臘月二十二，穆錦萍等人便轉上鄆城踏上了返京的路程。
馬車嘚嘚，捲起寒風塵沙。
一行四人，穆錦萍依舊和綠依坐馬車內，只是車轅上卻多了個小六子。雖然不是個多話的，多了個人，感覺上還是熱鬧了不少。
“查賬可是個精細活兒，這眼看著春節就來了，這鄆城一行，能趕上元宵節回去麼？”綠依給倒了杯溫水遞上，這才問道。
“趕得上的。”穆錦萍點點頭，“此去鄆城主要是為了收年度賬目，一併帶回京核實便可，所以不會耽擱太久，離著大年元宵還有半個多月，回去怎麼都夠了。”
綠依聽她這麼說，便不再瞎操心，不過路途枯燥，總得找些話聊打發，隨手又為自己倒了杯熱水，才道，“你好好像一點也不關心春丫的去留，要知道，她要進宮，於她有好處，於布莊卻是一大損失。”
“春丫是個聰明姑娘。”穆錦萍喝了口熱水，“我相信她會做出正確的選擇。”
穆錦萍確實不關心春丫進宮與否的選擇，因為不管最終結果如何，她都尊重其選擇。
若是春丫真的進宮，布莊損失肯定是會有的，卻還不至於動搖根基，錦繡布莊目前這批繡娘都是當初嚴格甄選而來，繡技精湛，且早就學會了仿雙繡，維持現狀應該不難。這些人也都是本分老實的，到時候讓小劉掌櫃挑一個出來重點培養就行了。
至於常公公所威脅春丫的選擇決定布莊貢布的命運一事，穆錦萍壓根兒就不擔心。歷年繡品大賽規矩擺在那，三冠需要列外皇家貢商是眾所周知，大賽名次早就名列於側，進貢的細節只需小劉掌櫃出現洽談就好，一切本就順理成章，就算是常公公也改變不了，倘若他真做了手腳，那也要她穆錦萍甘願吃悶虧才行，若真到這一步，告御狀解決一個太監還可以的。
五天後，馬車便駛進了鄆城城門。
因為到的時候已經是下午，所以穆錦萍決定先找家客棧住下，趁著半天將各方賬目收齊，然後明日一早動身上京。
因為上次全程綠依陪同早就在各家管事那混了個臉熟，穆錦萍這次便決定讓她幫自己一起收賬本，兩人各方兩路，事情坐起來明顯快了不少，傍晚，便將所有賬目盡數收齊。
沒有接受那些管事們的邀約，幾人在客棧簡單的用過晚飯便洗洗睡下了。
翌日天不見亮，就啟程上京。
而經過此次鄆城一行，蘇家老宅修葺事宜，穆錦萍心裡也有了計劃，打算開年就提上程序，那麼下次他們來這，就不用再住客棧了。
正如穆錦萍所計劃的，他們的馬車是在正月十四趕回的京城，卻不想計劃趕不上變化，剛一回京就聽到人們議論什麼瘟疫的事。
穆錦萍雖然疑惑，不過想著家裡盼著等著的親人，便也就沒有多問，徑自驅車回家。剛下馬車，果然就見大家都等在門口。
“娘，舅舅，大哥。”穆錦萍一一叫人，這才納悶兒道，“你們站在門口做什麼？”
“估摸著你差不多也該回來了，所以就想著出來看看。”蘇映紅接話道，“你大哥哥舅舅剛從外邊回來，正好碰上就在門口閒扯了兩句，倒是沒想還真給等到你了。”
“外邊風大，還是進屋再說吧。”蘇映笙也是一臉燦爛，忙招呼著人進屋。
“你舅舅說的對，進屋進屋！”蘇映紅連連點頭，拉著穆錦萍就率先走進了門。
倒是穆錦逸刻意落後一步，和綠依並肩而行，“辛苦了。”
“還好。”綠依先是一怔，隨即便不好意思的低下了頭。
被忽略徹底的小六子盯著自家少爺的背影‘望眼欲穿’，半天仍舊沒瞪出存在感的他終於忍不住大喊出聲，“大少爺！”
穆錦逸聞言一頓，反應了半晌才驚愕轉身。
“大少爺，奴才是小六子啊！”可算引起大少爺的注意了，小六子激動得臉都泛紅了。
“小六子！”確定真的是小六子沒錯，穆錦逸也很激動，“真的是你？”
“嗯嗯！”小六子重重點頭，“是小姐帶奴才來的，大少爺，您不在的這些日子，奴才好想你啊！”
“來了就好來了就好！”穆錦逸大笑著上前猛拍了小六子單薄的肩膀兩下，拉著人手肘就走，“走吧，先進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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綠依落後兩人，看著主僕倆興沖沖的進門，原本含笑的嘴角垮了下來，眼神好不幽怨。撅著嘴磨蹭了好半天，這才走進門去。
等人都進了屋，馬車才調頭而去。
正是晚飯時候，李媽媽正在佈菜，看到穆錦萍回來，高興得當即又回廚房張羅了幾個菜。
一家人圍坐一桌，沒人主僕之分，氣氛很是溫馨熱鬧。
“對了，湛兒呢？”穆錦萍在外邊還以為孩子是李媽媽帶著，進門見人在廚房忙活便不由問道。
“在屋裡睡覺呢。”蘇映紅說著夾了只大閘蟹在穆錦萍碗裡，“這些日子在外奔波累壞了吧，吃只螃蟹補補。”
穆錦萍盯著碗裡的大閘蟹哭笑不得，“謝謝娘。”剛想拿起大閘蟹，想到剛進城時聽到的，不禁又頓下了動作，“對了，我們進城的時候好像聽到大家都在討論什麼瘟疫的，你們知道是怎麼回事麼？”
“這事兒啊……”蘇映笙下意識的看了看蘇映紅和穆錦逸兩人。
“舅舅？”穆錦萍看他這反應，心裡忽然生出不好的預感，不由皺起了眉頭。
“這瘟疫的事兒其實跟京城沒關係。”頓了頓，蘇映笙才接著道，“是……邊關那邊傳回來的訊息，說是軍營突然併發瘟疫，情況很不樂觀，而北狄應該也知情，所以發動猛攻來勢洶洶，我軍將士已經因為瘟疫死了大半，還得抵禦外敵，哎……”
“你是說……”聽到瘟疫居然和高煜的軍隊有關，穆錦萍和綠依對視一眼，齊齊抽了口涼氣。
穆錦逸點點頭，接過話道，“眼下邊關告急，皇上已經派了太醫去。”
想到高煜正面臨的險境，穆錦萍放下碗筷，再也沒心思吃飯了。
綠依亦是面色凝重。
元宵也因為這邊關噩耗過得失了喜慶，連著幾天，穆錦萍都情緒沉鬱。每天一出門就能聽到大街小巷的議論，邊關將士又死了多少人，北狄狗又是怎樣的趁人之危，而太醫被皇帝派去了大半，將近半月，於病情卻是束手無策，除了眼睜睜看著人死去，根本沒有辦法，軍營甚至因此出現了逃兵現象。
“這瘟疫肯定不簡單。”呆在房間裡盯著賬本半天一個字也沒看進去，穆錦萍當即將其合上，看向臉色凝重的綠依道。
綠依眉頭糾結的抿了抿唇，半晌才道，“你說的沒錯，若是情況繼續這麼惡化下去，屆時攻打天朝的肯定不止北狄，到時候才是真正的腹背受敵，加上內憂瘟疫，可謂是滅頂之災。”
穆錦萍努力回想著上一世的記憶，隱約記得是有這麼一場瘟疫，至於後來是怎麼化解掉的，卻是不清楚。
“綠依姐。”穆錦萍忽然抬起頭，目光堅定的看著綠依，“我想去邊關。”
反應過來她說了什麼，綠依愕然瞪大了雙眼，“你要去邊關？開玩笑的吧？”想也沒想就拒絕道，“我知道你擔心殿下，可就算你去了又能怎樣？行了行了，這事兒你就別想了，殿下他那麼厲害，肯定能想到解決之法的！”
“我是認真的。”穆錦萍堅定道，“我要去邊關，明日一早就動身！”
“喂……”
“我心意已決，綠依姐，你就別勸我了。”穆錦萍打斷綠依道，“國之堪危，個人何等渺小？只要能盡一份力，我穆錦萍雖是女子，亦義不容辭。”
“可是，就算你去了能幹嘛啊？”綠依覺得她簡直就是在胡鬧。
“綠依姐忘了，我也懂醫理的。”穆錦萍盯著綠依的眼睛，一字一頓，語氣不容置喙。
綠依還真給忘了這茬，“可就算是這樣，連太醫都沒辦法，你去了也……”
“太后手疾，平昭公主她們的怪疾，太醫不也束手無策麼？”穆錦萍眉頭輕挑，說不出的自傲，“相信我，我去肯定比那群怕死的太醫管用。”
的確，太醫束手無策，未必就是真的沒法，很可能是怕死。
“太醫裡面，也未必都是貪生怕死之輩，至少沈太醫就不是。”綠依頓了頓才道，“而且，你娘他們肯定也不會同意你去的，至於殿下，我要是把你帶去，他沒準兒得砍了我。”
“不管你怎麼說，反正我是心意已決。”穆錦萍道，“至於我娘他們，隨便找個託詞糊弄過去便是，反正我做生意，成天在外的跑，藉口說要出遠門經商，想必他們也不會多做懷疑，而綠依姐你，愛跟不跟，就算沒你帶著，我自己也能去。”
“你可真固執！”被軟威脅的綠依滿心無奈。
“你別告訴我你就不擔心。”穆錦萍衝她翻了個白眼，乾脆收起賬本，站起身來。
“既然這樣……”綠依猶豫片刻，知道勸她不住，便乾脆點頭，“那……好吧！不過，到時殿下若是怪罪下來，你可得幫我扛著！”
穆錦萍笑了，“沒問題。”
兩人便就此商定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