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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長風踏歌

早秋時分,風中綴滿點點星寒,讓人微微有涼意。

秦千葉看著這周山熟悉美妙的景緻,不由嘆道:“大山哥,你說我到了外面是否還能見到像這裡一樣好看的群山?我想,即便是有,也不會再有一個天賜湖了!”說罷,默默垂頭而行。

趙山河心中一痛,笑道:“怎麼會,聽說那外面世界廣闊奇妙,只怕比此處美上千百倍的地方數也數不完!況且你又不是真不回來了,何必嘆氣呢?”

兩人正說之間,已到村頭。

只見商獨遺等許多人正在那裡等候,見秦千葉一到,立時迎上來道:“千葉,大家知道你要走,都早早起來送你了,還特意為你備了些衣物乾糧,你收好了,都是路上用的著的。”

秦千葉本想一直笑著離開的,卻未料到竟會有這麼多人相送,看著這些親人好友,往事湧起,竟再也笑不出來。他心中感激,卻不知道說什麼話才能感謝眾人,因為他這樣離開,多少帶了些自私的成分。

商獨遺見他不說話,知道他是因為就要離開,告別在這麼多親人好友,心中難受,笑道:“你不必傷感,大家都會惦著你的,希望你早日尋到你父親,能夠快些回來和大家相聚呢!只是此去路途艱險,你可千萬要萬事小心謹慎!”說到此處,他臉上雖仍有笑意,但言語卻不禁哽咽起來。他從小看著秦千葉長大,見他年幼成孤,又是義兄之子,更是憐愛,這些年也一直對他多有照顧,心中早已將他當作自己孩子一般了,又一心要招他為婿,自是不比旁人,現在見突然要走,其傷感之情實在是無異於骨肉別離。

這時,趙三爺也在人傑的攙扶下走了過來,他已經瘦成了一個竹竿的模樣,咳得很厲害,尤其是在這樣的寒風中。

他的眼睛深陷在眼眶中,毫無神采,無論是誰都能看得出來,他真的已經病如膏肓了,可是當他看見秦千葉的那一瞬間,眼中還是閃過許久未見的一絲神采。

他微笑道:“千葉,保重!早些回來”,他雖然只說了一句話,卻彷彿比說了千百句話還要費力,再說不出話來。他只好用力地拍了拍秦千葉的肩,點點頭,便躲到一旁拼命的咳嗽去了。

平日的夥伴也都紛紛跑來,雖然盡有些玩笑的話,卻偏偏沒有一個人笑得出來。倒是那些長輩大都微微笑著,拉他過來說了些安慰保重之類的言語。正要告別大家之時,商人傑突然擠了過來,悄悄的告訴秦千葉,他姐姐躲在家裡偷偷地哭。

他還只是個孩子,孩子當然喜歡說真話。他也並不知道這樣會讓別人不開心。

秦千葉聞聽了他的話,心中更加難受,心道,無淚如此待我,但我卻在臨走之時還要害她傷心。想至此,不禁微微起了後悔之意。

趙山河知道他的心事,道:“千葉,你後悔了!”

他明明是在問他,但語氣卻像他自己想的一般肯定。他的話本是最多的,但此刻偏偏只說出了簡單的幾個字。

秦千葉聽到這幾個字時,胸口卻彷彿被利劍刺中了一般,不由苦笑道:“大山哥,還是你明白我,但無論如何,總算我她對不住。”

趙山河道:“既然你後悔了,便應該去找她,和她說個明白,不要讓她再誤會你,為你傷心。”突然,他的臉色頓時差了許多,嘆了口氣,輕輕地道:“可惜我不是你!”

秦千葉見他這麼說,彷彿明白了什麼。心中立時有一個奇怪的念頭,也許大山哥更適合無淚,只是這念頭一閃即過,不容他多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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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對視了片刻,終於,秦千葉輕輕嘆了口氣道:“你既然知道,便不應該這樣勸我的,你若是我的朋友,更該知道我為什麼要這般做。現在我若是聽了你的去找她說個明白,雖說這樣可以讓我自己走得安心些,走的沒有牽掛,只是卻不免要害她一生,你真不明白麼?”

趙山河道:“千葉,你向來比我聰明,雖然現在我不並非很明白為什麼你回去便會害了她,但既然你這樣認為,想來是不會錯了,只希望你日後不為此事後悔。”

眾人揮淚而別,只有大山堅持要再送一程。

又走了大半個時辰,秦千葉突然停下來,笑道:“大山哥,你真的不用再送了,你總不會是想偷偷的溜走,陪我一起離開這裡。”說罷,他想了想,又道:“至於無淚妹妹,你幫我好好照顧她。”

他說完,朝趙山河微微笑了笑,轉身大踏步而去。

他走的很急,話也說得很突兀,等走出十餘米,趙山河才回過神來,連忙大聲應道:“放心吧,千葉,我一定會好好照顧無淚的。”

秦千葉此時不敢回頭,聽到趙山河的話,用力的往後揮了揮手,在眼淚將落之時,快步轉過了山坳。

桃源村,商家。

風從窗外吹進來,落葉從窗外飄進來,風和葉同樣冷。

商無淚蜷縮在床上,她好像已經哭累了,家裡的人都去送他了,她不敢去,只因她還記著他昨日的眼神,冰冷,決絕。那是一顆什麼做的心,那是一個多麼冷的人,彷彿在一夜之間便換成了另外一個人。她想恨他,但偏偏無法用心的去恨。

透過輕紗看向窗外,一重又一重竹簾深重,彷彿這十丈的竹簾將紅塵全都隔絕。

陽光剛剛升起,照在青的枝,綠的葉子上,葉子上還帶著晶瑩、透明的新鮮露珠。一陣風來了,風聲中似乎隱隱有絲竹聲傳來,襯著瑤碧般的露滴聲,讓人更覺得一片死。熹微,四下靜得很。

深山裡那種總帶著幾分淒涼的靜寂,刺著人的心,刺痛她的心。

突然,風變了,吹得樹葉颼颼的響,但在她眼中,也只不過使得這寂靜更添幾分蕭索之意罷了。落葉一片片打在窗戶上,就像是一隻疲倦的手,在撥弄著枯澀的琴絃,雖然有聲音,卻比無聲更沉悶。“嗚嗚嗚……”商無淚突然無助的捂住自己的臉。

是風的聲音,還是她又在哭泣了?可惜,她的淚已經流盡。

正是:風吹枝動,枝動葉落。葉落成泥,天地無情。

天地本就無情,若是有情,天早已荒,地早已老。

紅塵間,悲傷事,已太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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