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就是風塵之地，雪兒也這麼說的。”沐凌雪重重的點著頭，眉頭盡數展開，臉上的糾結之色頓時全無，如同方才那番平靜。
“然後呢？”柴紫竹表示明了的衝她點頭，遞過一杯茶放在沐凌雪的面前。
“那一天天氣可好啦，聽說北昭有皇子來求見父皇，我便藉機偷偷從皇宮裡溜了出來，沒有地方可以去，身上也沒有太多銀子，只能在街上閒逛。但心情好的不得了，終於可以出來玩了。
剛走到歌舞坊，恰巧遇到一個姑娘被人從歌舞樓裡帶出來。渾身綾羅綢緞、珠珞玉鈿，蠻腰盈盈一扣，走起路似弱柳扶風，面紗遮住了她的臉，看不真切，卻絲毫不影響她的楚楚動人，看上去美的不像話。
我原本以為是什麼大戶人家的千金小姐來歌舞坊學習歌舞的，直到她轉身之際，風輕輕吹起她那面紗，我才發現她的臉色竟蒼白的有些可怕，我就那麼跟了上去，可能是覺得反正沒地去，跟著說不定還有什麼好玩的呢。”
沐凌雪就那樣沉浸在自己的思緒裡，安安靜靜的描述著自己的故事，水靈靈的眼睛沒有焦距的看著遠方，臉上時而眉飛色舞，時而雙眉緊鎖，嘴角輕輕揚在臉上，似笑非笑的說著。柴紫竹並沒有打斷她的回憶，卻總是適時的遞上一杯茶水，給她潤潤嗓子。偶爾還會說上一兩句表明自己在認真的傾聽，鼓勵她繼續說下去。
“我悄悄混在他們的隊伍裡，一路南下，誰知他們竟是來到了南離。路上負責歌舞班子的男子很兇，都不允許大家說話。一有不順心，就責罵大家，但從不會指責馬車裡的人。我覺得悶得很，就偷偷躲進了一個馬車裡。心裡想著：我躲到馬車裡，看你怎麼辦？
沐凌雪的眼睛裡閃過一絲得意，語氣也變得輕鬆起來。但不久，整個人又重新陷入到一種欣喜吃驚還夾有小心翼翼的情緒之中。帶著柴紫竹和青兒也情不自禁的緊張起來。
“你知道麼？更加巧得是，我竟遇到了我先前見得那女子，她就那樣安靜的坐著，就連偷偷我進去也只是轉頭淡淡的看了我一眼，笑了一下，就又恢復了之前的樣子，不聲不響的，一動也不動，彷彿是假的。可我卻能明確的感受到她輕微的呼吸。
馬車外，那男子總是在走來走去，我不敢出去，心裡卻感覺好刺激，沒辦法只能悄悄的和那姑娘說著話，但她卻總是那一副表情，眼神中的悲傷逆流成河，整個車廂死沉沉的，沒有一點生氣，這種感覺壓得我渾身難受，卻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就在我實在無聊準備悄悄下車的時候，她卻輕輕拉住我的衣角，認真的看著我，聲音顫顫的說道，別出去，他們不會饒了你的。
我不知道她為何那樣說，我覺得他們對她還不錯。她緩緩的說起話來，我不知道該怎麼辦。看著她的眼神，就鬼使神差的坐了下來，卻不曾想聽到了這個故事，讓我萌生了一個大膽的念頭。”
沐凌雪端起桌上已經沒有熱氣的茶，一口一口喝進嘴裡，柴紫竹想要制止，卻被輕輕的攔下了，她笑著看了她一眼，將那杯茶如數倒進胃裡，那雙熠熠生輝的眸子此時竟包含了些本不該屬於如此活潑可愛的沐凌雪的深意。
柴紫竹聽到方才那些話，覺得心理悶悶的，很不舒服。如今看到沐凌雪的神情，有些不忍心繼續聽下去，她總覺得這樣的事情不是沐凌雪該遇到的，沐凌雪本應該無比快樂、自由自在的如同百花中的精靈一般活著。
“安曉公主，我可以叫你凌雪嗎？”她嘗試著打斷沐凌雪，說點開心的事情，沐凌雪卻如同魔症一般，深陷其中，無法自拔。
沐凌雪微微詫異，點點頭。卻還是接著方才的話說著：“……她告訴我歌舞坊裡的眾姐妹都排擠她，但婆子待她不薄，她自己也不在意，一心希望三年之後，可以安然離開。
可世事難料，婆子不願意卻不捨得那白花花的銀子，最後終是答應將她賣了，雪兒幾度逃跑都被抓了回來，漸漸的她也放棄了要逃走的念頭。最後，她似乎很釋然，看相我的眼神有些羨慕，語氣裡卻不含期望，只是淡淡的說：既然無法死去，就只能以最為痛苦的的方式卑微的活著，無他只因別無選擇。”
沐凌雪的輕柔的聲音終於斷斷續續的緩緩落下，屋子裡沒有人說話，就那麼安靜著，唯有一縷燭光跳躍著。柴紫竹收起眼裡的情緒，微紅的眼眶泛著點點淚花，微微伸手將沐凌雪攬盡自己的懷裡，扯上一抹艱難的笑，輕輕拍著沐凌雪的身子，悄聲安撫著“沒事了，都過去了不是麼？沒事了。”
沐凌雪將頭靠壓在柴紫竹的肩膀上，感受著來自柴紫竹的暖意，點點頭，任淚水在臉上肆意流淌，卻無法抬起手去擦拭，一臉神傷，無以復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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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說，雪兒她能得到幸福嗎？”細微的聲音從懷裡溢位，沙啞著。柴紫竹沒有說話，仍舊輕拍著沐凌雪，看向遠處的眸子堅定了些，雪兒一定會得到幸福的。
率先打破沉寂的是青兒，她紅著眼睛移柴紫竹身邊，哽咽的說道：“小姐，我們該回去了。”
柴紫竹收回視線，闔眼看了一下靠在自己肩頭仍舊在抽噎的安曉公主，衝著青兒搖了搖頭，“再等等”無聲說道。青兒點點頭轉身離開了屋子。不一會兒又回來了。
“凌雪，擦擦臉我們該回去了。”柴紫竹側頭，見沐凌雪的情緒安撫了很多，溫和的問著。
“哈哈，哈哈。”沐凌雪指著青兒如同兔子般紅紅的眼眶，頓時大笑起來。她那哭得有些凌亂的妝容再加上眼前的動作讓一旁愣住的兩個人忍俊不禁，柴紫竹總算是放心了，如今哭出來也就是放下了，釋然了。那哀愁本不該屬於她，現在這樣多好。
青兒見小姐不說話自然也沒有說什麼，心底還是忍不住嘟囔：一個堂堂公主，自己都那樣了，還笑的那麼難看，真不知道這公主到底是真的還是假的。
待三人終於從雅室裡出來的時候，天色早已黑了透徹，茶莊早已掌了燈，明堂堂的茶鋪裡零零散散的臨窗坐著幾位客人，掌櫃的坐在櫃檯後面拄著頭，時不時打著瞌睡，而店裡的夥計早已收了些桌椅，三三兩兩的圍在在門口處閒聊，見三人下來，便打起精神，客客氣氣的招呼著他們離開，而掌櫃的也是一路送到門口。柴紫竹三人道了謝，坐上早已備好的馬車返回了運通客棧。（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