂的君王，所謂有君王之風，便是如此狠心無情嗎？
夜挲鏵做不到那麼狠心，所以他便不是一個好的王上？
因為他不夠狠心，所以放任了蘿家；
夜挲鏵做不到無情，所以他便不是一個好君王嗎？
因為他不夠無情，所以當我威脅他的時候，他才會放走了夜甯熙。
“來人，將科將軍打入大牢，聽候發落！”
夜甯熙疾聲說道，依舊淺笑著，只是雙眼的寒波依舊瀲灩。
看著科紹被人拖走，他這才望向我的方向，警告性的一笑，意味深長。
對待曾經的盟友竟然可以如此殘忍，毫不留情、那麼，對待曾經的敵人呢？
我不敢想象，夜甯熙還會採取何種招式。
“珠兒，本王帶你去探望王上吧，順便告訴他我們的好消息，你說好不好？”
片刻之間，夜甯熙竟然已經走到了我的身邊，拉著我的手，嫵媚的笑著。
“夜甯熙，我的條件要再更改！不是將夜挲鏵、瑾侯和鑲玉麼麼留在宮裡，而是－－送他們出宮，並且昭告天下，永不打擾他們……”
我任由他握著我的手，抬起頭來望著他。
我的準備再怎麼充足，但是終究還是難以敵過他。
因為我無法做到他那般狠心殘忍。
明瑭已經被他解決了，百里家他亦是正在行動，而后妃的那些親人，自是難以起到大的作用。
此刻要保住夜挲鏵的江山太難，我現在只希望能夠保住他們三個人的性命。
“這樣啊……那要看看，你是不是值得了！”
夜甯熙猶豫了片刻，但是依舊這麼說道，神色詭異。
我自是知道他的意思。
我是否值得，便是要在他的炫耀上增添一層光彩。
配合他的炫耀。
給夜挲鏵沉沉的一擊。
“別這麼勉強。你不是很恨他的麼，本王現在只是給你一個報復他的機會……”
夜甯熙放聲大笑，笑容在奉天殿裡迴盪著，陰險惡毒。
恨夜挲鏵？
我怎麼會恨夜挲鏵？
當初的那一切，都不知道是不是夜甯熙的安排。
我卻因為相信他而質疑夜挲鏵。
此刻，我若是真的恨誰，那個人，只會是夜甯熙。
我是多麼渴望，親手將匕首插入他的胸膛。
“走吧！去看看你心愛的夜挲鏵，在聽見你要嫁給本王之後，會不會依舊和先前那般沉得住氣，面不改色吧！”
夜甯熙再次摟住我的腰，用力得似乎想要掐斷我似的。
我面無表情地點了點頭，但是心頭卻是百感交集。
終於－－
輪到我來傷害他？
輪到我來“背叛”他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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