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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晏開口:“這怕不是戶部一人的事兒吧, 工部才是船廠的監工,海州船廠沒能按期交工,工部免不了責罰。海州多遠,你是覺得海州過來求人辦事容易, 還是工部來我們隔壁戶部求人辦事容易?更何況當時竹侍郎還不過是一小小巡官,她一個人過得了這件事情?若是或許錢尚書不知曉, 這案子確實在前任戶部侍郎入獄時提及過。”

俱泰回頭笑道:“這事兒的確要問過宋舍人,太后交予承辦的人當中確實有你。既然提過, 怎沒個結果?”

宋晏走過來, 拿起卷宗展開道:“不論此事是工部與戶部打了招呼,還是千里迢迢海州來了人找了戶部,這事兒想查沒法查。那邊的北地幾州確實說來傳運走了相當量的木材,這帳也從幾州林場的賬目下頭劃掉了。那段時間也不是很適合出海。說是巧妙也罷, 巧合也罷, 活的船員只有幾人了, 那些大船葬身海底也不可能撈出來, 這事兒不是我們不想查,是查不下去。”

他往前走了兩步對聖人道:“若說海州船廠一案真的有證據可以判罪, 那前任侍郎怕是已經在大牢裡關的昏天暗地, 然而即無證據何得加罪,他只是被貶密州刺史。但若如錢尚書所說,這是迫害誣陷,那手段當真溫柔啊。”

殷胥對外做的是不表態,大部分知道殷胥跟俱泰關係比較親密,然而和南邦、元望這對崔家叔侄,與夏辰、劉原陽和季子介這些武將相比,俱泰在外人看來要排得稍後一些了。

殷胥點了點頭:“這事兒刁寺卿過問了?”

宋晏抬手行禮:“這是自然。”

殷胥微微斜了身子,手倚在一邊扶手上,點了點頭,道:“俱泰,你把卷宗提交給大理寺和臺諫,讓雙方再度審理,如果發現竹侍郎卻有嫌疑,可以再提出。但若是沒有嫌疑,這樣平白來說,也有損竹侍郎的顏面。”

他意思是不再議論,俱泰與聖人都心知到了火候,他面上露出幾分忿忿的神情,宋晏則暗自松了一口氣。

他決意要保竹承語了。

果然。一是他確實以為竹承語和他基本已經可以掌控戶部了;二是竹承語從裴六那裡學來的小花招,他居然還真的會中招。

宋晏道:“大家也知道,錢尚書歸來之後和戶部離了心,戶部有自己的訴求,尚書不願意過問。竹侍郎在巡官之位時頗受錢尚書重視,能力與年紀都是下一位侍郎的合適人選,因為政見不同,錢尚書要打壓曾經的摯友、同僚?欲加之罪何患無辭啊!”

這話說的,當真是冠冕堂皇。

他一開口,場面上不少人也都開了口。

殷胥微微動了動眉毛:“那麼宋舍人也是欣賞竹侍郎的政見了?”

宋晏點頭:“竹侍郎也是為了大鄴江山。”

殷胥略顯失望道:“朕以為是你的意見。畢竟你是當年制科狀元,當年的文章也相當出彩,雖然有些年輕激進,但視角也尤為不同。離京後,命你與崔舍人一同輔佐太后,你也算是朕最早的門生了……”

言下之意很明顯。聖人期待宋晏大放異彩,宋晏卻一直沒有表現出太多特殊獨到的地方。

眾人的目光也有些微微變了,朝中反對宋晏之人皺了皺眉,而剛剛受到囑咐開口幫竹承語說話的,眼睛微微亮了。他們可都認為俱泰與靠近俱泰的那批官員,都是因為俱泰本人提出了商、農、稅等等改革的新意見。

竹承語忽然拱手道:“臣不能獨居此功。臣當年制科不過第七位,宋舍人當年乃是制科狀元,跟在聖人身邊去過山東河朔等地,受到聖人耳濡目染。宋舍人是當真為大鄴傾盡心血,戶部支出無力承擔,是臣多次上報後,無奈向宋舍人提及。宋舍人也意識到如今大鄴的窘境,才提出了一系列的富強朝廷的想法,大批臣子都內心認同。”

宋晏微微愣了一下,聖人的態度他沒有想到,竹承語接話這麼快他也沒有想到。

聖人立刻坐直了身子,顯示出很感興趣的樣子。

宋晏還沒來得及細想,他倒是也準備好了被頂到眾人眼前,卻不是這樣的方式。

人要是落魄了,曾經的同僚踩上一腳的事兒不少;但若是人有些發達的徵兆,那些依附於他的人一個個好像自己也要發達了似的,興奮的往上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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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少人一直覺得竹侍郎和宋晏關係親密,守舊派的人聽聞竹侍郎開口了,一個個跟著開口。無外乎兩個意思:宋舍人絞盡腦汁想出來了很多為了國家好的政策一直憋在心裡沒說,聖人你聽聽他說嘛;以及我們這些大臣也相當贊同,我們也是為了大鄴好,我們也出了不少的意見這事兒也有我們的光。

宋晏想過要出頭,但是是他一個人,而不是一群人點著頭恨不得手已經搭在他肩膀上了,告訴聖人他們也都是跟宋晏站在一起的。

眾人的意見這樣表達,俱泰都可以直接一耙上去說他們是朋黨了。

然而俱泰似乎剛想爭這個問題,殷胥先開口:“那你說來聽聽。”

宋晏上前一步,竹承語與戶部工部官員退回隊內,誰都嗅到了空氣中與眾不同的氣氛,誰也都知道現在局面已經跟他們無關了。

群臣也都靜默下來了,當年俱泰開口在朝堂上與聖人議政,也沒有這個場面。宋晏也沒有什麼退路,他再罵豬隊友也沒用,上前一步道:“臣是認為如今國家之利盡被大商賈掠奪,朝廷伸不開手腳而民間大量流富,若這些財富流回朝廷,則國家富強。各地因寬而亂,且不說各地宵禁放開後,州城、京城內治安混亂,刑案頻發;而且各地隨意通行,無需路引,百姓流竄,大量土地被拋荒。”

他說起來條理清晰,倒是許多大臣俱在點頭:“甚至有關中百姓,自家有地而不耕種,反而養花販售,於縣鎮買米買菜,汴州城外已經不事農耕,大片沃土望去,盡是花田菜地與桑蠶,反而無人事耕田!各地通商口岸頻繁開設,甚至有漁民敢船板出海,小舟通夷!聽聞廣州便是被夷人侵佔,直到聖人大破南朝才平定,往後難道各個口岸都要被夷人所佔?或許這些都不是將大鄴推倒的關鍵,但種種徵兆,臣心感大鄴的動盪與不安。遲早會演變成更嚴峻的境況!”

殷胥看向那些點頭的守舊派官員:“你們都是擔心這些?”

眾人點頭,七嘴八舌的補充起來,殷胥聽了一會兒,抬手道:“那你認為有什麼解決方案。”

宋晏抬手道:“臣還只是初步想法,但是問題已經變得急迫了。臣認為應該破富戶以濟平民,繳巨賈以歸國財,立方田以保產糧,阻遷徙以定地方。大鄴如今富戶多,貧民也多,土地遭兼併後,為佃戶被詐契約者淪為流民,吃的盡是朝廷的救濟;巨賈在地方上富可敵一小國,資源充足,實力強大,不但欺壓市場,也能為霸一方,子嗣做官後必定想透過官場暗中協助自家。還有土地兼併一事,聖人雖然推出一系列維護佃農的契約法令,然而佃農大多不識法,被欺騙者也不在少數——”

他歸納的這四條,還沒來得及說完,朝堂上被他的語氣甚至帶出一片群情激昂,殷胥忽然冷冷開口:“既然心有方針,又想著利民惠民,你身為舍人,為何不向上提出?你身為舍人,既可以向政事堂提出政見,也可以遞交給事中、遞交給太后,甚至直接可以將這番話在朝堂上說出口。卻沒想到這麼多大臣知道了你的政見,你作為朕身邊的舍人,卻唯有朕與太后不知,這幾個高官不知啊。你這是自結盟黨,覺得眾人發言朕才能聽得到?”

殷胥這是進了場,頭一回提著盟黨二字。

場面一下子冷了。

朋黨之詬病,議論了至少千年,每一個士子都知曉朋黨的危害,甚至以結朋黨之名來攻擊自己的政敵,議論朋黨的危害。然而人們因同德或同利結黨,卻在這個斥責的伴隨下常年不斷。

說著說著改政,聖人忽然一塊大板磚對頭扔來,論誰也要懵了。

宋晏緩緩道:“若要改革變法,自然不是一人之事。聖人重用錢尚書,但變革並非一人所能完成,需要這一個先頭人的身邊有能協助改政變法進行下去的眾臣。古往今來,沒有一個人努力能變成的法。臣心知這一點,更知曉官場傾軋,知曉改政當急。若臣只有一人,沒有信任的臣子可以幫忙貫徹配合,沒有有德之士贊同,怎可能進行下去!君子為徒,謂之同德;小人為徒,謂之朋黨!臣聞朋黨之說,自古有之,惟幸人君辨其君子小人而已。”

言下之意:若說我是朋黨,那聖人是不辨小人君子!天下能否太平,看的是聖人您能不能慧眼識珠,英明辨別!

他這句話猛地撂下,若不是知道守舊派私下的動作,這番話多麼像諍言。

殷胥的心思,群臣看不懂也不是頭一回了。

一瞬間,大部分渾水摸魚的人也懵了。聖人這是贊同宋晏,還是不贊同?這是要一棒子下去打死,還是要有褒有貶?

若不是崔季明閒聊得了幾句關於宋晏的事情,她怕是也要被宋晏如今氣宇軒昂、擲地有聲的樣子給搞懵了。

殷胥起身:“人君能否辨君子小人,本是個難事。並非君子不做小人之舉,也並非小人無君子之思。朕自小愚鈍,看不懂人心,只看得清楚做過些什麼。”

他忽然這樣起身,似乎字字都有所指,一些守舊派官員看不清宋晏的臉,卻一個個覺得渾身汗毛倒立,冷汗順著脖子往下淌去。

宋晏也是一霎那渾身的汗毛都要炸開了似的,心中驚異聖人究竟是什麼意思。

殷胥兩手攏住,又道:“朕一向允許眾臣公議國政,無論地位官職。你既然能提出這些想法,自然也會有人不同意。新政時立時廢,只會讓眾臣不知風向四處亂倒,讓百姓疲於奔波更無法安定。世之名士常患法之不變,然而朕登基便是變了法,你說的改政,朕怎麼聽來都像是改回舊度。”

他行事利索,說話卻喜歡一句句頓開來,每一個停頓,都聽的群臣一片窒息,永遠猜不出他下一句想說什麼。

殷胥慢吞吞又坐下了,道:“從肅宗末年開始改政至今,天下百姓剛剛適應,若不是你有充足的理由,朕也不可能允許再度大變。不過公議政事,不是朕跟你們爭。既然有支援你的,想來也有不支援你的,朕想聽聽崔宰的意見。崔宰,你是群臣之首,這改政你沒聽過?你覺得合適?”

崔南邦在朝堂上一直屬於不太顯露,不太鐵腕的角色。他像是群臣與皇帝之間的中間人,政見不明朗,態度不尖銳,但又揉著朝堂這個面糰子,慢悠悠搓成聖人需要的模樣。

這次崔南邦站出來,眯眼一笑,跟吃了五石散似的晃晃悠悠邁出去一步,躬身道:“臣認為宋舍人的看法,是以小錯否大局,以小利忘長遠。這些還都是能力不足帶來的侷限,重要的是,宋舍人否認大鄴的變化,想要回到先漢時期的風貌。”

這話說的夠狠,簡直不是酒仙崔南邦能說出來的話,字字都是不吐髒字的罵人,最後一句卻蹊蹺了。

先漢。漢時可是中原曾經最強盛的一大帝國,回到漢時有什麼不對?

果然宋晏也這麼開口了。

崔南邦笑了:“宋舍人自然這麼想,國家富足,軍力強盛那便是盛世了。對於幾百年前,先漢之輝煌確實是值得追憶,然而除了那光芒四射的朝廷與軍隊之外——百姓各自居於土地之上,日出而伴,日落而息,封閉而寧靜,貧窮而平均。”

他笑道:“似乎聽來沒什麼不好,然而如今的大鄴已經回不去了。不封閉自然少了平靜,不貧窮自然少了平均,大鄴從立國之時顯露出了不一般的模樣,如今歷經四帝到了聖人手中,一個與往前歷朝歷代都不一樣的天下出現了!不論舊時代如何,總有一些人想緬懷,總有一些人想回溯,然而睜開眼睛看看吧!如今的大鄴,縱然問題重重,然各項工商業產量,朝廷年稅量,州縣人口的比例,糧食田產量,早是前朝的三五倍有餘!”

“群臣以治天下為己任,然大禹治水也不能封堵河流,天下百姓自要奔流到海,已經不是你我在這兒說說能回去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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