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清川的鬼話沒能讓方芷珺相信，不過他的態度讓見過許多“正人君子”的方芷珺感到一種莫名的信任。
答應了江清川後，方芷珺也就不再閒著，一面收起書本，整理好隨身的小包包，一面揚了揚眉毛問道：
“既然要找歌，我們接下來去哪？”
“泛天娛樂這麼大的經紀公司，應該有自己的曲庫吧？”
“呵呵……”
說起曲庫，方芷珺只能用“呵呵”來回應——這一年多裡，泛天娛樂的曲庫只見少沒見多，兩年前無人問津的曲子現在都被人翻出來反覆篩選。不過公司這個狀況已經很久了，就連掃地大媽都知道的事，這個號稱是王牌經紀人的傢伙怎麼好像一無所知呢？
方芷珺在江清川身上剛建立起的那一絲信心，轉眼間又蹤跡不見……
簡單描述了一下，江清川便清楚了狀況。
“這樣啊……咱們去看看吧，萬一有好曲子被人遺漏呢。”
這主意簡直餿到臭了……
方芷珺眉頭早已擰到一起，不過看這貨躍躍欲試的樣子，她只得耐著性子跟他一同來到商務資源部。
泛天娛樂在音樂管理上算是內地最先進的，而且還專門有個部門負責在外面蒐羅歌曲。這些投稿也好、簽約也好，得來的完整、不完整歌曲，都會收錄進入公司的曲庫，供旗下藝人挑選。
得知有人來選歌，商務資源部的負責人自然詫異萬分——公司有名氣的藝人們想找歌曲時，大多都會花費重金去外面找人邀歌，很少有人會來他這邊選曲了。他已經閒的蛋疼許久，正考慮是不是上報取消這個商務資源部門。
“二位，曲庫一共就……我看看啊……”
儘管這個部門許久無人問津，但負責人的業務仍然熟練。他在電腦前“噼裡啪啦”敲了幾下後，十七寸的顯示器上就列印出了為數不多的幾首“庫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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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恕我直言，這些歌早已經被別人翻爛，你們……”
江清川灑然一笑：“沒事，我們再看看，萬一有被遺漏的呢。”
負責人嘴角抽了抽，伸手做了個邀請的姿勢：“那你們慢慢選，我去給你們倒水。”
曲庫是全公司共享的資源，任何地方的子公司都可以開啟瀏覽，所以負責人說“被人翻爛”一點不誇張。江清川很認真、很敬畏地把僅剩的十幾首歌曲開啟，逐一看了起來。
要知道，在歌壇裡任何一首旋律，無論它是否悅耳，都凝聚了創作人的心血，所以面對每一段旋律，江清川都會恭敬地仔細品讀，嘗試去感受作品要表達的意境和作者創作時的心境。
就這樣慢吞吞翻了大約半個小時，十幾首旋律他都認真看過了一遍。
“還不錯，我們真的撿到寶了！”就在方芷珺的耐心即將被磨沒的時候，江清川竟然起身說了這麼句話。
不僅方芷珺，一邊的負責人也瞪大了雙眼——怎麼可能！難不成，真的碰巧有新歌加進來？
江清川心裡有數，這裡當然沒有什麼新貨，這幾首只有旋律、還沒填詞的曲譜沒有抑揚頓挫、沒有意境優美，根本入不得他的法眼——他只是選了一段看上去“沒有錯誤”的旋律出來。
一首歌想要寫出意境，除了旋律外，還要有精湛的編曲、美好的歌詞才算完整。他選出的這“半首”旋律，拿來做主旋律根本不可能，但拿來做編曲卻綽綽有餘。江清川一直堅信，在巧妙的編排下每段旋律都會有它的作用。
“這段我拿了，師傅你幫忙看看作者是誰，我們好聯絡他付錢。”
負責人用呆滯的眼神瞅了半天螢幕，才搖搖頭說道：“不用聯絡了，這人在合同上說把這段旋律捐給咱們……”
江清川：“……”
……
白撿了一段旋律，江清川貌似很開心，一路哼著這段旋律，歡快地往回走，讓方芷珺一度懷疑他是不是精神有了問題。
回到辦公室後，方芷珺實在忍不住，開口問道：
“江先生，我們……”
“叫我清川吧，先生先生的，聽著好見外。”
“……好吧，清川，接下來我們要做什麼？”
“嗯，把它變成一首歌曲。”江清川指了指列印出的旋律曲譜說道。
“變成？怎麼變？難道你要重新譜這首歌？”
方芷珺還未自己主動找誰邀過歌，從來都是聽公司安排，給她做好的歌本和伴奏，練熟了拿去錄音就好。不過看江清川興奮的樣子，好像他有合適的人把這段旋律重新譜過。
“重譜是一定的，不然就這麼一點簡單的旋律，連詞都沒有，你拿什麼去唱？”
聽了江清川的話後，方芷珺一陣氣結……合著你根本沒打算找現成的歌，那你裝模作樣去找什麼曲庫啊！憋了一肚子火還沒開口抱怨，江清川卻根本不給她這個機會，直接拿出一部過了時的Nok手機，翻了半天才播出個號碼……
“你好！能聽出……我靠，你耳朵什麼做的，這麼靈敏？”雖然這傢伙故意壓低聲調說話，可對面好像很順利地猜到了是他。
“……大姐，不是我玩消失……沒啊，我一直在超越之歌……一個神秘的部門，說了你也不知道……”
方芷珺在一邊斷斷續續地聽他胡扯，在這隻言片語中拼湊出了一些有用的資訊——對面是個女人，很熟悉他……他在超越之歌就職過，還是個神秘工種……更早前他在超越時代，並且是大學時候的半工半讀。
不過方芷珺留了不止一個心眼——自打接觸到這傢伙，他一句半里就會有一句假話，這通電話雖然不知道打給誰，可是看情形，對面的女人也覺得他不靠譜。
東扯西扯半天，江清川才把話轉到正題上：
“美女，大……大小姐，你給我個面子唄，我這有段旋律，你幫忙譜首歌……”
譜歌？
聽到這個詞，方芷珺頓時耳朵豎得比兔子還高——他究竟在給誰打電話？
“……不是，我現在是經紀人，我這邊有個藝人需要……對，一個女的……不是，我哪會譜曲，我……你讓我上哪找‘Y’？……”
方芷珺腦子裡“嗡”一聲——無他，這傢伙居然提到了“Y”！
“……我求你了還不成！現在哪還有能創作的人，我的世界裡也就剩下一個你了……不是拍馬屁，真的……別啊，談錢多傷感情，你說是不……別別，別掛，我給，我給還不行嗎……”
看到江清川呲牙的樣子，對面要寫這首歌，收費一定不便宜。
“……都是熟人，打個折唄……我哪有錢！我……別別別，你別加了，就這些……”
過了三秒鐘，江清川黑著臉結束通話電話。
“怎麼了？沒談下來？”方芷珺知道江清川也在為自己努力，所以趕忙詢問結果。
“談下來了，只是……她不要買斷，要收四成的分成。”
“那麼多啊……”
“是啊……黑心的女人……”
其實江清川沒好意思說，人家一開始只要三成，被他一番自認為無懈可擊的討價還價後……漲到了四成。
……
在趙凝這吃了個啞巴虧，江清川覺得這一天都很不爽，連天氣都陰沉沉的——儘管這天豔陽高照。
既然歌的來源已經敲定，他便匆匆告別方芷珺，拿著淘來的半部曲譜去了法務辦公室。
經紀公司對智慧財產權的保護非常嚴格，公司內擁有外聯審批許可權的只有法務部和法務商務部兩個部門。江清川手裡這份樂譜都已經在商務資源部備案，想要順利拿出去，還得去法務辦公室簽署智慧財產權宣告和保密宣告等協議。
在和法務部門資深的一位大媽一番討價還價後，這半首旋律終於得到公司認可——他能用這裡唯一一部傳真將它發出去了。
而同時，收傳真的這邊，一位氣質高貴的大美女用她纖纖細手拿起印有曲譜的傳真紙，面露微笑，自言自語道：
“居然還和我裝瘋賣傻……江清川你這個混蛋，許久未見，都不知道你現在怎麼樣……”
如果方芷珺看到這張美豔的臉，一定會驚訝地叫出來——她就是現在內地歌壇被稱為“婉風怪傑”的製作人趙凝。
超越時代解散後，趙凝掛靠在超越時代的創作公司自然而然地重新掛靠在了超越之歌之下，而兩年多裡，趙凝為內地不少著名歌手創作了經典歌曲——她曲風溫婉，詞卻風格多變，甚至同一首歌被她重新填詞後，都能唱出不同的感覺，“婉風怪傑”這個稱呼可謂實至名歸。
不過遺憾的是，這位王牌製作人身價高的離譜，而且有錢還不行——她輕易不會給人出曲，只有和超越之歌有合作的歌星和她的幾個好朋友才有機會拿到她的新歌，外人的邀歌……她鳥都不鳥。
沒辦法，有才的人脾氣都會很古怪，這彷彿是個定律，特別是在流行樂壇低迷的內地。
對於華語樂壇來說，趙凝更是個珍惜品種的寶貝——可以說，當下的她一個人支撐起了內地華語流行樂壇的半邊天！所以儘管趙凝本身並不演唱，但她在超越之歌的風雲榜上，她已經是四線藝人，粉絲無數，加上美的讓人窒息的長相，她早已聲名在外。
“江清川……當初所有人我都注意過，又怎麼會放過你這個奇葩！這次，你又要在歌壇掀起‘腥風血雨’嗎？”趙凝心中默唸，手卻沒閒著，拿起這段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旋律曲譜掃了一眼，冷豔的臉上露出迷人的笑容。
回到工作位置上，趙凝一面開啟電腦，一面隨手倒了一杯紅酒一樣的飲品。
當猩紅的液體被緩緩送入她的櫻桃小口時，趙凝略顯蒼白的臉上浮現出一抹紅暈，雙目也漸漸出現一絲妖異的紅色。如果有人在場，沒準會被嚇死——趙凝整個人的氣質陡然間發生了劇烈變化，高貴的笑容變得陰森。
整個辦公室溫度彷彿驟然降低，趙凝提筆凝神，緩緩寫下“相見太早”四個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