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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2.Message 062:

好吧,開個玩笑。

傳言中怎麼可能是真的啊。

奧古斯特用一種《走近科學》的嚴謹態度,在五星紅旗成長下的普世價值,單方面的斷定了那頭鹿大概是得了白化病,也是俗稱的白化動物。

這種白化動物不常見,但確實存在,人類中也有,動物中機率更高些。像是上帝的印表機在創造某個生物時突然缺了彩色的墨水,用科學的說法來說是天生基因缺陷,少了一種名叫“酪氨酸酶”的化學元素,導致該生物個體無法合成黑色素。

在理查二世瘋狂迷戀白鹿傳說的關口,又恰好出現在理查二世獵鹿的地方,說這是巧合都不可能有人信。

奧古斯特千年不轉一次的大腦,難得高效率的運作了一次,他覺得眼前的事情不外乎兩種情況:一,肯特伯爵真的在森林裡發現了這頭白鹿,當做神蹟上報,引來了理查二世;二,肯特伯爵千方百計、甚至是聯合其他人,創造了這麼一個“神蹟”。

聯想到拉斐爾早上遮遮掩掩的態度,奧古斯特比較傾向於後面一種猜測,而且拉斐爾也肯定參與了其中,哪怕不是幕後推手,也是知情者。

拉斐爾不想奧古斯特出來願意,大概是怕奧古斯特撞上這頭白鹿,引起什麼不必要的誤會。

誤會!

上帝啊!

奧古斯特趕忙拽了拽伊麗莎白的袖子,想提醒伊麗莎白和王儲趕緊離開這個是非之地。看到白鹿有可能是天生王者的象徵,也有可能會被理查二世瘋狂猜忌和針對。想想看吧,在國王沒看到的情況下你看到了,你讓國王怎麼想?唯一不會被理查二世產生忌憚情緒的人只有黑王子,眼前看到白鹿的人裡有黑太子嗎?沒有!哪怕是黑太子的兒子也沒卵用!

但……

一切已經晚了。

是這麼巧,又或者是這麼苦心孤詣的,三位王位繼承人與白鹿無限接近的畫面,被遠道而來的大隊人馬看了個一清二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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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大隊人馬裡有誰顯而易見,理查二世、拉斐爾、甚至包括了瑪麗伯爵夫人和她的丈夫亨利。

活似捉姦現場。

身為姦夫的白鹿,剛剛還敢站在那兒等著奧古斯特等人去摸它呢,如今卻早已經一騎絕塵,幾乎是在眨眼間竄到了樹林深處,消失了個無影無蹤。徒留下奧古斯特等人傻在原地,頓時有了一種有口都說不清的絕望。

伊麗莎白小姐再一次變成了隱形人。

王儲還傻傻的沒有反應過來這到底是怎麼個情況,反而很開心的想讓他父王來看看他一直心心念念的白鹿,真的有白鹿,一副恨不能他爹速度快點,好親自看一眼的表情。

但想也知道的,當國王的隊伍趕過來時,白鹿連根毛都不可能留下了。

理查二世那一刻的臉色怎麼說好呢?複雜到讓人無法形容,因為他自己都不知道該如何形容自己那一刻的心情。他這些年一直都很想要用那頭屬於凱撒的鹿來證明自己的正統,想的都快要瘋了,結果卻在眾目睽睽之下,被人看到了他的小輩和白鹿和諧相處的畫面。那他算什麼?

其他貴族的表情也很精彩,在國王看不到的地方,都快能演十齣戲話劇了。拉斐爾萬年不變的微笑表情因此變得異常突出,因為在這種時候只有他還笑得出來。

在死一般的寂靜匯中,大家實力表演了何為“這特麼很尷尬了,jpg”。

眾人在顏藝過後開始面面相覷,誰也不敢當第一個開口的,生怕自己表現的太與眾不同被國王記恨,有些人甚至連氣都喘的戰戰兢兢。

最後還是拉斐爾開口,拯救全場:“都愣著做什麼?去追啊!”

對厚!眾人的臉上寫著一模一樣的話,為什麼要放過白鹿?他們在這裡集體搞什麼飛機?!

得令的騎士們這才像是射出去的箭一樣的驅馬竄了出去,循著白鹿消失的方向拔足狂追,把“為了國王肝腦塗地”這個意思詮釋在了每一個急迫的動作裡。

理查二世依舊神色不明的坐在馬上,黑色的馬發出躁動不耐的聲音,原地踏了幾步,襯的理查二世也更加殘暴暴戾,他比冬日還要寒冷的眼神從伊麗莎白小姐一路滑到了奧古斯特的臉上,緊抿著唇,全身緊繃,手握韁繩的力度彷彿是要掐死誰的脖子。

空氣中的緊張氣氛彷彿凝結住了,雪花悠悠的從灰藍色的天空飄下,再一次下起了稀稀落落的小雪,這景來的可真不是時候,落葉幾不可聞的聲音都彷彿能激怒什麼。

奧古斯特也不知道該怎麼辦了。

明知道這是個圈套,他還上當了,能怪誰?只能怪他自己太蠢,錯信了人。奧古斯特一張本白皙的臉變得更加蒼白,嘴唇卻是青紫色的,藍色的眼睛裡有些說不上來的難受。

因為很明顯的,能設套騙走的奧古斯特的嫌疑人只有兩個——伊麗莎白小姐和理查王儲。他們都是奧古斯特最親近、最不想懷疑的家人,但偏偏只有他們中的一個或者兩個有可能造成如今的場面,也只有他們做才會得利。

至於為什麼非要拉奧古斯特下水,其實也很好理解,繼承法案上排名靠前的繼承人都在這裡了才能法不責眾,自己還能身負一個“被白鹿選定的人”的光環。

歷史是勝利者書寫的歷史,只要幕後之人未來順利登基,這一幕可以寫成白鹿是為他or她而來,另外兩個繼承人只是恰好出現在了不該出現的時間和地點,至於如果他們因此而被理查二世猜忌、受害,對於獲利者來說也不過是“深表遺憾”的事情而已,鍋全都會被理查二世背了。

拉斐爾比奧古斯特更快的想明白了這件事,不僅如此,他甚至在所有人都還傻在原地的時候,已經想到了這件看似危機四伏的事情背後的好處——奧古斯特也成為了命中註定的國王人選之一。

而且,還不是隨隨便便的什麼國王,是註定最偉大的那個,像是法蘭西的查理曼大帝一樣。

只要運作的好,壞事變好事。奧古斯特將來上位都不需要發愁民心,不止英格蘭,未來可見的蘇格蘭、威爾士、爾蘭甚至是法蘭西,都有可能因此而有了吞併後的安撫契機。

當然,眼下最關鍵的還是如何度過理查二世這道難關。

理查二世為人所忌憚不是因為他是在女色方面無所禁忌的國王,而是因為他是個暴君。

拉斐爾依舊是全場唯一還能保持優雅風度和溫和笑容的那個,用如沐春風的聲音,對理查二世緩緩道:“我們先回去吧?結果還沒有確定呢。”

理查二世這才如夢初醒,僵硬的點點頭,是的,還沒有確定呢,先回去再說,先……

掉頭回營地之前,不需要誰來說,奧古斯特主動對拉斐爾伸出了手,他是一刻也不敢和伊麗莎白或者理查王儲做坐在一起了,從心底而起的後怕讓他出了一身冷汗。今天他學到了一個道理,你把別人當家人,別人卻未必把你當家人;你以為大家都還是孩子,殊不知在宮廷裡根本沒有孩子。

瑪麗伯爵夫人極其隱晦的看了一眼自己同父異母的兄弟姐妹,她雖然還沒猜到是誰,但她可以很肯定不是奧古斯特。

因為這明顯是個能順便做掉奧古斯特的局。

畢竟全場三個繼承人裡,只有奧古斯特是腿腳不便的那個。本應該留在營地的他突然不辭辛苦、千里迢迢的出現在這裡,這在理查二世看來會說明什麼?

說明奧古斯特從一開始居心叵測!

瑪麗本來還以為她的兄弟姐妹之間應該是有點親情存在的,不多,但至少不會互相傷害。但是如今看來是她太想當然了,她這些年在牛津過的太愜意,竟然會傻到開始相信“親情”。

亨利不管不顧的驅使著自己的馬靠近了瑪麗,想要安慰她一下,亨利是個書呆子,卻也不是看不明白局勢的書呆子,他想告訴瑪麗,眼前的這一切並不是你的錯。

奧古斯特側坐在拉斐爾身前,近乎是黏在了拉斐爾身上,手腳一片冰涼。

拉斐爾以一種十分明顯的迴護姿態圈住了奧古斯特,卻始終沒有和奧古斯特說一句話,這種時候說什麼都是沒有意義的,還會徒增理查二世更大的猜忌。

大隊伍這樣一路沉默又詭異的回到了營地,據說還要繼續沉默又詭異的按照原定計劃開篝火晚會。

奧古斯特先回了小木屋,拉斐爾卻沒能久留,他要時刻關注理查二世那邊的動靜。

奧古斯特抓著拉斐爾的一角,十分不想放開。

“別怕。”拉斐爾柔聲開口,“會沒事的,我保證。但是這一次你必須答應我,在事情真相大白之前,離伊麗莎白她們遠一點,好嗎?”

“對不起。”奧古斯特其實不怎麼擔心他自己,在如何,他都有他爹這個保-護-傘,大不了回布裡斯託爾養老。他更多的是內疚給拉斐爾添了這麼大的麻煩,明明答應好拉斐爾不會亂跑的,他卻因為肯特伯爵的出現放鬆了警惕,以為肯特伯爵才是問題的製造者。如今回想起來才發現,肯特伯爵才一直是不想讓奧古斯特離開營地的那個。

肯特伯爵這樣做肯定不是出於什麼好意,更有可能是不想奧古斯特當國王,但至少肯特伯爵並沒有如今這個圈套這樣步步為營。

拉斐爾長嘆一聲,把奧古斯特的摟進了懷裡,帶著冬日清新的氣息,他說:“這是我存在的意義啊,我很高興能夠幫你解決麻煩。”

有句話拉斐爾沒說,只是在心裡道,而且這事兒也不能怪你,是對方太狡猾了。

拉斐爾在回到營地後,用自己的渠道大略瞭解到了始末,對方的手段不算高明,卻十分容易上當。

這和奧古斯特之前給拉斐爾講過的一個社會新聞一樣。

有個姑娘走在街上,被一個明顯是壞人的壯漢攔住,正不知道該如何是好的時候,被一個路過的好心大媽解圍帶走,大媽看上去熱情又好心,姑娘放下警惕,和大媽說了很多話,等發現大媽越帶越偏的時候,姑娘才猛然發現不對,當機立斷攔下一輛恰好路過的出租,這才躲過一劫。出租轉出去時,姑娘果然看到了大媽在和壯漢很熟稔的在搭話。

這是正常人很難想到的事情——幫你解圍的人其實包藏著更大的禍心。

“不要太自責,恩?”哪怕不放走喬神父和朱莉,奧古斯特很可能還是會上當。相反,奧古斯特放走了喬神父和朱莉,讓拉斐爾找到了一個更好的替奧古斯特說話的理由。

在到了理查二世身邊後,國王問的第一句是:“奧爾怎麼不好好待在營地裡?他的腳好了?”

“朱莉和喬神父拋下他去打獵了,奧爾怕我回來看不到他們責怪,想要提前把他們找回來。”

拉斐爾的聲音不疾不徐,彷彿帶著某種讓人變得安靜的魔法,一掃理查二世內心的焦躁。

理查二世靜靜的想了一下,這個理由怎麼說呢,還真是奧古斯特的性格能幹得出來的事情。理查二世對奧古斯特自認還是十分瞭解的,那是個被他哥保護在象牙塔裡長大的理想化小王子,對誰都好,並且很樂意用最好的想法去想對方。

奧古斯特崴了腳,拉斐爾強迫人留下照顧奧古斯特,這是百分百的事情;

而以馬特小姐那種坐不住的性格,她肯定會想方設法的勸奧古斯特同意讓她偷偷去玩幾圈;

奧古斯特見天色漸晚,馬特小姐還沒回來,勢必要去找人。

整條線順下來,基本沒什麼毛病,至於奧古斯特為什麼不派人找,這個可能性也有很多,好比奧古斯特已經派了人,但是沒找到,他又正好遇到了提前回去的王儲or伊麗莎白小姐,決定拜託自己的堂兄妹帶上他跑一圈。

“那你知道伊麗莎白或者理查為什麼出現在那裡嗎?”

“這我不知道了。”拉斐爾面露為難,“伊麗莎白小姐和王儲都大了,有了自己的主意,不像是小時候那麼、那麼……”

拉斐爾後面的話沒有說完,但一切已經盡在不言中了。

孩子大了,不好帶了。

不著痕跡的先地圖炮一樣的統一黑一把!

理查二世不會輕易下結論,但他已經有了很不好的感覺傾向:“你去打聽一下他們為什麼會出現在那裡,記住,秘密地。”

這是敞開了同意拉斐爾搞一搞間諜活動了,對自己的孩子。

“是!”

結果,不等打聽到伊麗莎白小姐和王儲為什麼在那裡出現,白鹿的事情倒是先有了迴音——騎士們沒能追上白鹿,但是在樹林裡撿到了一個項圈,刻有“屬於凱撒”字樣的項圈。

理查二世吞嚥了一口口水,有了一種“果然如此”的感覺,真、真的是凱撒的白鹿。

“放棄追捕吧,如果它是神鹿,你們肯定是不會被找到的。”理查二世頹廢的坐在了椅子上,整個人都陷入了一種極度的自我厭棄裡。他與白鹿這樣擦肩而過,他果然遭到了上帝的厭惡嗎?

拉斐爾卻總有辦法讓理查二世瞬間打起精神,他說:“這是好事啊,陛下。”

“怎麼說?”理查二世不信,但卻還是控制不住自己的想要聽聽拉斐爾有什麼更好的說法,他已經太過絕望,像是落水的人想要不顧一切的抓住自己一塊木板。

“您是註定的國王的長輩,這不說明了您的正統嗎?”

換個角度看著這件事情,好像確實如此啊。理查二世沒想要成為什麼偉大的帝王,他自己也知道自己到底有幾斤幾兩,他著迷於白鹿只是覺得那代表著上帝對他的原諒。如今看來,上帝確實還算眷顧著英格蘭王室的,那沒什麼好擔心的了呀。

理查二世終於氣順了一些,並且越想越開心。不管到底誰才是註定最偉大的那個,都在他決定的順位繼承人前列呢。他簡直是慧眼獨具啊!

於是,在篝火晚會時,理查二世再一次變成了心情很好的那個理查二世,笑的臉皺紋都出來了。

奧古斯特甚至忍不住想問,他叔這是差地要瘋嗎?

撿到的項圈的事情,理查二世還沒有張揚,他不傻,生怕別人知道後整出什麼么蛾子,決定等回到倫敦再仔細判定後,再決定宣佈不宣佈。所以,奧古斯特也是不知道國王心裡路程的改變的。

奧古斯特被朱莉和喬神父一左一右的護在中間,在確定了國王不知道為什麼真的心情很好,不是怒極反笑後,只能開始不斷的感慨拉斐爾真的是神一樣的男人。

朱莉和喬神父很緊張奧古斯特,一是他們在為之前離開奧古斯特而愧疚,二是他們真的信了已經在瘋傳的白鹿傳說,並堅信著奧古斯特才是三個繼承人中被白鹿選擇的人。

“為什麼是我?”

“理查王儲太沒有主見,伊麗莎白小姐又太沒有存在感。”不管這是不是他倆的偽裝色,反正在如今大家的心裡這些印象是根深蒂固的,所以反而成了奧古斯特。畢竟奧古斯特除了享受以外,傳出去的都是十分傳奇的名聲。

好比八歲那天突然變得聰明了啊,學習十分勤奮刻苦啊,深受封地百姓戴人口大增長什麼的。這不是正兒八經的人生贏家的人設嗎?!

這話說的連奧古斯特自己都差點信了。

拉斐爾在這份說法裡自然是出力不少,不管幕後的人到底想做什麼,拉斐爾現在反而想要謝謝對方了,還有比這更好的造勢嗎?!讓拉斐爾放手去做,都不可能比這做的更好了。連知道拉斐爾心思的菲利普侯爵都忍不住來問了:“你是不是早知道公爵是命中註定的國王才突然改變了計劃,想要輔佐他的?”

拉斐爾笑了笑,沒說話,但留下了足夠的想象空間。

在篝火晚宴之後,當住處只剩下奧古斯特和拉斐爾的時候,奧古斯特對拉斐爾道:“我輾轉反側,尋思敘舊,覺得利茲的可能性最大。”

“為什麼?”

“不是我惡意揣測她,而是,怎麼說好呢,理查其實是沒必要這樣畫蛇添足的,不管如何,只要他活的比我長,是勝利。但反觀利茲,她如今的身份太尷尬了,如何擺脫受氣公主的身份?自然是當女王!”

還有之前差點當了王后的那個凱瑟琳,她是第二任王后的表妹,如果說不是拉斐爾or瑪麗把她安排到的國王身邊,那只可能是伊麗莎白小姐了。

這是很容易想到的,奧古斯特以前想不到,只是因為他下意識的排除了他信任的人。

當伊麗莎白不再在受信任名單之後,很多事情像是奶油蘑菇湯裡的蘑菇一樣顯眼,甚至不需要仔細想答案已經被送到了嘴邊。

說實話,利茲這些年過的也確實很糟心,當年造孽的是她媽,虐待瑪麗的是她媽,她幾乎沒有記憶,等有了記憶她也變成了小可憐,卻還要經常承受瑪麗的遷怒。這種事換誰,誰能不變態呢?但伊麗莎白可憐,並不能構成她陷害別人的理由。

“我都要懷疑我是不是無意中做了什麼傷害利茲的事情,好比刨了她祖墳什麼的才會讓她這麼對我了。”

“噓……”拉斐爾把食指比在了奧古斯特唇上,專注而深情。拉斐爾煙灰色的眼睛裡有太多的東西讓他無法表達,他有多少多的話想對奧古斯特說,有多少話不能、也不敢對奧古斯特說,所以在最後的最後,千言萬語匯成一句,“不要想了,這肯定不是你的錯。”

是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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