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六章、最大的饒恕，是成全
真是好事不出門，壞事傳千里，阡陌對自己突然成了大家茶餘飯後的說談感到萬分無奈，水墨寒倒是心態好，安慰阡陌說：“這哪裡算得上壞事，明明是大好事，你沒見大家一說起你，都是仰慕的姿態，萬蠱之王誒，百毒不侵誒，這是何等的威武啊！”
“你小子少說風涼話，”阡陌白眼之，“換做你，別人當是笑料猴子一樣談論著，你開心？”
“這怎麼是笑料呢，本來，大家心目中的傳奇也就是一個顧清晨，這會兒好了，有你一個阡陌景鑠來媲美了，真是羨煞我也！”
“墨寒，你是不是嫌我很久沒有跟你切磋了？”阡陌眯起眼睛說，“最近是怎麼了？是個人就愛惹我發毛！”
“別！”水墨寒懶洋洋地擺擺手說，“我可不敢跟你打，你現在是皇兄的新寵，把你打壞了，皇兄能移平了我的墨寒王府！”
“哦？皇上可是把你當初寶貝弟弟的，還怕什麼？”
“我看你不但聯絡著皇上，還掛著我們冥玉的太子，真是嫉妒啊嫉妒！”水墨寒搖頭假裝嘆息說，“大哥，以後發達了，可要罩著小弟啊！”
“行了！”阡陌誇張地踹了水墨寒一腳說，“快點給我想辦法擺平這奇怪的傳言，再傳下去，我就該是長生不老不死之身了！”
“哦，這都不用傳了，大家都這麼說！”水墨寒攤手，“我都要懷疑你是不是吃了什麼會讓人不老的藥，你看，大家一直都以為萬蠱之王是個白髮蒼蒼的老頭，結果冒出了你這麼個年輕美男子……”
“你打住！”阡陌打了個寒戰說，“真是被千代傳染了！”
其實，阡陌並不是怕風言風語，而是他不想傳播這個訊息，也不想變成別人嘴裡的傳奇，可是，人言向來是可畏的，阡陌知道，居然已經傳開了，那麼那個人，必然也知道了。
該去見見她了。
阡陌所指之人，就是白梓璃，這個在還是幼稚孩子的時候，來到了萬蠱之王的身邊，出賣了自己的一切，只為了能夠活下去。
她太苦了，她失去了她的一切，她的父母已經遠去，再也不會回頭，她要想活下去，只能依附於別人，這個別人，甚至，她都不知道是誰。
本來，萬蠱之王也該這樣對待她，像是自己被對待那樣，用一切毒藥來餵養她，如果她能活下去，便活下去，活不下去，就該死。那時候的萬蠱之王，還不是萬蠱之王，他還只是個孩子，一個叫景鑠的孩子，整日被病毒折磨著，卻試著要去拯救另一個孩子。
當白梓璃離開，並且再也沒有回來的時候，阡陌已經是蓬萊客棧的掌櫃的人，外面的世界太美好，美好得讓人流連，阡陌突然覺得這樣的生活很好，他太明白為什麼白梓璃不願意回去，因為他自己都不願意回去。
阡陌想，就讓萬蠱之王在這一代結束吧，從此，他就真的只是江湖的傳聞了。
但是，有時候，事情總是不能這麼如意。
阡陌倒是有認真地敲門進去，換做是顧清晨的話，大概是自己踹了進去了吧，白梓璃正趴在桌上，沒有看阡陌，卻好像知道是他一樣，淡淡地說：“為什麼，不是他來呢！”
阡陌在白梓璃對面坐下，看到了桌子上的玉杯，裡面盛滿了液體，阡陌嘆息說：“有時候，活著，比死去更需要勇氣。”
白梓璃將自己埋進臂彎裡說：“不愧是你呢，居然能看出來！”
“不是看出來，是聞出來，沒有什麼藥的味道，能逃過我的鼻子。”
“是啊，畢竟，你是這樣過來的，是吧？”白梓璃的眼淚滑過臉頰，滴落在桌上，“是吧？我的主人？”
阡陌伸手去拿過了酒杯，緩緩地繞著杯子轉了一圈，玉做得杯子啊，多麼精緻。
白梓璃笑著說：“你知道嗎，他喜歡用玉做的被子飲酒，因為很溫暖，不會醉。”
“所以，你打算用這個玉杯來結束你的愛，你的生命？”
“主人，我的生命裡，已經揹負了太多恨的東西，我已經沒有力氣活下去了。”
“是的，所以，我並不是來救你！”
“主人，你真是我見過，最最神秘的人，不過，”白梓璃終於抬起頭看向了阡陌景鑠，“主人，謝謝，謝謝你救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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阡陌突然感到一陣心痛，是啊，這個女人做錯了，她幾乎掀起了軒然大波，她差點害死了自己最愛的人，可是，誰又知道她心裡的苦呢，誰有懂她有多不容易呢？
她愛的男子，棄她如草芥，原本，她以為這只是因為那個男子心裡裝著天下，裝著權利，她甘心情願退居第二，做她背後默默的女子，為了能跟他在一起，她不斷告誡自己，要更強，更出色，以為那是一個站在巔峰的男子。
而那個男子，那個曾經救過她的男子，那個曾經為了她拋棄了天下的男子，在那個美夢正美的身後倏然打碎，告訴她，那只不過是一場騙局，是他利用她玩弄天下的笑話。
不是所有痛，都能為人承受。
阡陌嘆息說：“梓璃，怪只怪，情愛之緣，不在於時間地點，而是那一瞬間的緣分！”
“主人，你怪我嗎？是我殺了你的孜然。”
“怪，卻不恨！”
“為什麼？”
“因為我知道你太苦。”阡陌將酒杯遞給白梓璃說，“梓璃，如果死，對於你來說，是一種解脫，那麼，這就是你最好的選擇，就已經無法結束你的感情，還有你的苦痛，你唯一能了結的，就是你的生命。”
“為什麼，你不阻止我？因為你恨我？你希望我死？”
“不，你錯了，梓璃，我並不恨你，我也沒辦法恨你，你別忘了，我是養大你的，只是，梓璃你懂不懂，最好的寬恕，是成全，今天，你要死，我就讓你死，你若不想死，我便幫你贖罪。”
白梓璃端起了酒杯：“主人，謝謝你這些話，只是，我的罪已經贖不了了，不管別人怎麼看，我已經沒辦法原諒自己，他也沒辦法原諒我，主人，你可知道，如果沒有他，白梓璃活著，一點意義都沒有。”
阡陌看著她慢慢飲盡了杯中的酒，有一滴滑落，滑過她的喉嚨，滑進衣領，看不見了，她像是阡陌剛進來的時候那樣，慢慢趴了下去，只是漸漸不再有呼吸的起伏。
阡陌彷彿依稀聽到她在說：“多麼想，再見他一面。”
這一生的摯愛，這唯一的牽掛，這所有罪和愛的源泉，這活下去的東西，這結束生命的理由，這個雲淡風輕的男子。
多麼想，再見一面啊！
在我結束此生的時候。
阡陌把玩著那個玉杯，對身後進來的人說：“想說點什麼呢？顧公子？”
“自作自受！”
“伊人已逝，百花凋零，為什麼不溫柔一點呢？”
“那不是我的習慣。”
“這輩子，有人愛你如斯，是上輩子修來的問題，顧公子，你太不知足，這罪孽，她和你都一樣要揹負，對於一個女子而言，她太狠辣，也太決絕，可是，她同樣太堅強，太勇敢，太執著，顧公子，我現在真的很想湊你一頓！”
“是麼！”顧清晨找了個凳子坐下說，“那我真是期待呢！”
“可是，我依然要說，你值得梓璃這樣的付出，這樣的不顧一切，只因為你是顧清晨。”
有時候，愛情，從來都沒有為什麼，沒有值不值得，只有願意，心甘情願。
飛蛾撲火般不顧一切。
是知道了有多痛，卻莫名其妙的勇敢。
是因為，那個人而已。
生命開始，生命結束，一生相許，不離不棄。（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