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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章

如果問藍森他的能力是否失控過,藍森的回答是“沒有”。

因為他這份能力從來不是可控的。

出口成真——聽起來是很威風的能力,但如果說的每一個字都隨心所欲地變成現實,那完全是另一回事了。有意義的字句,藍森尚能猜測可能產生的結果,可那些無意識的感嘆或是疑問,他也無能為力。

你知道感慨了一句天氣真好啊,下一個瞬間雲朵散去晴空萬里,硬生生把即將到來的一場雨挪走了是什麼感覺嗎?

知道他的能力的人屈指可數,他也在將近二十年間慢慢學會了如何將能力限制在不傷害他人的範圍內,所以從來沒人有機會問過他這個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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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曾經造成颱風突發性的轉向,暴雨淹沒了相鄰的城市;他在冬天的某一天讓氣溫突然上升到將近三十度,至今都是氣象專家們未解的謎題;他站在大海邊,用一句話讓所有沙灘上的人自行離開,然後真正地試了一下摩西分海的場景。

那時候的藍森介於孩童和少年之間,卻已經模模糊糊地意識到了這種能力的危險性。

他只是想試試看這個能力究竟可以做到什麼程度的事情。

而在他分開了海水之後,他懷著一點敬畏和恐懼,停止了他的嘗試。

為什麼他能毫不費力地做到這種事呢?連所謂的代價都沒有,他寧可這時候有一道雷劈下來,告訴他,他仍然受著上天或是神的——什麼都好只要是令人心存敬畏的——限制。

海水下□□的地面溼濘又僵硬,腳踩上去涼得刺骨,被他分開的海水立起了比他還要高的屏障,他站在兩屏深藍之間,看著那條冰涼的道路延伸漸遠,盡頭是沉沉的夕陽。

藍森從那時起意識到了,這或許是他未來的道路。

寂靜而又空無一人。

在他幾乎完全封閉了自己的聲音之後,在他終於覺得他能限制住這種能力、平靜安穩地過完一生之後,變數卻再次出現了。

他意外地遇到了一個能夠完全免疫他的話語的人。

連恰,女孩子,混在人群裡的話並不起眼,但靠近了會發現有著獨特而不易察覺的光芒,細小又溫暖。

他沉寂下去的聲音逐漸甦醒,像被吸引了一樣,重拾了想要開口和人說話的願望。

這其實並不算是壞事,至少藍森不認為這是壞事,算因為開口的機會增多而增加了風險,可他已經不是過去那個衝動無知的孩子,將近二十年與這種近似詛咒的強大能力共存,他有自信能控制好他的字句。

然後,在這種語言的枷鎖下,儘可能多的,再多一點的,多說一句話,一個字。

可是意外又出現了。

藍森真心希望那只是個意外——雖然相當微不足道,甚至可以說是可笑的,不是摔碎了一個碗嗎?

但那似乎意味著他的能力脫離了他的限制。

這很危險。

有那麼一瞬間,藍森幾乎以為時間倒流了十多年,他面前是那個雙手掐住自己的脖子,痛苦地倒在地上,幾乎要因窒息死去的孩子。

那雙眼睛最開始還驚恐地瞪著他,到後來,已經因為缺氧而眼珠上翻。

時隔多年,他已經不記得那個孩子的臉了,唯一記得的是蔓延到全身的恐懼,徹骨的寒冷,以及想要大喊出聲,卻拼命捂住嘴巴的自己。

是因為他氣急敗壞脫口而出的那句話——

他下意識地抬起手,又捂住了自己的嘴,視線卻漫無目的地落在連恰身上。

連恰在烤箱面前晃來晃去,透過烤箱門從各個角度去觀察逐漸飄出香味的餅乾,那副神情簡直比學術研究還認真。藍森猜測她是想看到餅乾被烤得鼓起來或是變色之類的樣子,但花生醬餅乾不那麼明顯,真要看的話,還是倒了八分滿蛋糕糊的小蛋糕最好。

他深吸了一口氣,強行壓下了變得焦躁的情緒,把某些令人不愉快的記憶暫時丟開,轉身走到離連恰稍遠的地方,背過身去。

“我的頭髮是藍色的。”他撈起自己的一縷頭髮,壓低音量這麼說。

毫無反應,他的髮色仍然是純黑的,和他的媽媽一樣。

他又伸開手,舉到自己眼前,仍然小聲而快速地:“我的指甲是黑色的。”

他的指甲還是乾淨健康的肉粉色,修得短短的。

藍森稍稍放下了心,又覺得有點失望——他的話仍然對他自己無效,這是好事,也不算好事,如果這個小意外讓他的話語能作用在自己身上,他可以直接想辦法讓自己這個能力消失了。

不是沒有嘗試過,試了各種各樣的方法,各種各種的字句,最後卻是他放棄了。

他又分別試了幾句話,沒發現和以往有什麼不同的地方。

藍森無聲地嘆了口氣,決定把那些略顯杞人憂天的思緒先收起來。他已經不是小孩子了,沒有為此感到害怕的資格,何況即使他害怕,也不會有人能幫他分擔什麼。

他再怎麼著急也是沒用的,實在不行,最極端的解決辦法——他從此以後真的一句話也不說出口,像以前那樣好。

只要連恰不在,這很容易。

“藍森先生——”另一邊,連恰拖長了聲音喊他,“是不是快要好了?我看不太出來,我怕烤過頭了要焦了!”

我看看。

——他想這麼說,但還是忍住了。

藍森沉默地走過去,仔細看了看烤箱內的餅乾,搖了搖頭。

“還沒好呀?”連恰問,原地輕輕跳了兩下,有點不好意思地笑了,“可能我有點著急吧……因為都聞到花生味兒了,看起來也圓鼓鼓的,脆脆的了。”

快了。藍森在心裡說。

他從櫃子裡挑了個深綠色的瓷盤子來裝這些紅棕色的餅乾,然後給連恰寫了一張紙條:[等一下你站開一點。]

“好!”連恰很聽話,往旁邊挪挪,規規矩矩站好了。

過了幾分鐘,烤好了的餅乾們被取出,一溜兒擺在盤子上。餅乾的香氣緩和了藍森的情緒,他對成果感到滿意。

連恰仍然背著手,像是小學生一樣站得筆直筆直,視線卻一個勁兒往盤子上溜:“藍森先生,現在可以吃了嗎?可以摸嗎?現在餅乾是不是很燙啊?”

藍森點了點頭。

短暫而沉默的對視。

“呃……”連恰抓了抓頭髮,不確定地開口,“是哪個的點頭?是現在可以吃了嗎?”

“……”

突如其來的挫敗感打散了藍森剛剛收拾得不那麼沉重的心情。

他感到焦躁,無處可說,還只能強行壓抑下去的感覺糟透了。可他仍然記得面前是連恰,誰都好,他唯獨做不到去遷怒連恰——連衝動起來都不可能,反倒是他有可能掐自己一把讓自己冷靜下來。

不對,他遷怒誰都不行,一丁點兒,一個字也不行。

為什麼會是他?為什麼是他說出口的話帶上這樣的威力?他連把自己鎖得太緊、幾乎要崩潰的時候,也沒有和其他人一樣,因疼痛而嘶吼出聲的資格。

他是那麼謹慎小心地生活著,可總是在他以為一切平安而松一口氣的時候,出現令人繃緊了神經的變化。

——如果那不是意外怎麼辦?如果這次他的能力真的變得連他都限制不住該怎麼辦?如果他說出口的話再次傷害到別人怎麼辦?

……傷害到連恰,怎麼辦?

別讓記憶和她重合,千萬別。

藍森默默地在心裡從一數到十,又從十數回一,覺得自己冷靜了一些,閉了閉眼,又睜開,點點頭,為了讓自己顯得看起來正常一些,他甚至讓自己試著笑了一下。

他對著連恰的時候,似乎笑得比平時多一些。

連恰的表情卻變了。

女孩仰著頭,微張著嘴,用一副說不出是迷茫還是呆滯的表情望著他——可藍森卻覺得那雙眼睛變得剔透起來,像蒙上水汽似的。

連恰的右腳腳尖來迴轉著,蹭了蹭地板,兩隻手背在身後,手指繞在一起,又分開,視線垂下,遊移開來,不像是精靈翅膀上的金粉了,像是精靈透明的羽翅被雨水打溼,垂墜下來的水滴一樣。

花生醬餅乾的香氣慢慢飄散開來,熱度逐漸消散。

“藍森先生,可能是我的錯覺吧……”連恰說,小心翼翼的,似乎只要遭到否定會馬上溜走,“嗯……要是我說錯了的話你不要生氣……那個,我總覺得,剛才開始你心情很不好?發生什麼了嗎?”

“……”

“啊,我沒有要追問的意思的!”連恰又習慣性地舉起兩隻手,擺出了投降的姿勢,“只是……我覺得很擔心,但如果是不能說的事情,或者不太方便的,不要告訴我了。如果是我感覺錯了的話,那最好啦。如果都不是的話……要是你不介意的話,可以和我說說?”

“……”

“嗯……我也幫不上別的什麼忙,但是只是聽的話,還有只是看!……是沒問題的啦。”似乎藍森的沉默有些令人不安,女孩聳了聳肩膀,特意換了一種輕鬆的語氣,還露出了一個大大的笑容,“我自己心情不好的時候,要是能說出來會好很多,只是說好,所以如果藍森先生需要的話,我沒問題哦,都會認真聽的!還有看!”

“…………”

“……當然,也不一定是所有人都和我一樣的啦,有的人心情不好的時候,是什麼都不想說的……抱歉……”連恰的視線又溜走了,她臉上的笑容染上了一些尷尬的弧度,說話的聲音也變得越來越小。

藍森眨了眨眼睛,把忽然被傳染的水汽眨掉了。他不知道該說什麼,卻知道做些什麼能表達他想表達的。

他伸出手,輕輕摸了摸連恰的頭頂——這很容易——稍微用力地,帶著安撫意味地按了按。

——謝謝你。

揉揉。

——我沒事。

按按。

——你已經幫上我的忙了。

拍拍。

“?”連恰不明所以地歪了歪頭,抬起雙手摸摸自己的頭頂,又看看藍森。

“我不介意。”藍森開口,他聽到自己的聲音恢復了正常,褪去了焦躁,甚至變得相當柔軟,“我會說。”

他說不好自己是怎麼想的,連他自己都模模糊糊的,那些焦躁的情緒卻自行找到了出口,在他無知無覺的時候溜走了。或許他確實需要說出來,哪怕是用寫字的,連恰的聲音有著奇異的安撫與信賴,他不由自主相信了女孩的每一個字。

他認為這比他的能力了不起太多了。

連恰花了幾秒鐘才反應過來藍森在說什麼。

她有點不相信地瞪大了眼睛,忘了把手從頭上拿下來,維持著這個傻兮兮的姿勢,呆呆地開口:“好,我聽哦。”

——似乎一下子靠得太近了。

但是現在,比起那個,有更重要的事情需要她關心。

所以她暫時沒時間去在意人和人之間的安全距離,也可以被小小地原諒吧。(83中文 .8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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