瘋無常曲折葉發起瘋來六親不認,唯有一個名字能喚回他的神智,是那人口中的阿花姑娘。
曲折葉一身殺氣驀然收斂,轉身看向聲源的方向,聲音竟帶上一絲期待與欣喜:“阿花在哪?你知道阿花在哪?”
“曲兄真是貴人多忘事,七天前我們見過面。”那個男聲輕笑,只見樹影搖曳,林間飛身而落一襲白衣。
玉冠束髮,劍眉星目,腰間一塊翠玉流蘇,手裡一柄摺扇,一副世家貴公子的做派。然而等姬無
姜看清那張臉後,心裡又是咯噔一下。
此人的開頭不比曲折葉小,正式如今武林新貴十二樓的少主,江湖人稱風流劍——晏楚流!
雖有種流年不利時運不濟的感覺,姬無姜吊著的心卻微微放了放。
曲折葉方才那一劍足夠要了她的命,以晏楚流的身份,根本沒用救她的理由,可他偏偏攔下了曲折葉。
姬無姜的目光在晏楚流臉上一掃而過。
只怕是有什麼事,只能由她來做、或從她口中獲悉。
姬罌的下落?還是……
不待姬無姜細想,一旁的曲折葉卻勃然大怒,劍指晏楚流,怒道:“原來是你!騙子!小人!”
“曲兄真會冤枉人。”晏楚流道:“我答應幫曲兄找阿花姑娘的下落,自然不會食言。在下奔波七日,終於找到了蛛絲馬跡。”
“真的?”曲折葉狐疑。
“若非有了確切的線索,在下怎麼敢來找曲兄呢。”
“你找到阿花了?!”曲折葉瞬間轉怒為喜。
姬無姜默默扶了扶額,無聲嘆氣。
“在下並沒有找到阿花姑娘,不過……卻找到了一條線索。”晏楚流不徐不疾說著,狹長的眼看向姬無姜。
姬無姜後背一毛。
晏楚流說:“阿花姑娘的蹤跡,是在靈州地界消失的。”
姬無姜後退半步,然而晏楚流卻遞來一個警告的眼神,將她定在原地。
“消失……”曲折葉皺眉,有些怒意,“這算什麼線索,你又在騙我!”
“豈敢。”晏楚流輕搖摺扇,慢慢說道:“靈州地處棲霞江北,而整個棲霞江北最大的勢力不是什麼武林門派,也不是什麼朝廷勢力,而是一個商會組織。這個商會的名字,恐怕曲兄也有所耳聞罷。”
曲折葉有些茫然,看著晏楚流許久,眨了眨眼睛。
晏楚流輕咳一聲,用摺扇抵了抵太陽**,繼續說:“這個商會是聞名江北的和善堂,整個江北境地,沒有和善堂不認得的人、不知道的事。阿花姑娘在靈州地界失去蹤跡,以和善堂的本事,一定能查出來龍去脈。”
曲折葉狂喜:“那還等什麼!快去和善堂問個清楚!”
而一旁的姬無姜卻臉黑了個徹底,咬牙切齒地在心底罵:媽的!被算計了!
果不其然,晏楚流看向姬無姜,說道:“和善堂的堂主名叫姬堯光,想要從和善堂得到到訊息,從姬堯光入手是最快的。這個人,現在在靈州。姬姑娘,你應該比我更清楚才是。”
曲折葉狂喜而熱切的目光瞬間轉向姬無姜。
不知是曲折葉的目光太過熱切,還是晏楚流成竹在胸又飽含威脅的目光壓力太大,姬無姜抿了抿唇,啞著嗓子說出了今夜第一句完整的話:“你究竟想要什麼?”
“自然是阿花姑娘的下落。”晏楚流微笑。
“不,我問的是你。”
“受人之託罷了。”晏楚流笑容不減,道:“在下只是有一件事需請教姬堯光,姑娘不必緊張。”
“我憑什麼信你。”姬無姜皺眉。
晏楚流敲了敲摺扇,道:“姬姑娘,如今的情況,你似乎沒有別的選擇。”
姬無姜沉默,思忖片刻後道:“我可以帶你們去找姬堯光,但是他能不能告訴你們想知道的事,我不負責。”
“這是自然。”晏楚流點頭。
“另外,我現在的處境你應該清楚。”姬無姜收起短劍,大喇喇地往身後的樹幹上一靠,雙手抱胸道:“明天傅擎蒼的追捕令恐怕會傳遍整個涼州,我能不能活著到靈州都是個問題。若你們想見到姬堯光,必須保證我能安然無恙到達靈州。”
晏楚流微微眯起眼。
姬無姜的意思再明顯不過,想要見姬堯光可以,但必須是由她親自帶他們過去,寫親筆信什麼的方式,想都別想。
“姬姑娘,你很大膽。”晏楚流饒有興味地看著姬無姜,慢聲道。
“左右不會比現在更糟糕。”姬無姜突然咧嘴笑了,“我有什麼好怕的。是吧,晏公子?”
他們二人針鋒相對,一邊的曲折葉不耐煩,大吼一聲:“你們怎麼這磨嘰!不是說好去和善堂麼,難道你又在騙我?!”
“豈敢。”晏楚流嘆氣,心下有些懊惱是否過早表明來意,面上卻維持著好整以暇的笑容,對姬無姜說:“姬姑娘,請吧。”
瘋無常曲折葉,邪教妖女姬無姜,以及風流劍晏楚流,這三個聽起來這輩子都會有什麼的交集的人,湊成了一隊不可思議的組合,在這個風雲暗湧的黑夜,悄然從涼州出發。
姬無姜這張活靶子自然不能拋頭露面,晏楚流弄了輛寬敞的馬車,連哄帶騙打發曲折葉去趕車,自己舒舒服服地往車內的軟墊上一躺,拎著一串葡萄,要多閒適有多閒適。
姬無姜近乎不可思議地指著馬車外對晏楚流說:“你讓他去趕車?!”
“唔。”晏楚流吐出一口葡萄籽,道:“他不趕車難道你去?”
“那你……”
“本公子這張臉往外頭一坐,這輛車明兒都未必能出城門。”晏楚流睨了姬無姜一眼,“風流劍的名頭,你以為是怎麼來的?”
姬無姜回了個白眼,抱臂不言。而晏楚流卻來了興致,一面剝葡萄,一面給姬無姜絮叨:“曲折葉的名頭在江湖上可比你我嚇人多了,當年江東曲家那件事,是多少人的噩夢,折損了四大高手,竟也沒能制住他一個人。讓他趕車,誰敢來犯?除了那些個沒見過世面的山野毛賊,保準你能安安穩穩到靈州。”
“不過說起來,這件事曲家也是忒不地道。當年曲折葉也是江湖上有名有號的一個人物,如今被折騰成這瘋樣。”晏楚流晃了晃手裡的葡萄,搖頭感嘆:“寧拆十座廟,不毀一樁姻。你瞧,到頭來沒一個好下場的。”
四年前曲家的事姬無姜也略有耳聞,此時再聽晏楚流絮叨只覺得耳邊嗡嗡、吵得腦仁疼,然而晏楚流卻一點要停下來的意思都沒有。
“這倆人也是可惜,青梅竹馬,又是同門師兄妹,緣分匪淺,也算是一對璧人。如今一個下落不明生死未卜,一個瘋癲成狂走上邪道,兩個弟子落得如此下場,真不知縹緲山人是什麼心情。”
姬無姜索性閉上眼。
“都是業障啊,當初縹緲山人若不是那一念之差,曲折葉如今估計還是安安穩穩的曲家二少爺,曲家又哪裡會遭逢如此變故。你說是麼?”晏楚流感慨完,還不忘向姬無姜找點認同感。
“不都是你們這些世家門閥講求什麼門當戶對。”姬無姜冷哼:“自己作死,怨得了誰。”
“門當戶對?”晏楚流搖頭而笑,“他們倆算修上十輩子,也未必對的上。”
姬無姜眼皮都不抬,說:“迂腐。”
晏楚流卻一臉古怪,壓低聲音道:“你真不知道其中原委?”
“還能有什麼,曲家門第森嚴,瞧不上江姑娘一介孤女,拆了一對鴛鴦,反而害了自家兒子。”
“噗。”晏楚流差點被一口葡萄噎住,一副姑娘你該補補腦子的表情,語重心長道:“姬姑娘,麻煩你想一想,曲折葉曲家行二,上頭有個近乎完美的大哥,只要他願意,當一輩子的紈絝曲家都供得起。江籠花若真是一介孤女,縱然曲夫人心裡不滿意,她會寧願差點害死自己的親兒子也要阻攔這樁婚事麼?”
姬無姜豁然睜眼,看向晏楚流,低聲問:“難道不是?”
“江籠花,可不是什麼無依無靠的普通孤女。”晏楚流說得意味深長,“她可是在落雪嶺被縹緲山人撿回無色峰的。”
落雪嶺三個字在姬無姜腦子裡轟然炸開,雙手驀然一緊,她低聲喃喃:“落雪嶺……?”
“這件事在江湖可鮮有人知。”晏楚流直起身子,定定看著姬無姜,“若不是縹緲山人親口所說,我也很難相信。落雪嶺意味著什麼,你該知道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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姬無姜喉頭滾動,卻說不出一個字。
落雪嶺。這個被整個江湖武林遺忘了數十年、幾乎快要泯滅無痕的詞,終於還是被人提起了。
“竟然是落雪嶺……”姬無姜低聲道,正欲開口再問些什麼,外頭的曲折葉卻陡然勒馬,馬兒一聲長嘶,停在了道路正中。
“什麼人!”車外傳來曲折葉戒備又不滿的聲音,姬無姜和晏楚流交換了個眼神,悄悄挪到車簾前,透過細縫向外看去。(83中文 .8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