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帝王之友 > 285.276.0276.#

285.276.0276.#

此事一出,雖不能說是朝野震動,卻也幾乎成了洛陽最大的談資。

這條被加入科舉的律法之中,關於科舉律法的公告已經被再次張貼在國子監內,這一條幾乎和與考官勾連一樣成了最重的罪名之一。弘文館本來是儲存典籍之地,如今皇子們過了讀書的年紀,五姓的子嗣數量銳減,兩個學班都已經關閉,部分空出來的人手為天下士子的文章提供標註日期入庫的政策。只是有國子監先生推薦以及本身作品十分優異者,可以即刻入庫,但若是文章或作品水平得不到推薦和認可,還想要入庫留存檔案,需要一筆頗高的費用了。

半年以前,以薛太后為主導,開始了對國子監和周邊弘文館、棋院等官學機構的大幅度擴建。本來在洛陽擴建,是要推平周邊的民宅民居,花錢不說,還需安頓周邊百姓,而薛菱想了個法子。洛陽以前相當重佛,這跟前朝鮮卑人定都洛陽還痴迷佛教有關係,洛陽的佛剎曾有一千多座,佔地面積最大的幾處建築全都是佛寺。如今既重道抑佛,推平佛教倒是朝廷該做的事情。

推倒佛寺本來是很容易引起民憤的事情,但佛寺受到百姓維護的主要原因還不是信教,而是大部分的收容地、慈悲病所、講經戲院和百姓的交易市場都是佛寺主持,和佛教共生在一起,它基本能成為周邊幾個坊的百姓聚集地。後來東西市擴大幾倍,取消宵禁與開市限制,說書與唱戲的職業開始出現,而且聚集在東西市,朝廷有特意建了幼慈院和藥局,進一步從根本上削弱了百姓對於佛寺的需求。

薛菱下令推倒國子監附近的兩大佛寺後,在原有的土地上擴建,並設立了無償的十歲以下的官塾,建設了低價的藥湯局和病所,還開了幾十家可對外出售的鋪市,買賣後允許商賈在國子監附近開設紙筆與飯食的鋪子。

這樣幾乎要讓國子監成為替代佛寺的新去處,洛陽百姓都比較富庶,也都盼著子嗣能夠讀書參與科舉,反而使得國子監周邊的租、買房價格漲了幾倍不止。

而當初在長安國子監張貼制講的告示板的習慣,在洛陽國子監內由於考生士子的匯聚,開始了幾十倍的發展。國子監外院的路上兩側,立滿了告示牌,上頭有鬥詩寫文章供他人評判的,有制講的公告,國子監生徒整理的近期發生的大事,有十科的賽事章程——甚至因為國子監外院是百姓也可以隨意進入的,這裡漸漸成了百姓或文人的聚集地之一,甚至有些外頭的商賈到這兒來貼白紙黑字的廣告。

到了第二日,國子監最轟動的卻是正門那塊巨大的告示牌。

前一夜女院生徒幫著張羅的巨幅宣紙,裴玉緋在上頭洋洋灑灑將她那篇文章的完整寫在上頭,幾個年紀各異的女子踩著梯子,將她的文章貼在了這塊告示牌之上。

她的字纖瘦又帶點狷狂,文章卻辛辣直接。馮豈抄的不過是其中一段,但怕是他自己寫的其他內容卻未必能和那段抄來的完好銜接,而看了原版的,才能覺出每個字每句話都有前頭的論述銜接,連貫瀟灑,氣勢浩蕩,如今士子反駢之風盛行,卻仍然要誇讚這篇通俗化新格律的駢文之精彩。

若說之前女院多因新奇而被關注,這確實頭一回讓天下士子意識到,這些女子是確實有堪入國子監堪為進士的才能,才進入女院與他們一同走在書閣之中。

這是蕭煙清難得爭名之心在後頭鼓勵,女院的學生也開始將她們之前編篡後刻成雕版開始印出的《女學詩集》拿出來,和其他太學、國子學的生徒交換。

一群女生徒為此激動不已,裴玉緋卻不太摻和這種事,她抄完了文章,累的胳膊發酸甩手便回了道觀之內。裴玉緋預料著,這事兒鬧出來,單門口來送拜帖的都不知道要有多少,估計全洛陽的文人雅士都快想擠進這道觀裡和兩盞茶,沾點時興,回頭跟人作談資。

卻不料第二天懶散起身,問了身邊伺候的女僮,卻答說:“道觀外確有喧鬧,但是拜帖卻沒有一個送到門前的。鍊師說馮生家中算是有點勢力怕是前來報復,所以不讓奴開門,外頭發生了些什麼也不知道。”

裴玉緋披了件淺色的道袍,隨意挽了發出來,道:“夜裡還有可能,白日他沒這個膽子。你推開門瞧瞧去。”

另外那個讓她從山東帶來的小丫鬟,早調|教的耳聰目明頗有眼神,是說話一嘴山東味兒:“我聽見他們外頭好多人,都說鍊師是姓裴的裴家人哩!說您是行六,從叛軍那裡逃過來了!原來還是永王妃!”她一臉嗤笑的口氣,裴玉緋倒是挑了挑眉毛。

年輕時候長安沒幾個人知道她,但在洛陽她可報復過自己少女時期的未婚夫,也算是聲名大振,不少人都認得她這張臉。遲早事情敗露,她倒是不意外。

養面首的裴六娘子沒幾個月當了永王妃,永王屍骨未寒,又改嫁了當初的叛軍頭目如今的當朝大將軍季子介,說是病死了,卻搖身一變來了洛陽做女冠,和各路文士糾纏不清,甚至和崔相還有筆友詩友的關係。這傳奇人生感情糾葛,說書的找著這麼好的題材都能半夜笑醒。

她倒是無所謂,叫手邊的女僮小廝推開了道觀的門,卻看著十幾個穿著布衣的軍中男子,齊刷刷一排站在了正門口,把外頭慕名而來的文人雅士堵在了三步之外,被撕碎的拜帖扔的滿地都是。聽到開門聲,首先回頭的是站在門口一臉嚴肅的張富十。

裴玉緋一拍腦門真想回觀內。

張富十卻大步上來了,在自個兒那都磨得沒法看的舊衣衣襟裡掏了半天,掏出來了張紙兒:“給你。”

裴玉緋:“這字兒跟狗爬似的,是昨兒你又練字了?”

張富十:“這是馮豈寫下的致歉,以及保證絕對不會再靠近你三丈之內,絕不再騷擾報復你。”

裴玉緋仔細一看,這拿筆都哆嗦的狗爬字兒還真是馮豈寫下來的,後頭還有他簽名呢。她急了:“你真弄死他了?!”

張富十搖頭:“沒。你還怕他死了?”

裴玉緋鬆口氣,嬌笑:“我還真怕,他想死不要緊,晚幾個月再死。今兒要是死了,死者為大,指不定外頭編排,是我使毒招弄死她的。臨死了還要給我弄點洗不淨的泥點子,怪噁心人了。”

張富十:“我本來想把他綁你道觀門口來掛著,一是他昨兒讓我幾個兄弟罵的氣兒都快上不來了,再折騰真要是死你門口,你說不定還要被他們馮家告了;二是估計你也不見著他,我也不想讓你見著,放了他一馬。”

裴玉緋好奇:“你們到底做了什麼?”

張富十面色如常:“這你別問了。”

裴玉緋看著他們一排軍漢攔在外頭的士子,道:“你倒是把人都給攔了。”

張富十:“今日我要來習字,不能讓外人叨擾。”

裴玉緋挑眉,聽著外頭在喊:“媽的這季子介算個什麼東西!自個兒不都跟聖人好了,不都說是個斷袖,妻子都早拋下了,今日還叫手底下的兵來堵著門口是什麼意思!這事兒要是捅到聖人面前,說他對舊妻念念不忘,我看他還靠什麼在朝堂上當紅人!”

還有的在叫:“緋玉!你可千萬不要上了他的當!要是真在乎你,不會升官發財讓你‘死’了!這時候冒出來派人站在你們道觀門口,這都是陰謀!陰謀!那種媚上的男人,算什麼好東西!”

裴玉緋斜眼:“你讓季子介來背這個名聲?”

張富十微微聳肩:“我只是什麼都沒說而已。”

裴玉緋笑了,轉身進了門,提著衣襬道:“進來習字吧,寫錯一個,十下手板。”

張富十面上難得露了笑意,對著身後軍中弟兄打了個呼哨,一群大老爺們幫著合上門,四散離開了。張富十走進了內院,道:“實際也有別的,在這兒攔著,我是防董熙之來。你與他……比我熟。”

裴玉緋微微偏頭,看著張富十緊張又堅定的模樣,忽然覺得自己居然一次次給這樣認真的人機會,才真是惡到了極點。她道:“那你防不住的,到我這兒來的,跟我好過的,你說不定數也數不清楚。你是說我不給你做入幕之賓的資格,如今我給了,你也別想著得寸進尺——是誰當真,誰被玩的慘,你最好做好了準備。”

張富十:“……飛蛾撲火,不到死不會知道做錯了。更何況我以前多慘的日子都有過,也不會覺得你會讓我有多慘。”

裴玉緋想笑話他什麼,卻笑不出來:“我說過,我最恨的是你們這種認真的人——這種不知道回頭的一根筋!地裡埋著一個呢,你成了第二個也別怪我!”

她說罷提裙,大步轉身進入屋內。

而另一邊,不過兩日之後,皇榜終於放出,這次春闈的名單正式下來。三百多名貢士卻不是所有人都在三甲之內,三甲之內可以正式等殿拜見聖人的考生共一百七十九人。雖然考出來貢士卻仍然可能在殿試落榜這一點,刺激的不少落榜考生幾欲跳湖自殺,但這個人數,也是前幾十年歷屆春闈人數的好幾倍了。

及第的女子共有三人,一人二甲末尾,二人三甲之位,雖然人數很少,卻也是一時振奮天下女子之心。

社會上女子著男裝流行了很多年,殷胥卻命內務府設計了女子的朝服給這三人,是女子裙裝與國子監生徒文士袍的結合,顏色素淨,刺繡在胸口,露出的肌膚很少卻仍然是有女子服裝的特點。若真是讓她們穿了男裝也罷了,特意做了女子的朝服,是說聖人一直支援著女科成為常科,朝臣不少反對者心中也都不得不承認——聖人是不會死了的這條心的。只能看他們這群反對的人誰先死了。

大鄴雖有不少女子帶冠上街,但她們卻不戴冠,束髮髻後佩戴統一的頭巾,頭巾上有燕雀的簡單裝飾,看起來也並不算男性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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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樣,這三個女子也跟隨著大隊進士,走入了朝堂按名次依次拜見聖人。

朝堂上大臣位列兩側,崔季明也站在旁邊,看著諸位進士一個個上去向聖人躬身行禮。實際上比這些進士更激動的,還是殷胥。

他自是知道大鄴不可能是皇帝一人管得過來的,往前歷數幾百年,協助皇帝共治的多是豪強世家,如今地方豪強已無勢力,世家優勢步步弱化,沒了舊的階層協皇帝治國,他總要扶持出新的階層來。

眼前這些人便是。他們或許祖上還都有幾個做官的,和真正的貧民百姓比起來已經是豪族,但往前歷數,若不是機緣巧合,若不是天才出世,百年輪不到他們這些人出頭。

他需要一批有才能的人來協助他治理大鄴,世家門內天然的土壤既然不能用,他只能給自己養一批人出來。從利益角度上來講,這些寒門士子大多數水平是比不過優秀的世家子弟,但他們的官職不能世襲,又沒有根基沒有勢力能撼動朝廷,讓這樣的人對於大鄴是安全的,想要讓他們擁有前幾十年五姓子弟的風範和學識,要看朝廷如何一步步培養。

殷胥心裡知道,養一批士子出來,不是養一群聽話的人,而是要讓他們能說出不一樣的話來。

他們要有眼光、有責任、有知識更要以天下為己任。

這樣的土壤或許如今還顯得貧瘠,但他也需要不停的施肥、改變。從各地層級的縣試、縣學的開展,到春闈名額的大範圍增加、六部這類非進士卻仍然可入朝中做官的科考,都是為了鼓勵他們。

而這一年的春闈,殷胥自知,他作為帝王應該要許諾這個階層一個未來。

當今年的及第狀元作為最後一人拜見過聖人後,殷胥這才從皇位上起身。

“今日諸位進士立於這大殿之上,朕便也提前稱你們一句眾卿。朕也常想,你們許多人寒窗苦讀多少年,先帝時期幾十年未能得進士之名,或許如今終於站在這裡,朕該給你們什麼呢?高官之位?厚祿之身?這些都不難得。”

“在場之中有多少人是叛軍之地出身,有多少人受到戰亂影響,有多少人顛沛流離擔驚受怕過,甚至和家人天人永隔。天下有多少人會對蒼天發出嗟嘆——洪流裹挾,自身難安!史書上短短幾行戰亂、政亂,毀了多少人一生。自己是江中之水,是水中浮萍,怎麼可能把握得住江河走向。若說來,朕也把握不住,但朕至少能努力做些什麼,或許一點細微的努力,百年後江河改道。”

“今日你們站在這裡,是也有了改江河走向的能力!是你們的努力、你們的所作所為,也可讓江河改道!讓曾經像你們一樣無數次發出嗟嘆的人,可以受到庇護!天下莫非王土,這天下確是是朕的,但朕一人之能如何治天下——朕是請你們來與朕共治著天下!高官厚祿與共治天下哪個重要?你們不是飛黃騰達了,而是從無數普通人之中站出來,來和朕一起頂這個天的!”

殷胥頓了頓道:“早便有刑不上大夫的說法,那是士子犯罪以禮待之留存顏面。然今日,朕便要說,士子若犯罪按律例而理,一切皆由法定,士子當與庶民同罪;如有官身,避免杖刑黥刑,這是朕僅能給的顏面。”

“只是朕今日便立下另一律法,天下士子皆不以言論定死罪!不論是向朕進言、向朝廷進言,只要是大儒,是士大夫之身,朕便無權殺你們。既然與朕共治天下,當說的話也理應說得,否則便不是共治,是朝廷的奴婢了!”

他知道,想扶持這個階層,想讓他們在社會上站住腳,他最重要的是給他們地位,激勵他們上前。

只是朝堂之上一片譁然寂靜,個別老臣還算是習慣了這位聖人,他說出怎樣的話幹出怎樣的事兒也嚇不到他們了。只是剛剛踏在這殿中的一百多位進士,聽得這話,心中的震撼可想而知。

殷胥看著他們的滿臉不可置信,道:“朕說過的話還甚少有做不到的時候,只盼著真哪日糊塗了,朕因誰進言而怒極想殺人,希望你們那時候能搬出這段話來,逼退了朕,給朕留下殺士的罵名。”

“朕等著,已經與朕共治天下有一段時間的諸位大臣也等著。下一步,該看你們一個個如何起身,與我們站在一處頂這天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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