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還像句人話！”
蝙蝠衫晃了晃肩膀，坐回了座位，比出個指頭，“老王，在原來的基礎上翻一番，能做就做，不能做拉倒，咱們紅星國貿，還真就不缺你這點蚊腿。”
蝙蝠衫話音落定，滿場眾人盡皆暗抽口氣。
眨眼間，利潤便翻到了二十餘萬，若說是一個廠辛辛苦苦創造的產值，那也就罷了。
可這就是個嘴上沒毛的傢伙稍稍動下嘴皮，就賺取的利潤。
蒼天是否過不公！
王書記也愣住了，支支吾吾說不出話來。
他雖是地委書記，掌控上萬平方公裡土地，數萬人口，按道理說，區區兩千擔皮棉，四千噸秋稻算不得什麼。
可實際並非如此。
畢竟，這樁交易，不怎麼站得住道理，因臺地區的計劃外統購統銷物資，也有限，且各方面都盯著，地區也指望這筆物資能多換些盈餘，以衝抵入不敷出的地區財政。
起先，他王某人為走通門，對外報出的一千擔皮棉，兩千噸秋稻，已是咬牙切齒之限。
如今，蝙蝠衫大嘴一張，竟翻了一番，這簡直是要他王某人剜肉剖心。
“怎麼著，王書記，看樣你有想法啊，應與不應，你倒是給句話，總之，我曹某人行事，講究的就是個你情我願，絕不勉強！”
說話兒，蝙蝠衫拿了筷朝桌上的牛肉條，動了一下。
“兩千擔皮棉，四千噸秋稻，按照計劃內外的差價算，這可不是筆小數。當然了，瑞林同志所辦的事兒也不小，照我說。也值這個價，現在王書記猶豫不決。恐怕還是擔心巨大代價付出了，事情沒辦下來，或者沒辦好，瑞林同志是否該讓王書記吃個定心丸？”
毫無徵兆，薛老忽然插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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彭春輕輕拿腳碰了薛向一下，示意這傢伙別多事兒。
在彭春看來，這完全是渾水，他自己不願淌。自也不願薛向淌進去。
王書記聽得倒是大點其頭，讚許地看了彭春一眼，顯然，對他帶來的薛向是滿意。
因為，薛向問的問題，正是他想問又不方便問的。
“你小倒是個合格的陪客，什麼都替主家操心，像這種廢話一般的問題，老本部稀得搭理你，但看在你小方才痛快幹了一瓶酒的份兒上。賣你這個面，就囉嗦幾句。”
說著話，蝙蝠衫便放下了筷。又撐開了摺扇，搖擺起來，隱隱有淡淡檀香送來，“國道通行，到底是大事，我只能說運作，這個包票倒是不好打，畢竟，凡事皆有意外。若是歌洋老總，抑或是許副主任哪天心情不好。恰好關注到這條國道，並做了指示。我也只能是回天無力，刨除這些意外因素，若再出了問題，那就有我全權負責。老王，話說到這份兒上，你該放心了吧？”
話說到這份兒上，王書記一顆心已然放進了肚裡。
若是蝙蝠衫大包大攬，他反倒要心中發虛。
蝙蝠衫不將話說滿，他倒是多了分指望。
薛老有意套詞兒，自然不滿意蝙蝠衫將話說到此處，當下，便道，“這話說的有些大，據我所知，計委許主任對工程關卡得最緊，許辦下邊專門組織了稽核小組，所有的規劃方案，最終都要在這個稽核小組那兒過一遍，我很奇怪，你怎麼過這一關。”
“薛老弟，喝酒喝酒……”
彭春端起酒杯向薛老勸酒，腳下更是不停，敲在薛向腿彎處。
王書記卻不淡定了，揮手止住彭春，“稽核小組？這是什麼單位，不是有規劃司麼，怎麼又弄出個稽核小組，薛向同志，你的訊息可要準啊！”
今次王書記幾乎是捨身一搏，投下血本了，稍有風吹草動，便成驚弓之鳥。
先前，見蝙蝠衫進退有，雖不大包大攬，卻又胸有成竹，王書記一顆心就落了肚。
可眼下，在聽薛向扯出個直接架設在計委常務副主任辦公室下面的稽核小組，他哪裡還能淡定。
“訊息很準，不信，你問這位瑞什麼同志，他應該聽說過這個單位。”
薛老含笑道，說著，便拿酒杯在痴楞懸在半空的彭春的酒杯上一碰，徑自喝了。
所謂稽核小組存在與否，薛老自然有準兒。
因為這個所謂的稽核小組，壓根兒就是許幹在薛老的建議下設立的，為的便是防範各種關系網的進攻。
按說，許幹只是計委常務副，不是正印，且計委自有規劃司，他許某人辦公室下面的稽核小組不該有多大權力。
然，許辦下的稽核小組，原本就是參謀單位，只對規劃有疏漏之處，報與許幹，爾後，有許幹出面針對稽核小組提出的問題，對計委負責部門提出問題。
因為該稽核小組背後立著個許幹，是以，稽核小組的權力也就無限擴大，隱隱成了上規劃司。
而又因為這個稽核小組，只提出問題，而不決定規劃方向，且即便是提出問題，也是有許幹拋頭露面，是以，掌計委印的歌洋副總便是心有膈應，也未說過什麼。
更不提，稽核小組自打成立，便履立大功，好幾次規劃司的重大失誤，最後皆由稽核小組戳破，氣得歌洋長大拍桌，撤了兩任規劃司司長，才算完事。
是以，如今的稽核小組，在計委內部，算是聲名遠揚，威權已立。
而蝙蝠衫身為批倒爺，自然對這個稽核小組，知之甚深。
自打這個該死的小組成立以來，他的生意便陡然難做了。
要擱在以前，像王書記這種小角色，蝙蝠衫都不會帶正眼瞧的。
更不可能為了區區千擔皮棉，兩千噸秋稻，跟誰費這麼大勁兒。
眼下，聽薛向提到稽核小組，蝙蝠衫的神經陡然繃緊，盯著薛老，皮笑肉不笑，道，“稽核小組是有這麼檔事兒，不過，咱爺們兒的關係上撐天，下戳地，你小又知道什麼！”
說罷，又瞪著王書記道，“老王，這話怎麼說來著，買賣不成，仁義在，你自己考慮清楚，這單你是做不做，做就麻溜兒點，不做，也別耽擱哥們兒時間，我就不明白了，你信不過我，還信不過隋副處長麼，不相干的人吧嗒兩句，你就摟不住了，這種脾性，可不像能成大事的喲。”
從一開始，蝙蝠衫就算計得明白。
這單生意，他志在必得，且毫無風險。
說志在必得，是因為他料定王書記不會撒手，畢竟利益有關，即便有萬分之一的可能，這位王大書記便會全力以赴，這種地方上的領導，蝙蝠衫遭遇得多了。
說毫無風險，乃是因為蝙蝠衫壓根兒就沒打算去跑門。因為在蝙蝠衫看來，這門實在用不著跑，因為國道要麼透過因臺，要麼透過賀州，不管怎麼說因臺都佔了分之五十的可能。
最後是從因臺走，那就再好不過，蝙蝠衫完全可以把功勞往自家身上攬。
若是走了賀州，他就可以把責任往計委的許主任或者歌洋長身上推，畢竟，此前，他曹某人有言在先，除非是歌洋長抑或許主任插手，保證王書記如願。
屆時，事情沒辦成，就說成是許主任插了手，料得王某人也無話可說。
有了這番考量，這塊肥肉，蝙蝠衫是吃定了。
非但如此，做老了這行當，蝙蝠衫深諳王書記之流的心思，越是想做這單生意，他架偏生拿得越足。
蝙蝠衫知道，他越是這般拿架，王書記之流就越是放不下。
果不其然，蝙蝠衫話音落定，王書記徹底糾結了，一方面，薛向的話引起了他的懷疑，另一方面，蝙蝠衫能把姓隋的引出來，已然證明了他的道行。
思來想去，王書記有了定計。
但聽他一拍桌，“幹了，就按瑞林老弟說得辦，稍後我就給地委打電話，你們派車去拖，但，在這之前，我得問問，多久能有準信，我希望不要超過半個月。”
的確，蝙蝠衫想的不錯，從一開始，他王書記就沒有退。
除了信任蝙蝠衫，他王某人還有什麼辦法呢。
“老彭，你們王書記這回肯定要掉坑裡了。”
薛老歪著脖，湊到彭春耳邊嘀咕一句。
這幫倒爺的能量很大，薛老清楚，但其能量也僅僅只限於搞搞各種小號批，動動廳幹以下的帽，若說國道的改遷，省幹的歸屬，那基本就屬於國家層面的問題了，哪裡是這幫人能夠影響，運作的。
從一開始，薛向就料定蝙蝠衫是在作勢，之所以，他還耐著性看蝙蝠衫表揚，就是想知道這池水到底多深，蝙蝠衫之流的買賣到底是怎麼運作的。
且這會兒，連許辦的稽核小組都牽連進來了，薛老越發認定蝙蝠衫是在胡吹大氣了。
雖然洞悉究竟，薛老不打算戳破。
一來，說破了，姓王的也不會相信，沒準兒還得鬧得彭春沒臉。
二來，蝙蝠衫之輩，如今的國內，多如過江之鯽，他實在懶得管。要管也得國家層面出臺政策，才有作用。(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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