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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洗一洗

煉兵室中,賀大師神色肅穆,雙手之間忽然爆出赤色焰芒。

隨著這道光芒的出現,煉爐底部原本平靜的火焰開始變得活躍。

嗶啵!嗶啵啵!呼啦!

短短不到一分鐘,便已竄起三尺之高,顏色也由普通的赤黃轉變為銀白。

整個房間開始響起嗤嗤的漏氣聲,那是火焰急劇燃燒帶來的聲響。

控火!

感受著室內溫度急劇上升,雷洛望向賀大師的目光再添幾分欽佩。

控火是鍛技中的一部分,這種手段沒有太多技巧,唯有依賴於血脈力量方能做到。

雷洛雖然不知道賀大師的血脈力量是什麼,但只看他在如此之短的時間裡便將地火催發到極致,就能猜到他的血脈絕非一般。

地火是最適合煉兵師錘鍛武器的火種,當然這並非說用地火鍛造的武器會更強,而是這種火焰最穩定,最容易獲取。

臨澤城之所以建在距離雲夢大澤三百餘裡的此處,而沒有選擇在大澤旁築城,便因為如今城池所在的地下,蘊藏了豐富的地火資源。

只要透過特殊手段,便能引來火脈為自己所用!

作為臨澤城屈指可數的武器鋪,雲記的煉兵室無疑坐落在一處火脈之上。

而地火雖然穩定,但也正因為穩定的猶如一潭死水,無法為煉兵師所用。

唯有依賴於控火手段,破壞地火內部的秩序,使之變得活躍起來。

高明的煉兵師能在最短時間裡,讓地火急劇升溫。

這麼做的好處不僅僅為了節省時間,更多的則是在鍛造武器過程中,往往有些特殊材料需要瞬間的高溫處理方能融合。

因此,控火的手法高低,也是檢驗一名煉兵師水準的一部分參考。

隨著地火被調動,被賀大師投入煉爐的銀光劍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開始變軟,劍身表面開始浮現出一道道複雜的紋路。

那便是外層符文!

雷洛目不轉睛盯著煉爐,此時賀大師已不知從何處拿出一個足有小兒頭顱大的煉錘。

煉錘表面呈金色,上面刻畫了一頭仰天咆哮的赤色猛虎,端是惟妙惟肖。

只見賀大師指尖劃過手腕,頓時割出一道傷口。

泛著赤色光澤的鮮血噴灑在煉錘上,原本如死物一樣的赤虎浮文瞬間發生了變化。

嗷!

一聲咆哮震耳欲聾,光芒大熾中,煉錘上方赫然浮現出赤虎虛影。

那是賀大師的血脈之力!

雷洛的呼吸驀地有些發緊,他知道最關鍵的時刻就要到了!

修復戰兵無須耗費太多時間,之所以不比重新打造一柄戰兵容易,是因為前期的準備相當繁瑣。

查詢內部損傷節點和符文,製作修復計劃,萬一若是符眼受損,還需推演架構等等。

總之,最容易修復的戰兵便是外層符文受損且未傷及到架構。

一旦符眼受損,修復起來不但艱難百倍,還需承擔極大的失敗風險。

雷洛記得雲記有規定,但凡符眼受損或階位超過黃階以上的戰兵,均需由店內的高階煉兵師親自過目,才決定是否承接。

這樣說起來,陸伽顯然違反了店內的規矩,僅是這一條就足以讓他被開除。

只不過,這傢伙犯下的錯,最終卻要由自己來承擔。

雷洛心中泛起淡淡的苦澀,若不是林伯出面,他無論如何也不會揹負如此恥辱。

“這樣也好,至少那枚鐵膽從此以後完全屬於自己了!”

他摸了摸緊貼胸口存放的鐵膽,雖然依舊憤懣,但已不再如之前那般強烈。

叮!

清脆悅耳的響聲油然而生,將沉思中的雷洛喚回現實。

他抬頭看去,銀光劍已從煉爐中取出放在砧案,那聲脆響正是賀大師手中的煉錘砸在劍身表面發出的聲音。

賀大師一錘之後並未就此停止,而是以極快的速度不斷捶打劍身。

雨打芭蕉的聲音響徹室內,賀大師握錘的手臂憑空幻出無數殘影,速度之快令人為之咋舌。

雷洛敏銳的察覺到,每一錘下去,劍身表面的符文都會發生些許變化。

這些變化不明顯,但由外及內,便能逐漸影響到內部架構。

這就是煉兵師!

他屏住呼吸,全神貫注盯著賀大師的每一個動作。

……

煉兵室內專心忙碌著,雲記的其他地方此時卻已有些混亂起來。

不知有意還是無意,東家韓劍離開煉兵室後,抓來一名夥計吩咐道:“小雷為了彌補過失,正在煉兵室中修復戰兵,你守在這裡,嚴禁任何人打擾!”

言罷,他飄然離去。

說來也巧,那名被抓了壯丁的夥計正是雲記最為嘴碎的傢伙,平日便以傳播小道消息聞名。

韓劍前腳剛離開雲記大門,雷洛要修復戰兵的訊息就已經傳遍了整個店鋪。

先前看熱鬧的煉兵師和鑑定師們頓時沸騰了,手頭無事的人們湊在一起交頭接耳,議論紛紛。

韓劍短短幾句話裡透出的信息量很大,眾人揣摩了好一會才明白其中含義。

雷洛居然擔下修復失敗的責任了!

這樣的結果無疑讓人為之震驚。

不久前陸伽在一連串的詰問下啞口無言,讓原本以為是雷洛犯錯的眾人意識到事情並沒有想象中的那麼簡單。

東家韓劍出面,所有人都以為陸伽此次在劫難逃。

哪曾想,就在他們剛剛散去,陸伽已如無事人般施施然走了出來。

緊接著雷洛承認過錯的訊息就傳了出來,這之間究竟發生了什麼?

為何雷洛會承擔下責任?

無數的疑問在眾人心中生出,有人已忍不住罵了起來:“之前雷洛義正言辭的樣子,還以為是陸伽在搗鬼,他娘的,老子還替他打抱不平來著!”

“可不是麼,這小子看起來老老實實,還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

“切,他本就沒資格加入雲記,要不是有人撐腰,怎敢做出如此惡劣之事?”

隨著有人開罵,人群頓時沸騰。

也有人沉默不語,神情之間有些複雜。

這世上從來不乏精明人,雷洛先前還對著陸伽憤怒質問,被東家韓劍喚入煉兵室不久,態度就發生了三百六十度變化。

要說這其中沒貓膩,鬼都不信。

然而正所謂事不關己高高掛起,既然事情已經有了定論,自不會有人站出來主動找麻煩。

不過經歷此事之後,眾人對於陸伽也多了幾分防備。

人群中痛罵雷洛好一會,突然有人驚聲道:“剛才聽小程說,雷洛在煉兵室中做什麼?”

小程便是被韓劍拉壯丁的夥計,此時聽到有人發問,便回答道:“東家交代,雷洛為了彌補過失,正在屋子裡修復戰兵!”

修復戰兵?

那柄玄階中品戰兵?

原本喧鬧的人群瞬間寂靜,過了好一會,才有一道弱弱的聲音響起:“雷洛他是……入門鑑定師吧!”

入門鑑定師,意味在雲記也只是最底層的人物。

只比尋常夥計地位稍高,但放在鑑定師之中,卻毫不入流。

這樣的人,就連鑑定級別稍高的戰兵只怕也做不到!

修復戰兵?開玩笑呢!

當下便有人質疑:“這小子只有下位血脈,連成為煉兵學徒的資格也沒有,怎麼可能修復戰兵?”

“可東家就是如此吩咐的!”

小程委屈的辯解著。

眾人當然知道這種事情小程不敢胡說八道,只是這個訊息未免也太讓人震驚了,甚至比雷洛主動承認錯誤還叫人震驚!

不,這已經不是震驚了,而是不可思議!

區區一個入門鑑定師,居然妄圖修復戰兵——這傢伙腦殼壞掉了吧!

一時之間,眾人面面相覷,不知道該作何反應了。

這時,帶著倨傲的稚嫩聲音自角落響起:“雖然對雷洛替我洗清冤屈感到欣慰,但若說他能修復戰兵,我是打死也不會相信的!”

“若非有林伯撐腰,以他那點可憐的血脈天賦,成為鑑定師都很勉強。這種與廢物無疑的傢伙,怎麼可能修復戰兵!”

“說起來林伯也是我雲記的老人了,就算徇私,也不該將這種人品天賦皆有問題的傢伙招進來!”

這話說的就有點誅心了。

眾人齊齊看過去,出聲的不是別人,正是陸伽。

陸伽此時早已沒了剛才的狼狽模樣,白裡透紅的臉上意氣風發,眉宇間倨傲之意令人反感。

眾人對他觀感向來不好,即便雷洛承認了錯誤,也並沒有因此待見他。

更何況事涉林伯這位德高望重的老者,固然由於形勢微妙無人反駁,卻也無人應和。

人群再次陷入古怪的靜謐。

陸伽很滿意自己這番話所帶來的效果,他搖頭又道:“倒也難怪,林伯如今年紀大了,有些糊塗在所難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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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言一出,眾人更是沉默。

陸伽見無人反駁,不禁愈發得意,還待再說,忽然迎面飛來一團黑乎乎的東西。

他下意識揮手阻擋,沒想到那東西一觸即散,頓時濺了他一臉一身。

“嘴巴這麼臭,給你洗一洗!”

就見煉兵室的房門不知什麼時候已經開啟了,雷洛陰沉著臉盯著他,手上提著一個鐵勺。

泛著鐵屑臭味的稠汁從勺子滴落,赫然是煉兵師用以清洗鐵鏽的髒水!

聞著那古怪的味道,陸伽頓時忍不住乾嘔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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