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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馬達指著莫四眼窩,問是不是他讓人捆他。莫四正吃飯,說是又咋樣,不是又咋樣?莫四漫不經心,還跟女人要一頭蒜。馬達愈加憤怒,是,還是不是?聲音熱辣辣的,似乎烤熟了。莫四剝開蒜,往嘴裡丟一瓣。狗日的夠狠,那麼大的蒜瓣一口就吞了。馬達催問,說呀!莫四噴著濃濃的蒜味,你別激動。馬達砰地砸莫四一拳。莫四鼻孔爬出一條蟲,稍稍一擺,便紅紅一片。莫四女人叫,你怎麼打人?她想推馬達,被莫四制止。莫四出奇的冷靜,是我派的,你別怪他們。莫四這麼說,馬達反沒有剛才激憤了。他問,你憑什麼?莫四說,不憑什麼,我不能讓你胡來。馬達罵,你個大狗腿。莫四咔嚓咔嚓咬著蒜瓣。罵了一陣兒,馬達偃旗息鼓,就算現在撕了吃了莫四,也沒用了。莫四算計了他,莫四根本沒讓他見著老闆。他跳得越兇,莫四越得意。

馬達說,你等著瞧吧。

莫四嘴裡的聲音更響了。

夜裡,馬達問吳小麗老闆去沒去向陽坡。吳小麗說去了。馬達問老闆說啥了,吳小麗說沒說啥。吳小麗不願多談,幾次轉移話題,都被馬達揪回來。馬達冷笑,我不信他沒說。吳小麗說,沒說就是沒說,你讓我編?馬達問,老闆臉上有笑沒?吳小麗搖頭,我沒看見。馬達說,你沒長眼?吳小麗說,我長眼不是看老闆的,老闆是我看的?馬達說,我讓莫四捆了。吳小麗聲音柔順許多,還疼不了?馬達盯住吳小麗,你知不知道他要捆我?吳小麗說,我怎麼知道,我上山了。馬達問,莫四沒告訴你?吳小麗哭了,你咋這樣懷疑我?莫四憑啥告訴我?馬達說,沒有就是沒有,哭啥?吳小麗哭得更厲害了。馬達並沒因吳小麗哭泣而放棄對她的懷疑,這是他心裡的疙瘩。莫四捆他,馬達能斷定,吳小麗是不是預先得信兒躲出去,馬達確定不了。吳小麗不知情,馬達還好受些,若她是躲出去,馬達饒不了她。馬達被這個問題纏住,走站想著。第二天,馬達又問吳小麗。吳小麗惱了,罵,馬達,你不是人,你非要我說知道是不是?馬達說,我問問。吳小麗叫,什麼問問,你都把嘴問爛了。吳小麗氣成這樣,馬達倒鬆口氣。吳小麗站在莫四一邊沒什麼,吳小麗如果像莫四一樣坑他,就是另一回事了。

中午,馬達開始行動。他早跟莫四說過,他不是嚇唬莫四。原本要跟老闆說的,但他見不上。見不上,就甭怪他了。太陽明晃晃懸在頭頂,嗷嗷叫著,似乎在給馬達助威。馬達爬到向陽坡,一眼看見那條蹲在墳包上的狼狗,穿著西服戴著領帶,左拎一隻羊,右拎一隻羊。它齜著牙,似乎隨時會向馬達發起攻擊。馬達衝過去,狼狗倏忽不見了,馬達的拳頭落在土包上。馬達罵,有膽你出來!狼狗不再露面。但躲進包裡的它肯定嘲笑馬達,就算它不敢露面,馬達兩口子照樣侍候它。馬達罵,休想!發了瘋地拔那些花。有的謝了,有的正開著,泥土還溼淋淋的,因為吳小麗剛澆過。吳小麗愛花,可她不是替自己養,而是替狗養。馬達心疼,但絕不手軟。

馬達不知道吳小麗什麼時候上來的,聽見她驚慌的叫聲,還未等他回頭,吳小麗已撲上來,大叫,你個蠻子,住手!馬達怎麼可能住手?吳小麗抓馬達,馬達一甩,她彈到地上。她跳起來再抓,再次被馬達甩到地上。吳小麗拍著自己的腿,闖禍了呀!闖禍了呀!忽然起身,跌跌撞撞往坡下跑去。

莫四帶人上來,馬達正拔那些松樹,手被扎得血淋淋的,臉上趴著橫七豎八的泥道子,衣服溼透了,緊裹著身體。莫四衝他喊什麼,馬達根本沒往耳朵裡收。莫四讓那幾個人摁馬達,可馬達有了防備,誰也不能靠近。莫四氣得跺腳,媽的,全是廢物。大個子警察一到,馬達就沒那麼兇了。馬達不怕警察,卻怵他手裡的警棍。馬達栽一個跟頭,啃一嘴土,再栽一個跟頭,又啃一嘴土,直到被戴上手銬,塞進警車。

吳小麗想讓莫四阻止馬達,沒想到莫四叫了警察。她求莫四別帶走馬達,損壞的花和樹她賠。莫四說,我說了不算,現在已經晚了。吳小麗求大個子警察。她拍著車門叫,別!別!!警車射出去,留下一道長煙。吳小麗一屁股坐在地上,號啕大哭。

馬達看見吳小麗拍門了,看見她煞白的臉和彈跳的淚珠,他終於斷定:這個女人沒生二心。馬達鼻子酸了。

直到晚上,大個子警察才審訊馬達。馬達昏昏欲睡,他有了經驗,不那麼鬧騰了。大個子警察似乎對馬達也頭疼了,說,又是你小子,喜歡這個地方?馬達說不喜歡。大個子喝道,不喜歡怎麼盡幹犯法的事?馬達問,我犯法了?我犯了什麼法?大個子警察火了,裝什麼糊塗?你不知道幹了什麼?馬達停了停說,那是我女人種的。大個子警察說,你女人種你就有權力拔?馬達說,那是我的地,你可以去調查。大個子警察說,我早調查清楚了,地不是你的,花和樹也不是你的。馬達說,原來是我的,他們騙了我,他們沒說埋狗。大個子警察說,埋什麼和你有什麼關係?馬達說,當然有關係。那條狼狗又在馬達眼前出現了,神氣活現。馬達說,一條破狗,佔那麼大個墓地,還——大個子警察打斷他,我看你是吃飽撐的。有錢不掙,窮個屁股舒服是不?馬達說,我不稀罕狗日的錢。大個子警察說,不稀罕也不能胡來!馬達說,是他們逼我。大個子警察一拍桌子,還不老實?!馬達看大個子警察又要離開,忙問啥時候放他出去。大個子警察冷笑,你還想出去?馬達說,出不去了?關我也好,可你不能罰錢了,我沒錢。大個子警察氣笑了,你以為是買東西,還搞價?你不是不稀罕錢麼?馬達糾正,我是不稀罕狗身上得來的錢。

馬達在派出所待了一夜。

第二天,馬達見到吳小麗。吳小麗嘴唇蒼白,眼睛紅腫,神色黯然疲憊。馬達的心狠狠疼了一下。馬達問,是不是罰錢了?你別給,讓他們關我好了。吳小麗聲音嘶啞,你個蠻子,你說了算嗎?馬達急忙問,你又交了?吳小麗說,交了!馬達破口大罵,你個死娘們兒,憑什麼……馬達突然頓住,他看見吳小麗流淚了,紅紅的,血染的一樣。馬達小聲說,哭啥?由他們罰好了。吳小麗說,她已經向警察保證,最短時間把花樹補齊,若馬達保證不再毀壞,她就能帶馬達走了。馬達脖子又挺了,種?你還種?吳小麗有氣無力,我求了半天人,才換來這句話,你想關就關著吧,我沒時間陪你了,我得回去幹活兒。馬達想,就算坐牢也得把死狗挖出來,就這麼太不值了。於是,馬達服軟。馬達被帶回。

吳小麗問,還鬧不了?

馬達說,不鬧了。

已經鬧到這樣,馬達停不下來,他雖然心疼吳小麗,可他不能讓一條狗打敗。被狗打敗還不如坐牢。坐牢好歹有個年頭,被一條死狗打敗馬達就永遠栽了。

馬達瞞過吳小麗,拎著鐵鍁上了向陽坡。馬達要和這條穿西服戴領帶的狗進行最後的較量。馬達沒有拔花時的瘋狂和憤怒,他平和而冷靜,周圍靜靜的,只有剷土的嘶啦聲和鐵鍁與陽光碰撞的嘎巴聲。挖了沒幾下,吳小麗上來了,她警惕性頗高。吳小麗罵他不長記性,你要氣死我呀。她不能阻止馬達,便趴在墳包上,張開手臂護著。馬達躲開她,從另一方向挖。兩人正抽扯著,莫四來了。看來,他對馬達更加不放心。莫四看兩人在土包上折騰,罵,反了,反了。

後來,大個子警察就來了,馬達再次被銬住。吳小麗罵著馬達,卻又護著馬達,不讓大個子警察帶馬達走。她說我賠我賠,我賠就是。大個子警察不理她,拽著馬達閃開。吳小麗哭叫,墓是我挖的,不關他的事。隨後螞蚱一樣跳過去,抓起鐵鍁,奮力揮舞。在場的人全愣了,馬達也蒙了,張著嘴卻無聲。還是大個子警察反應快,衝上前制止吳小麗。吳小麗忽然咬住大個子警察的手腕。大個子警察奮力甩開,吳小麗重重摔倒。馬達沒見吳小麗那麼狠那麼兇過,大個子警察疼得臉都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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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個子警察放了馬達,銬走了吳小麗。彼時吳小麗披頭散髮,看不清她的臉,只聽見她在罵,罵什麼誰也聽不清。馬達腦袋徹底停止運轉,待醒過神兒,坡上只剩他和莫四了。馬達叫,不關她的事呀。莫四瞪他一眼,現在沒人管你了,你挖吧。

馬達再沒有心思拿起鐵鍁。他追到派出所,說挖狗墓是他幹的,與吳小麗無關,他要替換吳小麗出來。大個子警察不理他,而是端詳自己的手腕。吳小麗咬得重了,大個子警察手腕上滿是紫青的傷痕。馬達聲音軟下去,求他放了吳小麗,他把馬達怎麼著都行。大個子警察根本不理他。

馬達求了一下午,連吳小麗的面也沒見。馬達想到莫四,這個時候竟然想到莫四。可除了找莫四,馬達又能找誰呢?莫四狠狠寒磣了馬達一頓,你鬧騰呀,你不是很有能耐麼?我還以為你鐵**硬到底呢,半天也有耷拉的時候。這下好,把女人鬧進去了。你以為我是你手裡的風葫蘆,你讓我怎麼轉我就怎麼轉?馬達第一次流淚了,莫村長,救救吳小麗。不管莫四怎麼挖苦,馬達只那一句話。莫四出完氣,說我試試吧,這次不比上次,他瞞不住,已經報告了老闆。莫四說,你真是闖大禍了,沒準我也得栽跟頭,你以為你是跟我作對?你個蠻子!

果如莫四所言,這次是闖禍了。大個子警察說上兩次他能說了算,這次不行了。馬達問莫四,還有什麼辦法?莫四沒好氣,你問我?我還想問你呢!馬達抓住莫四胳膊,你得想個法子,只要放吳小麗出來,我肯定不再鬧了,我向你保證,我鬧就不得好死。莫四罵馬達一陣兒,無奈地說,只能找他了,我也得給人家賠不是。

馬達終於見到老闆。馬達忘記怎麼坐車、怎麼上樓、怎麼走進那個屋子的。那矮矮的個子,那光光的頭,馬達是記得的,在向陽坡見過一次。但老闆的臉,馬達沒看清,還沒等看清,馬達就低下頭。莫四先低頭,莫四的腰幾乎彎成大蝦,馬達見狀,忙跟著低頭。那個過程不說也罷,因為莫四出來第一句話就是警告他,今天的事爛在肚裡,不準說出去。但保證的內容馬達記得清清楚楚,他不敢忘。

吳小麗放出來了,沒罰一分錢。她完好無損,大個子警察沒怎麼難為她。

馬達把墳包修好,然後在向陽坡搭了間草坯屋。這是老闆說的,馬達得日夜守墓,不跟老闆要一分錢。除了挑水,偶爾看看父親,馬達基本在向陽坡待著。吳小麗則是兩頭跑,因為她要給父親送飯,晚上她也住在草坯屋。毀了的樹重新補栽過,花呢,種了一些,又從城裡買了幾十盆菊花圍在墳包周圍,圍成一個大大的圓環,那樣子,好像花們在手拉手跳舞。老闆來過一次,挺滿意,還留下話,會適當給點錢。

那對馬達已無關緊要。馬達終是被一條狗打敗了。馬達變得沉默了,一天說不上三句話。吳小麗對馬達的狀態深為擔心,有時故意問他,馬達不是搖頭就是點頭,偶爾吝嗇地吐一兩個字。

一天夜裡,吳小麗撫摸著馬達日漸消瘦的胸脯,心疼地說,我知道你在想啥,咱倆偷偷挖出來吧。馬達嚇了一跳,不知她怎麼就揣透他的心思。他確實在想大板牙的話。吳小麗說,沒人知道的,別憋瘋了。馬達緊緊抱住吳小麗,還是沒說一句話。

幾天後一個夜晚,馬達和吳小麗挖開墳包,撬開棺材,把那個腐臭的傢伙裝進麻袋,然後把那兩隻羊放進去,重新埋好。馬達事先在雞公山坳挖了坑,那是給麻袋準備的。馬達終於把它打敗,雖然這種方式馬達不齒,但沒有別的選擇。其實很簡單。

忙活完,天快亮了。兩人把花盆擺好,相依坐下。浸了夜露,花開得更豔了,好像少女的臉,在等待心上人親吻。(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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