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連大老爺的情人節(六)簡體已出版!

蒼青樹影下三間深的卷棚漸漸映入眼簾,他還記得他曾經在這裡,怒氣衝衝地離開,放棄過把她抱入懷中的機會

“……趁醉要你這已嫁的婦人,非是我能所為,今日我就放過你,只是大丈夫立世,巧取豪奪原是正理,我既然看中你,總有一天搶了你在手,你夫君雖是有聖寵,卻未必保得住你!”

他把青帘一揭,闖入了卷棚,是他的錯,什麼大丈夫,什麼不是他能所為,什麼卑鄙,他為什麼要去多想這些!?

他只要在這裡先得到她,也不逼著非要娶她,遠遠去了揚州,一兩個月回來一次看她一眼,天長日久,她心裡對陳演有了隔閡,陳演也起了疑心,再慢慢地把她的心籠絡過來,他不用非要殺了陳演,她也會不哭不鬧,心甘情願地和他在一起。

他等了一世又一世,難道還等不起十年,二十年?

卷棚外間,置金香爐的幫桌兒旁邊放著黑漆小涼幾,兩把矮東坡椅隔幾對面而置,涼幾上四菜四果皆是動了些許,金菊杯裡點點殘酒。一支白紗團扇兒擱在矮東坡椅上,扇柄上刻著“芳風”兩字。

他一點也沒有去看酒杯和扇子的心思,卻偏偏停下了腳步。

他走到涼几旁,取了小銀盞壺,揭開銀蓋看了看,已是去了大半壺。他慢慢放下酒壺,他的眼睛落在了東坡椅上,取起團扇,壓住了心頭的不安,她已經不僅是他的齊粟娘,還是他的齊理。

但她的心裡,他只不過還是在雲典史府中暖亭裡,為了用機關圖以貨易貨的連大當家。

他一步一步向前,暗室門前垂著海棠春睡的珠簾,他不敢多錯一步,心裡隱約地想著,她什麼都不記得也沒關係,只要他和當初一模一樣的話,至少她就會平平安安地,睡在裡面的床上。

不會再受傷,再濺血。

珠兒互撞的碎聲響起,他用團扇挑開了珠簾,看到了眼前鳳求凰的錦繡屏風。

屏風上的卓文君躲在紅綃帳後,傾聽著司馬相如的琴音,然而那紅綃帳在他眼中,越來越紅,就像他洞房花燭時,那染血的鴛鴦紅帳!

他心中一悚,腳下更加遲疑,好在聽到了微微的呼吸聲,便安了些心,想要透過屏風的間隙,仔細看看她現在是不是安好,卻又突然停住。他側耳傾聽那呼吸,有些亂,有些急,有些遲疑,有些期盼,熟悉而又陌生,那是他自己的不穩不定的呼吸聲,而不是她的聲音!

“夫人——!”

連震雲恐懼了起來,疾步繞過屏風想要去看看床上的她怎麼樣了,然而鳳求凰的屏風不知在什麼時候,三扇化成了四扇,又化成了五扇,六扇,紅綃帳飛了起來,連成血紅一色,滿室滿眼,攔住了他的去路,擋住了他的雙眼,

“夫人——!快起來——!”

連震雲惶急高喊了起來,轟然一聲,明間裡的木架已經開始崩散,向他頭頂砸了下來,他奮力擋開,卻仍然無法闖入她在沉睡的暗間裡。

他不能把她留在這裡!

“夫人——!”

連震雲丟下團扇,轉身從卷棚裡狂奔了出去,他似乎明白這只是幻影,但這是他最後的一次機會,他也不能再眼睜睜地看著她出事,屋後暗間裡還有一個窗戶——他要帶她走!

捲棚搭在樹影深處,四面都是高聳的綠松,樹枝差牙,在酷暑中寒氣逼人,他掃開眼前的眼枝,向屋後飛奔,捲棚還在不斷地搖晃,就要崩榻下來,然而總也是找不到方向。

“夫人——!”

他並不是想要這樣的結果,他想要的……

不知是他心裡的寒,還是樹影裡的寒,七月暑氣裡他卻像是走在了一片冰天寒地中,天空中亂雪飄飛,他踏著積雪上的腳印,一步一步向前走去,撫開了轉拐處斜伸出來的枯枝,他就看到了園中靜立的暖亭,雪花在暖亭四面融化。

他明知無望,已經轉身時,看得到亭前的格窗上,有她坐立不安,來回走動的身影,卻依舊匆匆上前,他帶著安撫和歡喜,輕叩門扉時,心裡究竟想的是什麼……

“夫人,震雲來了……”

他心中亂成一片,眼前卻驀然一亮,亂雪化成了樹影裡的斑駁泛光的白影,涼風習習,他終於走到了卷棚後的窗前,捲棚穩穩地立在樹影裡,彷彿是因為他的心穩了,捲棚也就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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茜窗上糊著紗簾,紗簾後是被微風吹動的薄翼紗帳,他看到了她安靜睡在紗帳中的身影,不禁停住了腳步。

花叢樹影裡的夏蟬鳴聲溫柔,四面都是綠蔭,他已經不敢上前。

彷彿就像是在暖亭前的遲疑轉身時,讓他心顫的聲音傳入耳中,她的呼吸聲細細微微,緩緩地起伏,她靜靜地睡著,唇邊還帶著微笑,滿足而嬌嫩,就像那六年他只能站在屋外,看著她從十歲長成了十六歲,每日在窗前梳妝的身影。

他還記得她用力推開他,縮在床邊,用被他揉亂的裙襬蓋住露出了大半的光滑雙腿,羞怒嗔罵著他,一臉嫣紅地道:“去找媒人來……”

還有她在窗前與他唇齒輕觸、纏綿,吐出來那句含情帶怨的輕語,“這些年,你到哪裡去了……”

他不自禁落淚。

他還有什麼可求……

月中滿月的金黃光華從雕花格窗外照了進來,連震雲睜開了眼。

書房裡靜謐無聲,月光如水的地磚上沒有摔碎的酒罈,沒有滿地的酒水,只有月光下那小青花瓷壇開了封,據說是埋在三河口水脈源地的御酒擺在桌上,酒罈上寫著字的紅封因為被溼土浸足了快一年,早已看不清上面的字。

他揭開了黑蟒紋錦被,從榻上坐起,怔怔地沐浴著月光。

瓷壇裡還剩下的半壇酒,清清亮亮,倒映著他的身影,倒映著天上一輪明月。

廊外腳步聲響,傳來李四勤一路嚷嚷過來的聲音:“大哥——大哥——”

“二當家,這都半夜了,大當家正睡得好……”

“大河,你說怪不怪,俺到三娘屋裡,剛睡下就開始做夢,夢見咱們還在清河縣的時候,大哥快要娶蓮香,有一天不知怎麼回事氣不順了,繃著臉到俺房裡來喝酒,問我甘心不甘心,啥事俺也不記得了……俺想著大哥都睡了一天一夜了,心裡不踏實過來看看……”

“二當家放心,大當家好著呢,好多年沒這樣睡踏實了……”

連震雲伸手,抓起了小青花瓷壇,慢慢喝了半口,他沒有什麼不甘心,這十年,他知道她在陳家村,有夫有兒有女……

夜還長著,但他不會寂寞,可以一直睡到天明,一天接一天……

……

連漕府裡的連大老爺自從上年情人節後,睡覺前不再喝酒,沒有失過眠,脾氣也越來

越好,連大船小心侍候了足足大半年,沒有再看過連大老爺的臉色,也沒捱過踢以後,膽子也壯了,心也活了。

為了討好一直氣不順的秦八兒,他咬咬牙,過年後求了連大河,把攢足十年不敢休的年假一骨腦都請了下來,拿出從牙縫裡省出來的私房錢訂了馬爾地夫的豪華雙人蜜月套間,帶著老婆去過情人節了。

連大老爺不記日子,但還是記著大夥兒熱鬧圖個開心,一到了中午就準時坐到了正廳宴席上,除了連大河站在一邊,滿屋的宴面沒有一個人。

“大小姐呢?”

“大小姐和姑爺去歐洲十日情人遊。”

連大老爺沉默了一會,似乎是想起了去年連比兒送來的那壇酒,點了點頭,道:“這些年他們也盡了孝心……”

然而他再問二當家,再問半葉和黃三,再問籽定和王大發,最後問到了連大船……

偌大的廳堂因為空擺了滿桌的酒菜,更顯得冷清,孤單的連大老爺只覺得一陣風從心底吹過,撥涼撥涼……

譁啦一聲,桌面被掀翻,滿桌的酒菜砸了個粉碎!

連大河安靜地退了出來,召來漕幫裡書記員,讓他寫好五份加急傳送的調令到歐洲愛丁堡、泰國人妖節、香港瘋狂購物團、神龍架青年自助旅行社、還有馬爾地夫,從姑爺到連大船,全都不用回淮安了,直接給連大老爺滾到清河守閘口去!

叫你們敢甜蜜!叫你們敢堵連大老爺的眼!

連大老爺的情人節過不成,你們全都別想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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雜誌番外今天已經更新完了,連在一起應該能看明白,感謝大家的支援。

紙版番外要過一段時間,出版社同意才能釋出。

新書,只能說有些想法真的是我現在無法向大家解釋清楚的,但我會努力加油的,十分抱歉,感謝在我空窗期還一直關心,等待我的親們……(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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