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度在土牢裡呆了好久好久。
久到我幾乎感覺自己的靈魂就要離開了自己的身體的時侯。
夜挲鏵身旁的納木公公方才派人來接我前去臥龍宮。
有些驚奇，帶著些許的錯愕，不明白夜挲鏵為何要在臥龍宮見我－－畢竟，那是他的寢宮。而我，現在是一階下囚。
看來，百里慕青在他心底，終究還是有一定分量的。
這使我更加相信我的感覺。
他要的每一個女人，他寵愛的每一個女人，或多或少，都帶著他自己的政治目的。在他的心底，最重要的，依舊是他的江山！
眼前來接我的，依舊是納木公公身旁那個瘦弱的小太監，唇紅齒白，只是眼神有些膽怯，像是一隻容易受驚的小兔子。
在他的帶領下，身後伴隨著六名侍衛的陪同，一行人浩浩蕩蕩地朝臥龍宮走去。
土牢位於王城之西角，而臥龍宮在王城中軸線上。
從日落走到月亮升起，一行人這才到了臥龍宮。
“娘娘，納木公公吩咐了，小的要先檢查您身上是否帶了什麼物件，隨後方才能夠讓您進去！”
那個小太監訕訕地望著我，聲若蚊鳴地說道，雙腿之間卻已經開始顫抖。
望著他的反應，聽著他那畢恭畢敬的話語，我心裡自是感概萬千。
除了邇嵐，這個人，恐怕是王城裡第二個不因為我入獄而對我落井下石，反倒是對我畢恭畢敬的人了。
“好！”
我不想為難他，更是知曉納木公公擔憂的是什麼。
一次失手，還有給我第二次下手的機會嗎？
“娘娘，王上在寢宮裡等您！”
簡單地搜了我的身，那個小太監這才說道。
我望著他，綻放了我最後一個發自真心的感激笑容，這才朝臥龍宮之內走去。
“好了，納木公公吩咐了，娘娘進了臥龍宮，你們就不用跟了！”
在我身後，卻傳來他威嚴的聲音。
和先前那個唯唯諾諾的小太監居然截然不同。
沒有想那麼多，我深深地吸了口氣，大步朝臥龍宮後的寢宮走去。
出乎意料的是，臥龍宮裡居然再度無人。
聽不到聲音，靜寂得好似一個死城。
暗紅的宮燈，長長的走廊，明紅的柱子，稜花交錯的窗欞，瀝粉雕金的木門，終於，走到了他的寢宮。
再度到了這裡，我的心裡居然沒有任何波動。
昨夜，就是在這裡，我對他徹底的死了心。
昨天，就是在這裡，他淡淡地揮了揮手，命令侍衛將我打入土牢，，等候發落。
昨天，就是在這裡，使得一切發生了改變。
揚起手，輕輕地敲了敲門。
沒有任何動靜。
再度揚起手，使勁地敲了敲門。
“進來！”
夜挲鏵不帶任何溫度的聲音說道。
伸出上手，使勁一推，嘎吱一聲響，金鎖門就這麼被我推開。
屋內，竟是一室的人。
“你來了？”
淡淡地看了我一眼，他漫不經心地說道。
我望著室內的人，終於還是邁進了步子。
“好了，人也來了，你們開始奏樂吧！”
他不再看我，卻是揚起手，對他神情匍匐跪在地上的舞女和兩旁樂師說道。
頃刻間，絲竹之聲，管弦樂曲，悠悠傾瀉而來。
片刻間，舞衣飛揚，舞姿驟起，翩翩舞蹈開來。
而在夜挲鏵的懷裡，赫然躺著一個玉人。
夜挲鏵摟著玉人的纖纖小蠻腰，玉人柔軟的身子緊緊地貼在他的身上，雙手蜿蜒，攀住他的脖子，親暱地在他的耳邊呢喃著。
柔言軟語之中，他仰頭大笑。
玉人隨即紅了臉，舉起一雙粉拳，輕輕地捶打著他的胸膛。
他一把抓住玉人的粉拳，一雙唇，湊上玉人的唇，痴痴纏綿著，另外一隻手，卻是爬上了玉人胸前的柔軟。
我淡淡地望著他們，隨即撇開了眼神，望著在屋子正中舞蹈著的為首的那個樣貌俊俏的小舞娘。
流光間，舞娘舉起雙手，皓白的手腕，柔若無骨的腰肢，纖細的玉足，都像是春天裡的柳絛，顫動著，搖擺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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隨即，她的身子一轉，已經像是一隻優美的蝶，撲進了他的懷抱。
他也不惱，鬆開了正在親熱的玉人，反手抓住那個撲進他懷裡的舞娘，將已經沾染了唇印的唇湊到舞娘的臉頰。
我默默地站在原地，低下頭，不再看他。
“好了，舞也跳了，樂也奏了！蘿蔓珠，朕也算待你不薄了。王后為你求情，王貴妃為你說話，朕也不為難你了！明日，你就要啟程去邊境之地。今日，也算朕為你送行了！”
他抬起眸子，意味深長地望著我，嘴角噙著一個淡淡的笑。
“王上，罪妃有話想對您說！”
我低眉順眼地說道，雙腿一曲，跪倒再地。
為了生存下去，為了蘿家的冤屈，再大的苦，我也願意承擔！
我一直低著頭，所以看不見他的面色。
只是知曉，幾乎實在一霎那的時間，所有的樂曲都嘎然而止，連餘音都沒有。
“你們都退下！”
夜挲鏵的聲音再度變得陰森，隨著他話語的落地，室內的空氣，似乎都已經凝結。
我依舊跪在地上，低著頭。
從余光中，看到三三兩兩的樂師和舞娘魚貫而出，最後離開的，是那個全身散發著劍蘭花香的玉人－－明王貴妃。
“好了，你可以起身了！”
夜挲鏵的聲音又恢復了原先的平靜，不帶有一絲感情，不帶一絲溫度。
我緩緩地站起身子，抬起頭，望著坐在睡榻上的他。
望著他的面容，我的嘴角忽然再度不可遏制地上揚，最後居然笑出了聲音，捂著肚子，笑個不停。
這就是我曾經以為的溫柔如玉之人。
只是如今，他的面容，宛若被刀削過，被斧砍過，原先柔軟的面部線條，此刻卻變得有稜有廓，佈滿了時間留下的痕跡。
他早就變了。
只是我自己被蒙了心罷了！
居然助紂為虐，害了我蘿家百口。
想到這裡，我忍不住開始發笑。
“你笑什麼？”
他的聲音有些低沉，帶著些許的沙啞，有些不解和困惑地問道。
“沒有什麼，我在笑我自己罷了！”
打住笑，我終於站直了身子，淺笑著望著他。
心底，卻想將他撕裂，撕裂成一片一片的，撕成一百片，慰藉蘿家百口。
“你來找朕，就是為了笑自己？”
有些惱怒，他的聲音更加的低沉，面色也因此變得青黑。
“當然不是。我此次前來，是想讓你暫時放我離開王城，等我休養一段時間，再回來！”
我再度溫柔地笑著，緩緩地說道。
“朕為什麼要放你離開？”
他挑了挑眉，挑釁地問道。
“因為你愛我！”
我站直了身子，深深地對上了他的黑眸。
可是他卻斂下眼簾，算是預設了我的話。
“你走了，為何要回來？”
“因為我愛你啊！”
我繼續說道，話語堅定，帶著些許的笑意，嘲笑的笑意。
是的，我很愛他。
很愛很愛。
愛到，想要拉著他陪我一起下地獄。
愛到，想要帶著他一起去給蘿家懺悔。（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