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戌時，羅浮大劇院，知名樂師李雲受城主羅莽之邀，將上臺演奏他的成名曲——“雲月十八曲”。www.tsxsw.com
“雲月十八曲”乃是一種“套曲”，由十八首琴曲組成，以雲中之月為主題，就十八種風格不同的雲月之景分別成曲，據傳是李雲每日觀月，耗盡三年才譜成此曲，後在內城“日暮城”中劇院奏出，至此一夜成名！
方顏揹著以布包裹的琵琶，懷揣半邊面具，一步踏入羅浮大劇院。
羅浮大劇院分內外兩層，外層沒有座位，且免費開放，人們可以帶上板凳或坐墊，坐在階梯之上遠遠觀看演出，而內層則有座位，能舒適的享受視聽盛宴，且提供茶水糕點，但要支付昂貴的銀錢。
李雲的到來早在前些日子就傳遍大街小巷，羅浮城中喜好音樂的人日日期盼著這位知名樂師的演奏，想見識一番那“雲月十八曲”到底是何等美妙的樂聲。
因此今夜的羅浮大劇院一片歡騰，外層階梯上密密麻麻地站滿了觀眾，或是談天說地，或是期待的望著還空無一人的舞臺。
方顏靠著牆邊緩緩擠入人群。聽曲看戲在大雪國算是一種風雅的喜好，觀眾們都是洗漱乾淨後才來劇院聽曲，這倒是讓方顏不用在汗臭中艱難前行。
開場的曲目並非是李雲演奏，而是由一位身穿緊身裙裝的美麗女子端坐臺前，為觀眾們彈奏一曲清新素雅的小調，以此來舒緩觀眾的興奮之情。
琴聲悠悠，時而舒緩如流泉，時而清脆如珠落玉盤，時而低迴如呢喃細語。
外層的觀眾漸漸被琴聲所引，不再大聲交談，不再肆意走動。
方顏也在這時，終於來到了外層與內層的交界處，這裡有矮牆相隔，護衛監察，想要過去，就不是那麼容易了。
“內層的座位早在幾日前就被預訂一空，而且就算有空位，我也支付不起票價。果然，只能用那個法子了？”方顏心中思量著，伸手入懷，取出面具戴上。
他身旁的人好奇地看了他兩眼，但不一會兒就轉回目光，將更多地注意力集中在舞臺上。
裝點著雲月畫卷的舞臺上，樂師李雲終於登場。
在外層看不太清李雲的模樣，但也能猜測他是個清瘦優雅之人，這是大多數樂師的形象，少有例外。
李雲先是對著前排的觀眾席微微鞠躬，笑顏以待，然後有人上臺，將方才女子用過的琴挪走，換上了李雲自己的木琴。
對樂師來說，樂器就是武器，舞臺就是戰場，半點疏忽不得。
方顏沒有立刻行動，而是安靜地等待著機會到來。
舞臺上，李雲盤坐在木琴前，先試音開指，待準備好後，便開始彈奏“雲月十八曲”！
琴聲蕩起，一聲接過一聲，有如水波盪漾，一圈圈擴散開來，傳入耳中，沁入心中。
方顏眉頭微皺，這琴聲清晰卻不震耳，從舞臺傳至外層，依然保持著恆定的音量，絲毫不見衰竭，這絕非是單純的琴技所能造成！
“果然，這李雲也是念流師麼？”雖然心中早有計量，但真的確認後，方顏依然有些緊張，畢竟他對念流師的瞭解實在淺薄，僅僅知曉念流師擁有各種奇妙能力，至於真正的用法卻一無所知。
“我若想要成功‘破妄’成為念流師，首要的條件就是要有足夠強度的精神力，一般的標準是要比普通人的精神力強大百分之五十以上，這一點倒是沒問題，原本的方顏測量時就能勉強達標。”
“接下來就是要讓百米內的人在短時間內同時產生出指向於我的念子，只要產生的念子足夠多，足夠強，就能產生相應的念子波，這時我腦中的精神桎梏就會隨著念子波的振動而振動，精神桎梏就會產生裂痕，最後破碎，便算是‘破妄’成功！”
“之後，破碎後的精神桎梏就會重新凝聚成一個儲存念子的容器，也就是如同方雷和錢森肩膀上的流光羽翼，那應該是叫做‘光翼’的東西吧？”
方顏反覆思索著自己的計劃，他並不需要確實擊敗李雲，只需找到一個演奏的機會，然後讓舞臺百米內的觀眾對他產生認同感，他相信以一曲“霸王卸甲”應當足以吸引他們的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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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噌——”李雲忽然收手，卻是一曲終了！
方顏卻神情一怔，突然望向前方，在他額前七尺處，一張黃符紙正靜靜懸浮！
這黃符紙完全是突然出現，毫無徵兆，方顏觀察四周，發現周圍人都沒有反應，顯然是看不到這張憑空而立的黃符紙。
緊接著，方顏便發現黃符紙的“霸王卸甲”曲譜驟然消失，取而代之的則是一行行陌生的曲譜！
方顏緊緊盯著紙中曲譜，憑藉著繼承而來的記憶，他多少能夠識譜，漸漸品出一些熟悉的味道。
就在此時，黃符紙上突然傳來先前有過的吸力，方顏雙目一黑，腦中意識再次被吸入其中！
但見雲月交疊，月掩雲後，一如那少女嬌羞，半遮半掩，卻更添美麗。一縷皎潔如雪的月光透過雲兒，映在心頭，使人心曠神怡，不勝嚮往。
“雲月十八曲之第一曲——月掩雲後！”
方顏忽覺心靈澄澈，再無一絲緊張之感，隨著黃符紙鑽回眉心，他五指律動，感覺自己已經能夠熟練地彈奏這首琴曲。
“難道當我聽完一首完整的曲目，這黃符紙就能將其譜寫下來？而一旦有了曲譜，我就能掌握彈奏這首樂曲的技法……如果真是這樣的話，那這樂師之路對我來說豈非豈非輕而易舉？卻也不對！單純的模仿只能落得下乘，只有真正習得樂理，掌握技法，然後譜寫出屬於自己的成名樂曲，這才能算是樂師吧。”
“不過掌握了這‘月掩雲後’，我的計劃卻是能夠稍微改變，使得成功率更高！既然如此，就再聽兩首，然後便開始行動！”
如此作想，方顏就靜下心來吟聽琴聲，“雲月十八曲”營造出一種靜謐宜人的氣氛，能夠凝心養神，確實是一套難得的佳作。
大約十分鐘後，第三曲完結，黃符紙再次出現兩次，果然譜寫下了第二曲“月捲雲舒”和第三曲“月朧雲紗”。
“正是這個時候！”方顏深吸口氣，不再猶豫，他突然跳上矮牆，以醒目之姿挺身而立，對著舞臺朗聲笑道：“徒有虛名！徒有虛名啊！原來大名鼎鼎的李先生也不過如此，什麼雲月十八曲，不過是沒有內涵的糟糠小調！”
這時候正是第三曲“月朧雲紗”結束，李雲飲茶小歇的時候，觀眾們交頭接耳，抒發著自己對“雲月十八曲”的讚美之詞。劇場中到處都是竊竊私語之聲，卻並不顯得喧譁吵鬧。
故而方顏這一聲輕喝，當真如鍾鳴聲響，一瞬間吸引了大部分人的注意。就算沒有聽到的人，也因為周圍人突然安靜下來而產生疑惑，從而輕易地發現如鶴立雞群的方顏。
等目光聚集，方顏雖感緊張，但他深知此刻已經到了騎虎難下的境地，不成功就成仁！
於是他清了清嗓子，繼續說道：“雲月迭掩而迭開，如花如汐，如夢如幻，你觀月三年，只為遍尋雲月之美，譜下這雲月十八曲，卻忘了道法自然的根本，你抱著功利之心賞月，又如何能夠真正領悟雲月之美？不過徒具其形，徒具其形！”
兩聲“徒有虛名”，兩聲“徒具其形”，字字抑揚頓挫，直刺人心！
“閣下何人，竟敢擾亂劇院秩序！”兩名護衛厲聲喝道，雖未拔刀，卻已內蘊殺氣。
方顏不為所動，只是目視舞臺，與李雲遙遙相對。
實質上，他抱手於後，十指糾纏，藏於袖袍，當真萬分緊張。
舞臺上，李雲不失風度地放下茶碗，隨後緩緩站起，望著方顏的方向抿出一絲笑容。
“小兄弟，有何見教？”
聞得此言，方顏頓時心中大喜，這李雲的品德素有好評，至少他在大庭廣眾下絕不會做出惱羞成怒、拔刀相向的事情，眼下看來傳言非虛！
方顏卻不知，念流師“破妄”時所借的念子型別，將決定日後念流師所能吸收的念子型別範圍，也即是說以“憎恨”之念破妄的念流師，日後絕不可能吸收“愛慕”之念產生的念子。因此，念流師對自身形象極為重要，一般都要保持始終如一的形象。
故而就算李雲內心極為憤怒，他也不會在公眾面前表現出來！
“讓開。”方顏跳下矮牆，撥開護衛，大步走向舞臺，既然樂師李雲都沒有阻止之意，兩名護衛自然不會不識趣地阻擋，方顏得以一路順暢，走上舞臺。
從舞臺上往下看，臺下一片擁擠，尤其是外層，到處人頭攢動，堪稱人滿為患。
面對如此眾多目光，方顏微微眯眼，再睜開時已經沒有絲毫怯場。
當年霸王項羽面對四面楚歌，亦無半點畏懼，這點場面又算得了什麼？
“李先生。”先兵後禮，方顏微微躬身，以緩解氛圍，他為“破妄”而來，卻不是為了結仇。
“小兄弟姓甚名誰，對我這雲月十八曲有何見解？”李雲溫和笑道。
到得面前，方顏才發現這李雲其實頗為年輕，論年紀不過二十三四，當屬青年才俊一類。
面對李雲的疑問，方顏報之以笑容，他既然戴上了面具，就不可能以真名示人，但若是編造假名，反不如不報。
方顏道：“能請李先生借木琴一用？”
“請。”李雲託手示意，卻並未讓座，不一會兒便有人從幕後跑出，送上了一把木琴。
方顏接過木琴，正對臺前擺好，然後席地而坐，雙手撫上琴絃。
李雲仔細觀察著方顏明顯笨拙的動作，忽而一笑：“小兄弟你剛學彈琴不久吧？”
這話直接指出方顏不會彈琴，而且聲傳臺下，毫不避諱。
內層觀眾非富即貴，多是略通樂理之人，此刻也有人捧腹而笑，只當方顏是譁眾取醜，博人一笑而已。
歷來知名樂師演奏，常有不知天高地厚之人上臺挑戰，這些人或是為了出名，或是與方顏一樣也是為了“破妄”，但最後達成目的的少之又少，多數人出是出了名，卻是出的小丑之名，也不過是茶餘飯後的笑料而已。
能在這等環境中達成“破妄”之人，必是驚才絕豔之人，但諸世浮屠，又哪有那麼多天之驕子？
方顏聽聞笑聲，卻不曾動搖，他指尖律動，琴聲蕩起，瞬間進入狀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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