內堂。長公主已經閉門謝客有好幾日了，趙王原本還來過幾次，見她並不肯相見，也漸漸不常來了。此時，哄得趙王回心轉意的菡萏陪著趙王，西苑那邊也常常能聽見她的歌聲，也不再是什麼稀罕事了。倒是趙王似乎有些不再那麼緊張菡萏了，時不時也會出府去巡視軍中，或是與其他王侯權貴小聚，不再與她日日廝守了。
是時候了，此時該是應戰之時。我暗暗道，此時的趙王已經不如當初那般緊張在意菡萏，因為日日相見，縱然是絕色佳人也變得家常便飯一般了，此時長公主肯轉過心意，善待趙王的，勝算可是大大提高了。再者說，賜婚的日子已經迫在眉睫，也不能再等下去了。
長公主聽了我的勸說後，許久沒有開口，在長長地沉默後，才微微頷首道：“就照你所說的辦吧，只要能將那女人逐出府去。”
午間。嵐煙快步進了內堂，拜倒道：“殿下，前院傳來訊息，說王爺身子不適，請了太醫前來看診。”
長公主大吃一驚，不自覺地挺直了身子，急急問道：“王爺現在如何，究竟是何病症，可有大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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嵐煙低聲道：“前院的人只說王爺用了午膳後腹瀉不止，其他的倒是沒有什麼，想來應是沒有大礙，請殿下寬心。”
長公主這才稍稍放下心來，卻仍是深蹙著眉頭，憂心忡忡地看向門外前院的方向。
我在一旁見此情形，趁機上前躬身道：“殿下，不如前去前院探一探王爺，也好知道具體情形。”
長公主一愣，抬頭看我面色如故，明白了我的意思，卻有些躊躇地道：“只怕那女人正在前院……”經過之前的暗中交手，她似乎對菡萏有些懼怕。
我當然明白她的想法，她潛意識裡對菡萏的那種懼怕，其實是對自己的不自信，看來趙王的感情“出軌”對長公主的打擊可是十分深重的。
我忙低聲道：“無妨的，是時候與她會一會了。公主放心，奴婢早已有了應對之策，容奴婢細細說與公主聽。”
公主府前院中堂。中堂的門被吱呀推開來，菡萏果然在此，她正踞坐在軟榻邊對著有些虛弱不支的趙王垂淚，口中還不住地泣道：“王爺，您這病來得如此之急，可怎麼是好，婢妾是在是不知道該怎麼辦了……王爺……”她聽到開門聲，原本悲傷地模樣頓時一收，臉上閃過一抹厲色，抬起頭來就要呵斥。
卻聽見嵐煙神色肅穆地進來高聲道：“公主殿下到。”
菡萏頓時一愣，而後飛快地起身，擦了擦臉上還掛著的淚，在一旁盈盈拜倒，聲音嬌弱地道：“婢妾恭請公主殿下聖安。”軟榻上的趙王也是一愣，卻是有些驚喜地看向門外。
長公主扶著我的手邁進堂來，神情高傲冷漠，瞧也不瞧一眼跪在一旁的菡萏，徑直走到軟榻邊，踞坐下來。
她轉向趙王時，臉色如常，只是聲音裡卻已是掩飾不住濃濃的擔憂之情：“王爺怎麼這麼不愛惜身子，竟然會病到這等深重的程度，讓我如何放心的下？”
趙王受寵若驚，原本這段時日長公主連他的面都不肯見，只是隔著門說幾句話，今日卻親自來前院探他，還如此掛心他的身體，讓他怎麼能不驚喜。他忙要直起身子來，卻被長公主攔住了，只得躺著道：“臣有愧，居然還勞動公主大駕前來探望，是臣之罪……”他語氣有些感慨，停了停，又低聲道：“你自己身子也不好，何必來這一趟。”
長公主眼中有了淚光，原本這是我教她的臺詞，但此時已是戲假情真。她這段時日的所有煎熬似乎都在這句話中慢慢被解開，心中死死栓住的心結也開始鬆動，她哽咽著道：“原本就是夫妻，相守這麼些年了，還拘著什麼俗禮，往後你還是喚我樂兒吧，一如成婚之前……”最後那句話她如同蚊吶一般，臉色微紅低低聲說出，只有她身邊的趙王和一旁的我聽見了。
趙王臉上喜色更甚，深深望著長公主，似是不敢置信，卻又忍不住伸手拉住公主的手，輕輕喚道：“樂兒……”
長公主臉上羞紅了一片，原本高傲的容貌也變得有幾分羞澀平和，只是她很快便回過神來，卻收起了之前的笑顏，恢復了冰冷，瞪著拜在跟前的菡萏道：“方才是你在王爺身邊哭個不停的麼？”
菡萏一抖，不敢抬頭，依舊拜伏在地答道：“是，是因為婢妾心中實在擔心王爺的身子，所以……”
還沒等她說完，長公主便狠狠道：“不知死活的東西，你也敢在此哭！王爺不過是腹瀉之症，何至於就這般嚴重了，讓你這樣在跟前不忌諱地哭，真是晦氣！”
菡萏萬萬想不到長公主會藉著這個事發作起來，吃了一嚇，她哆哆嗦嗦地解釋道：“婢妾是無心的，絕沒有什麼歹意，實在是看著王爺身子如此難受，恨不能替王爺受苦，束手無策，才會……”她說著，又開始嚶嚶作泣起來，仿若受了極大的委屈一般。
趙王似乎有些不忍心看她如此，在一旁陪笑勸道：“樂兒你看她也不是有意為之，不如……”
長公主轉過臉，眼中滿是憂色對趙王道：“王爺，我這也是為了你的身子著想，你不記得了麼，前些年你也是這樣無故病倒過一次，那次病得極為兇險，宮中的太醫個個都束手無策，都說是無藥可用，後來還是母后召了楚國最為厲害的方士來看過，說是邪魅近身，染了祟氣，替你作法你才得以好轉。”
趙王皺著眉回想了一會，才點頭道：“確有此事，不過這與菡萏有何關係？”
長公主長嘆一聲道：“你忘了，那方士臨去之時曾說過，王爺雖然身份尊貴，但命相偏弱，易受寒邪侵體，要格外小心。如今王爺又是如同前次一般，無故病倒在床，她又如此不識規矩，竟然在此哭個不停，豈不是晦氣之極，只怕會害的王爺病情更是重了。”
趙王聽著連連點頭，道：“有理。”他看了菡萏，目光裡也都是埋怨之色。
長公主嘆道：“我縱然素日要強一些，不也還是為了王爺麼。”她轉過目光冷冷地看向菡萏：“雖說你從前是個在酒肆茶坊裡賣唱的歌姬，自然是不知什麼禮儀規矩，但如今你要嫁到公主府來做侍妾，那就得好生學著點，這樣慌張膚淺，毛手毛腳地，如何登得了大雅之堂？又怎麼能伺候好王爺？倒會傷了王爺的身子。”
菡萏一聲不吭地趴伏在原地，聽著公主的教導，想必是極為不服氣的，原本她是哭著做戲給趙王看，好讓趙王覺得她情深意重，想不到被長公主拿了把柄，更是借題發揮，不過看這情形，趙王這麼聽信長公主的，她也只得咬牙聽了。
長公主瞥了她一眼，接著道：“今日王爺在此，我少不得要做回惡人，教一教你，免得將來丟了我與王爺的臉面，說公主府裡的人就是這麼沒規矩的。想當初王爺隨先帝征討叛軍，這府裡大小事宜皆是我一人主持，也不曾如此慌張；王爺重病在床，我一邊親自伺候王爺，侍奉湯藥，更是處置府中事情，也不曾如你這般不知規矩，自討晦氣。”這話說得極為巧妙，看似在教訓菡萏，其實是喚起了趙王對之前夫妻相互扶持的十年光景的回憶。
果然，趙王眼中閃過一抹愧色，握了握長公主的手：“是我虧欠了你許多，這些年來你一人操持府上的事，不惜公主之尊親自伺候我於病榻前，如今我卻還傷了你……”
長公主反手輕輕拍了拍趙王的手：“王爺這話倒是見外了，你我本就是結髮夫妻，自然是相互扶持到老的。”
雖然看不到拜伏的菡萏是何表情，但我想絕對好不到哪去，在長公主與趙王上演夫妻情深似海的戲碼跟前，她自然被氣得七竅生煙了。
在長公主訓完菡萏話後，趙王頭一次面色不佳地揮手讓菡萏先行回西苑去了，菡萏在告退時，面色已經黧黑如炭一般，卻還是生生咬著牙，忍住氣退出了中堂。（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