翼長五米，羽如流水，輕若無物，這無色之翼甚至直接伸出擂臺之外，在人群的頭頂徐徐飄動。吞噬小說 www.tsxsw.com
方顏豎抱琵琶，左手按弦，右手五指彈奏，他的手法略顯笨拙，但所彈之音依然清澈！
“他在幹什麼？”
在生死角鬥之際，竟然彈起琵琶，這在正常人眼中都是不可想象的，他們要看的是拳與腳的碰撞，是刀與劍的交鋒，這琵琶……能帶來些什麼？
“嘶啦”一聲，刺耳到極點的嗡鳴聲猛地響起，一瞬間蓋過了滿場的吶喊聲！
“搞什麼啊！”
“還能不能讓人好好觀看了？”
“那家夥是被嚇傻了吧？”
滿場一片倒彩聲，附庸風雅之輩在角鬥場內可不受歡迎，開場磨磨唧唧最後抱拳認輸的作風永遠不可能得到認同。
臺下，羅忠面色古怪地問道：“雪兒，他在幹什麼，你看得懂嗎？”
羅雪搖頭道：“不懂。”
其實她不是不懂，而是不能確定，敢在擂臺上拿出琵琶的人，會出現這種低階錯誤？
實質上正是如此，方顏嘗試以“震蕩波”來實現擴音，卻不小心走岔了音，撥出了如裂帛般的嘶鳴聲。
他猶記得，初中時辛苦背下的“琵琶行”中便有一句——“曲終收撥當心畫，四弦一聲如裂帛。”
意指一曲終了，對準琵琶弦中心劃撥四弦，便響起一聲好似撕裂布帛的轟鳴聲。
如今看來確實如此，琵琶被稱為“彈撥樂器之王”，卻絕非浪得虛名。
方顏感知左肩無色之翼，發現在那裂帛聲中，它一瞬間繃直，似有無形波紋迸發而出，撞散在天花板上！
“無色之翼，擅長引發念子的共振，人為製造念子波，以此來影響精神思維，或許也能震盪天地元氣？如果我所料不錯的話，無色之翼與白翼最為貼近，但又有絕對性的不同。不知以樂曲帶動無色之翼，是否能真正起到影響精神思維的作用？”
如果有時間的話，方顏一定會細細琢磨，並以各種樂曲驗證，但此刻身在擂臺，他不及多想，直接彈奏起唯一掌握的琵琶曲——“霸王卸甲”！
這一入曲，他的技法便極為突兀的攀升到一個很高的層次，“霸王卸甲”第一段“營鼓”赫然奏響！
營鼓、開帳、點將、整隊、再點將、出陣、再出陣、接戰、垓下酣戰、楚歌、別姬、鼓角甲聲、出圍、追兵、逐騎、眾軍歸裡！
“霸王卸甲”全曲共分這十六段。
營鼓聲起，全軍開帳，排兵點將，整隊出陣，一系列戰爭的準備，緊張得讓人窒息，那低沉的音調彷彿已經宣告了悲劇的命運，主動去迎接那死神的來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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恰在這時，方雷破風槍成，一點寒芒先到，隨後槍出如龍！
槍尖旋轉，破風聲起，這一槍集全身之力，能一槍破萬法，傷人奪命無有不如！
方顏右翼變化，第三次“震蕩波”豁然發出，若非他吸收了大量“衡石”級念子，已經儲備了相當數量的念流，這第三次卻是怎麼也發不出來的！
但果如所料，“震蕩波”被破風槍一旋一攪，破碎如紙屑，方雷不曾退後半分，身形一晃已經重新撲將而來！
槍勢鋪面，疾如刀割，方顏右翼震盪，翎羽飛射，再度將方雷的勢頭逼停一瞬，而他自身，卻是並未順勢而退，反而傲立原地，一步未動！
他此刻之勢，宛如霸王附體，卻有正面硬抗方雷的勢頭！
“蠢貨！我這一槍，看你如何能擋？！”方雷臉現狂傲之色，他自問已經摸清方顏的底牌，此刻只需傾力一擊，便能鎖定勝局！
但剎那間，一股無形的波動猛地穿過他的身體，他竟感到胸中沉悶，腳步為之一滯！
銀瓶乍破水漿迸，鐵騎突出刀槍鳴！
方顏手指尖的節奏暮然加快，兵將就位，戰爭一觸即發，那全曲最激烈的一段被他壓縮在數秒之內完成，他的手指隱現痙攣之態，但他神色堅毅如昔，絲毫不顧指尖劇痛！
方顏左肩無色之翼震盪，琵琶聲被壓縮成一道道顫音，念子波如風暴般刮向方雷，一次又一次地衝擊著他的精神思維。
那一瞬間，方雷彷彿身在萬軍之中，前後左右盡是敵兵，一股股如山般的壓力從天而降，壓得他完全喘不過氣來！
此刻，他手持破風槍，距離方顏僅有兩米之遙，只要再進一步，一槍破風，就能將方顏刺殺當場！
但偏偏就是這兩米，卻遠如天塹，任是他如何努力，就是邁不出去！
下一刻，絃音急轉，由戰場殺伐之聲化為一股淒涼悲切，如泣如訴的斷腸之音，卻是兵敗如山倒，四面楚歌聲，項羽突圍失敗，虞姬意欲自刎！
這宛如天都要塌下來的壓力頃刻間落在方雷背上，竟將他的腰壓得往下一沉，持槍的手臂居然顫抖起來！
這一時間，任是誰都能看出擂臺上形勢已變！
羅雪陡然站起，望著方顏懷抱琵琶的肅穆背影，一瞬間便將方顏與羅浮大劇場上完成‘破妄’的天才少年聯絡在一起，畢竟方顏雖然戴了面具，但身後揹著的琵琶卻並未掩飾，以羅雪對他的印象之深，亦不可能分辨錯！
可是在白天的交流會上，這方顏雖然表現出一點樂理上的獨特理解，卻能看出他本身才華欠缺，難道他當時是在藏拙？
角鬥場內，出現了罕見之極的長久沉默，除了念流師外，那些從頭到尾將“霸王卸甲”聽在耳裡的人們，不是急喘著氣，就是瞪著一雙血絲密佈的眼睛看著擂臺。
在無色之翼的作用下，他們或多或少受到了“霸王卸甲”中意境的影響，可謂和擂臺上的方雷感同身受！
垓下受困，四面楚歌，汝非項羽，當知項羽之心？
虞姬別離，霸王卸甲，烏江自刎，誰能承受如此悲疼？
方雷的眼眸在樂聲中變得晦暗，那所向披靡、自信狂傲的眼神早已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一股填滿沉沉死志的哀怨。
方顏繼續彈奏，絃音漸漸舒緩下來，卻是事成定居，再無迴轉餘地，只能麻木地去接受，憑空生出無盡的淒涼之感。
撥下最後一個音符，方顏收手，琵琶聲停。
那方雷卻在這時，終於是邁出了那最後一步，但一步落地，破風槍卻分散成黑色的念子，變回黑翼，縮回肩頭。
“砰”的一聲，那是膝蓋落地的聲響，方雷重重跪下，黑髮遮住了眼，背脊佝僂如老嫗。
其意已絕，其人已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