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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古遺民

中州南疆。萬萬大山外圍。

武陵郡境內,有一處名喚桃源村的地方,此處位處群山之中,為世人所不知。此村人口甚少,不過千百來人,據說其祖先乃前朝亂世之時,為了逃避戰亂,偶然進入此地,見此處景色秀美,兵火不達,故定居於此。又因為山中與外界並無路徑相連,要想外出,必然

要經過那千百重險絕大山,路途艱險,且山中多虎豹猩熊豺狼巨蛇,常人無法透過,千百年來,當年入山之路已然為林木埋藏,因而桃源村人也並不出山,與世隔絕,至今已不知歷多少年,更不知山外之事。只有當年其祖先留下的那些關於外面世界的故事尚在流傳,但

這些傳說只是老人們飯後閒時講與孩子們聽的故事,但一直以來村中人樂於安逸,居住在這寧靜的世外之源,並無多少人會想去追尋外面的世界。

然而世間偏偏有這麼一些人,他們有許多奇異的夢想,也對未知有更多的好奇。他們會為了揭開那些未知的好奇,而不惜付出生命的代價。正因為如此,才會有了這段傳奇。

在桃源村西南有一數十裡方圓的湖泊,此湖由群山積凹而成,千萬年來,萬物進化蛻變,使得湖中水族昌繁,產物甚豐,因而捕魚也成了村中人最主要的生計。

村人以為此湖乃上天恩賜,故名之天賜湖。

湖的近北處住有一戶人家,家主姓秦名義山,乃是村中的第一條漢子,據說他力大無窮,還練有一身祖傳武藝,曾獨自一人徒手殺死過猛虎。正因為如此,他才娶得了村中最美麗的女子,村子首領商仲的女兒,商明月。

秦義山成親不過一年,便得一子,得名千葉,字紫木。據說當初秦千葉出世前夜,商明月曾得一夢,夢見自己在天賜湖中沐浴之時,聞得一聲巨響,便見湖中心突然冒出一棵百餘尺高的紫色巨木,不能知其名,樹上細葉豐密,全是血紅顏色,轉眼之際,只見千萬紅

葉瞬間墜落,密集如雨,頓時天地一片血紅,商明月素來膽小,不能見血,此時見到到漫天血似的顏色,立時一驚,不由醒了過來。

當下只覺心口堵悶,腹中疼痛無比,原來是孩子正要降生了,於是只覺夢境奇特,便以此替孩子取了名字。

秦千葉自小十分聰明伶俐,在義山夫婦教導之下,懂禮謙讓,得到村人的喜歡讚歎。

可惜此時卻發生了一件極為悲慘的大事,在他十歲那年,秦義山在一次上山打獵中一去不返,據那次同去之人中所言,竟說是已死於猛獸之口,也有說他是追捕獵物時失足跌下了萬壑崖,卻也有傳言說他未死,而是去了山外的世界。義山失蹤半年之後,商明月望夫

久久不歸,知已無望,想起這些年夫妻兩人恩愛無比,誓要白首,不料轉眼之間卻只剩得自己孤零零的一人,心裡好生悲切。

終於有一天,商明月受不住心中煎熬,趁著大夥不曾留意,偷偷溜上山,從萬壑崖上跳了下去,隨夫殉了命。



自義山夫婦相繼亡故之後,秦千葉成了孤兒,由其外祖商仲帶養,商仲雖是桃源村首領,受人尊敬,但膝下卻只得一女明月,如今殉情隨夫,令商仲倍感傷痛,正因為如此,商仲對秦千葉尤其鍾愛。

然而秦千葉卻讓商仲無法放下心懷,自從秦義山夫婦去世後,他發現在這個只有十來歲大的孩子眼中,竟多了一種連成人都無法理解的深厚。剛到商家那些日子,秦千葉居然沒有流淚,他只是常常對著那些蟲魚鳥獸說些別人不懂得東西,要麼就莫名的看著天空發呆

,他很少再和村中的那些孩子玩耍。突然有一天,他好像突然恢復正常了,只是從這天起,他每天都會到後院裡拼命的練功。雖然練功不是件壞事,但商仲還是十分憂心,他總覺得千葉這個孩子有些不正常,他從未見一個孩子在遽然失去雙親竟不流淚。商仲不放心,只

因為他已經是一個老人,他不知自己何時可能便要離開這個世間,可惜他還無法放下這個世界,因為他必須看著小秦千葉長大成人,不然他會死不瞑目。

轉眼十年。

這是一個早秋的黎明,天剛剛亮出輪廓,山野林間的蟲鳴鳥叫,密集如雨。僅東方齊雲峰與天際交接的霧影中,稀微微現出一痕曙色。殘月早已滑下山頭,天空中雖然疏落落點綴著數十顆黯然星光,卻為宿霧遮擋,全都蒙上了一層灰色的輕紗。隨著東方天際的光亮

一絲絲明朗,漸漸星子全然不見。霧氣更加濃密,連東方天邊那點曙色,都落在有無疑似之間。除卻山林中晨鳥清唱,此起彼和,一陣緊一陣,好似告訴人們天快亮了以外,大地依舊是暗沉沉的。

不久,天終於有了亮色。

秦千葉依然如往常般早早便起來了,以前早起是為了練功,但今日卻有些不同,他只是靜靜的站在天賜湖之前,木然的看著自己在湖中的影子,已經有半刻光景了。清悠的湖水照著他俊偉的身軀,一陣清風掠過,掀起一痕浪紋,他修長的身形被拉的更長。突然

,他伸手摸摸自己下巴上已然堅硬的鬍鬚,發現它們已不再像幾年前那麼柔軟,這讓他覺得自己的更像一個可以承擔的男人了,他突然笑了起來,這些年來,雖然他笑的越來越多,但是卻從未有一次會這麼開心,他覺得,他終於長成了一個堅強的男子漢,已經可以不再

依賴別人,獨自去做自己心中的想做事了。

“秦大哥”,一聲清脆的輕喚打破了長久的沉寂。

不知何時,商無淚已站在他的身後。

商無淚是商仲同族的侄孫女,親千葉的表妹。

“嗯”,秦千葉沒有回頭,只是輕輕的應了一聲。

商無淚走前幾步,與秦千葉並肩,也靜靜的站著,彷彿也看著湖面,呆了一般。

兩人的影跡映在湖中,微浪起處,一會兒相疊,一會兒相離,偶然間一尾游魚劃過,恰劃開了依連在水中的倒影。

過了半晌,秦千葉突然道:“你為什麼不問,我不練功,卻在這裡發呆?”

商無淚笑道:“我不用問,因為我知道你決不是偷懶,你一定有你自己的緣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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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突然大了些,更加讓人起了涼意。秦千葉看著商無淚纖秀的身形,在風中更顯得單薄,心中不由一動,輕道:“無淚,天這麼寒,你又何苦天天這麼早給我送吃的來,其實我並不餓,遲些回家吃便好了。”

商無淚低下頭,看著下面湖中搖曳的水草,彷彿沒有聽到一般。

秦千葉嘆了口氣,指著不遠處落在樹枝上的翠鳥,勉強笑道:“無淚,你看那鳥兒每天清早起來覓食,時而翔飛,時而鳴唱,你知道它們在想什麼嗎?”

商無淚抬起頭,詫異的看著秦千葉,顯然她不知道他到底想說什麼,只好搖搖頭。

秦千葉笑道:“你不用這般奇怪的看我,其實它們什麼也沒說,它們只是在過自己的日子,你看那魚兒快活的在水中遊走,鳥兒自由的在天空翔飛,在這曠闊的天地間,它們好似能自由自在的過著自己想要的生活,無論是尋到食物,還是在天空展翅,都是一種

快樂。可是誰又知道,其實那魚兒想的也許是去更遠的江海,那鳥兒興許在嚮往更高的天際,但是它們寧願在這裡停留,只因為它們習慣了這裡的安逸,懼怕那更遠處的兇險”,突然,有只翠鳥突然掠過湖面,在水中輕輕一點,嘴裡便叼了一條小魚,又落在了原來的那

根樹枝上。湖中激起一圈波紋,久久仍在盪漾。

商無淚看著秦千葉,她的眼裡一片茫然,顯然聽不懂他講的究竟是什麼意思。“外面的世界?江海?”於是她只有等,讓秦千葉繼續說下去。

秦千葉又道:“我知道你不會懂,其實我也是翻看了那些祖先流傳的竹簡方知道的,雖然那些東西早已被大家遺忘,我卻要去瞭解它,只因為有人說我的父親也許就在那裡,山外的世界。”

商無淚詫異的問:“你父親?難道秦大伯真的沒有死?”

秦千葉道:“其實我也不知道,不過只要還有一絲希望,我便不會放棄,我一定要找他,因為他負了我的孃親,也遺棄了我,他背棄了當初娶我娘時的承諾,只是我心中一直堅信他不是這樣的人,我知道,如果父親他這樣做了,一定是有他不得已的理由,但我卻必須弄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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