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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卷:相戀,卻相離(十七)

第九卷:相戀,卻相離(十七)

錦瑟從啟雲國出嫁的那一天……啟雲國所有的人都來送行了,場面很隆重,也很熱鬧,四周的喧囂和鼓樂聲幾乎讓錦瑟現在都還覺得在耳邊縈繞不散。

出嫁的那天,到底有些什麼事情,錦胤與她說了些什麼,皇爺爺與她說了些什麼,她好像都迷迷糊糊的不太記得了。

也便是想她幸福,好好生活吧?

錦瑟唯一記得的……便是那天,當她的鑾駕出了啟雲國都城時……天空落下了今年的第一場雪。

若沒有記錯的話……錦瑟記得,去年的第一場雪……是慕容尚宇駕崩的日子……也是慕容修雲登基的日子。

雖然日子並不是那一天,但是錦瑟心裡還是惆悵萬千……

距離那一天已經快過去兩個月了,從啟雲國到北境……因為路上下雪,天氣嚴寒,所以耽誤了不少的時辰。

如今她們就快到北境的都城了,北境的氣候彷彿比啟雲國更加的嚴寒,從進入北境開始,幾乎都是大雪封山,遠遠看去一片雪白的海洋……

很美,錦瑟自小在南陵長大,從沒有見過這麼美的雪,這麼純淨的世界。

如今遠遠在一片白茫茫之中,便能看到北境都城的城牆了,派遣出去的斥候早已經來報,北境的迎親隊伍就等在遠處一公里的地方了。

錦瑟不由得緊了緊自己的衣衫,整理了一下頭上的鳳冠,車內有銅鏡,她細細的看去,自己的樣子倒真的大變樣了一般。

挽起的頭髮,華麗的鳳冠,將她整個人都顯得雍容華貴,並且那長瘦小嬌俏的臉也多了幾分穩重的氣息,精緻的妝容使她的臉色有了些許的喜色,身上的衣衫繁重,但是作用精細,並且繡紋複雜,雖說是她的嫁衣,但其實卻是正統的鳳袍。

扯內暖爐,倒也不是很冷,錦瑟幽幽的呼了口氣,寬大的袖子下,她緊緊的捏住了拳頭。

她要保持這樣的表情,莊重並且大方自然,一定不能露出一點慌亂的神色,不論會見到什麼人……

啊,她一定會見到北棠風的啊!

錦瑟閉了閉眼睛,深深的呼吸,她都不敢去想,若是北棠風看到他從車上下來,會是什麼樣的反映……她不敢想,但是她知道,她只能用視若無睹來面對。

“公主殿下,到了,北境王已經過來了。”馬車旁邊的人通報了一聲,錦瑟才聽到外面傳來馬蹄聲。

“臣等參見北境王,臣等不辱使命以將公主安全送到。”外面的聲音大了起來,錦瑟的心也‘砰砰砰’的跳了起來。

馬蹄聲接近了,北棠冽的聲音響起,“眾位大人辛苦了,已經在驛站備好了酒菜,請大人們前往歇息吧!”

“臣等謝北境王款待。”

錦瑟深深的呼吸,外面似乎沒了什麼聲音,她有些好奇,也有些害怕,便探頭往前湊了湊,想聽北棠冽在說些什麼,只是剛將腦袋探過來,猛然的車簾就被一把掀開了。

“呼!”錦瑟嚇了一跳,便看到北棠冽冰冷穩重的臉,他微微皺眉,像是也被錦瑟魯莽的動作驚了一下,但是隨即淡淡的笑了起來,“雪太大了,所以就直接進宮吧,你就再坐一會兒,半個時辰便能到皇宮了,冷嗎?”

錦瑟忙搖了搖頭,這才發現北棠冽披著純黑色的裘毛大氅,一直以來看似有些清瘦的身影也變得異常的強壯,戴著狐毛帽子的他臉頰似乎越發的剛毅了,身上還沾了些雪花,一身的冰寒之氣從掀開的車簾外灌了起來,氣溫下降,反而讓他看起來越發的凜冽了。

“那就啟程吧!”北棠冽似乎對錦瑟微微點了點頭,說著便放下了車簾,然後錦瑟聽到了他的聲音,威嚴的宣佈道:“進城。”

馬車開始移動,鼓樂聲再一次響了起來,兩邊的隊伍合為一隻,顯得越發的壯大了。

錦瑟坐在車裡,卻松了口氣……不用在這裡下車,真是太好了。

有些好奇的掀開了為了禦寒而特製的厚重車簾,錦瑟呼吸時的氣息在這一片白茫茫的世界裡,也化為了一陣白霧……馬車的四周,兩國的旗幟隨風飄揚,隊伍裡增加了許多她不認識的人,大多數為騎兵。

前面的隊伍很長,後面也是看不到尾,錦瑟的車駕在中間。

她搓了搓手,哪怕只是掀開車簾一會兒,也覺得外面的氣溫冷得彷彿能將人凍結成冰。

“就要進城了,作為一個公主,北境的皇后,能不探頭探腦的嗎?”北棠冽的聲音突然響起來,錦瑟一愣便看到他從隊伍後方騎著馬過來了。

錦瑟咬了咬唇,什麼也沒說,不甘心的放下了車簾子。

看到錦瑟老實了,北棠冽騎馬到了隊伍的最前方,他的馬是黑色,與他黑色的裘毛大氅一樣在這一片純白的雪地裡,這一隊喜慶的紅色隊伍裡,那樣的顯眼。

還下著小雪,悠悠揚揚的落在他的帽子上和身上,隊伍進了城,地上的積雪幾乎都掃得乾乾淨淨的,每家每戶的門前都掛上了紅燈籠,掃乾淨了雪,鋪上了紅綢。

從城門一直到皇宮,一路上經過的所有地方,幾乎都是一片喜慶的紅色,要將這漫天的雪花都映紅了一般。

百姓們跪在地上,低著頭不能抬起來,不停的呼喊著,“皇上萬歲萬歲萬歲,皇后娘娘千歲千歲千千歲。”

一路上喧鬧的鼓樂聲幾乎都被這眾人的呼喊給掩蓋了一般,錦瑟端坐在車駕裡,當然不能再掀開車簾,只是覺得腦袋又開始痛了,這種聲音彷彿會貫穿人的腦袋一般,聽起來……其實很不舒服,讓她整個腦袋都‘嗡嗡’作響。

車駕要在城內繞一圈,因為不能與北棠冽他們來接親時走的路重複,所以時間也延遲了許久,錦瑟坐在車裡幾乎都快要睡著了,才響起了一聲巨大的鼓聲……

嚇了錦瑟一跳,才猛然發覺,四周早已經是一片寂靜,沒有了一絲的聲音。

那沉重得幾乎如同敲擊在人心的巨大鼓聲,一聲聲的響了起來,節奏莊嚴,伴隨著這鼓聲,錦瑟聽到了一個聲音。

“臣弟攜文武百官,代表天下萬民,恭迎皇后娘娘鳳駕!吉時已到,恭請娘娘鳳駕入殿。”

錦瑟心裡猛然一跳,幾乎連呼吸都遺漏了……這聲音……是,北棠風。

她不會聽錯的,是他,一定是他啊!

可是為什麼?為什麼會是他?

北棠冽也太可惡了吧?明明知道內情,竟然還讓北棠風在這樣的時刻,來這樣迎接她?

錦瑟根本還來不及反映,車簾子已經被兩個宮女從左右兩邊給掀開了,她就端坐在裡面,眼前一片雪白,恍惚了一下彷彿什麼都看不清楚一般……

當她的視線一點點清明起來時,看到了北境莊嚴的大殿,還有黑壓壓的整齊的站了整整一個廣場的人。

她都不敢想,也不敢看自己的車前……只是僵硬的坐在原地。

“下車吧。”北棠冽的呻吟如同冰雪一般的陰冷,將錦瑟的模糊的視線拉回了現實,她看到了北棠冽冷冽的臉,他目不轉睛的看著她,朝她伸出手。

錦瑟知道,這一刻總也會來臨的,她早就告訴過自己……只能視若無睹,只能把自己當成一個陌生人。

狠狠的咬牙,拳頭在寬大的袖子裡幾乎捏得泛白,錦瑟才揚起了一絲淡淡的笑容,從容大方的伸出了手放進了北棠冽寬厚溫暖的掌心裡。

北棠冽扶著她下車,一身喜紅的鳳袍幾乎成了這皚皚白雪中唯一的一抹殷紅,仿若是雪地裡怒放的紅梅一般,那樣的耀眼……

北棠風其實就站在馬車前,當錦瑟下車時,本該是他帶領所有的人行禮的,可是當他看到從車內站起來的那一抹殷紅的身影時,他渾身僵硬,動彈不得。

是的……他連呼吸就斷絕了,瞪大了眼睛就木訥呆愣的站在原地。

他看到她的容顏,精緻的妝容,清淡的笑容,是他熟悉的……但是此刻見到時,恍若夢中一般,那樣的不真實,他以為他一定是眼花了,忙眨了眨眼睛……

北棠冽扶著錦瑟下車,穩穩的站在了地上厚重的紅地毯上。雪光的映照下,一身大紅的喜服讓錦瑟越發的美了,身上穿得太厚重了,反倒顯得她的臉越發的小巧,她仰著頭看著北棠冽,輕輕的笑了笑。

而北棠冽解開了自己的裘毛大氅交給了身邊的奴才,就要進大殿了,該是穿著正統的喜服的。

北棠冽的龍袍是暗紅色的,金線刺繡的蟠龍盤踞在胸前,寬大的袖子,暗金的鑲邊的領子,處處彰顯著皇族的尊貴還有王者的威儀。

兩個人那樣近距離的站在一起,北棠風不可置信的看著,可是不論他如何提醒自己這是幻覺,不論他如何不肯相信眼前的事實,他都無法醒來,因為這不是夢,所以他無法從夢中醒來。

他只能站在原地,一動不動……

“殿下,殿下……該行禮了。”身後有人小聲的提醒著,因為北棠風不動後面的所有人都不敢動,就這樣安靜詭異的站著,也不知道究竟發生了什麼事,在這大冷的天都急得滿頭大汗了。

幾乎是這裡詭異的安靜還有剛才的竊竊私語引起了注意,北棠冽朝北棠風看去,而北棠風的眼睛卻只落在了錦瑟的身上,他知道的……但是也明白,這是避免不了的,更何況……如今他的眼神,已經不應該再落在別的女人身上了。

錦瑟順著北棠冽的眼神看去,便在轉頭的那一瞬間,對上了北棠風震驚的眸子。

她好久……好久沒有見到他了啊。

她呆呆的愣在了原地,想象過無數次他們以這樣的身份在這樣的時刻的碰面,可是沒想到竟是這樣的安靜,誰都沒有說話,只是靜靜的看著對方。

北棠風彷彿瘦了,因為禮節的緣故,他沒有披大氅,穿著正統的宮裝朝服,在這冰寒一片的冷天,顯得有些單薄,他面無表情,但是雙眼裡全是震驚,那種不可思議,甚至無法相信的震驚。

“不要耽誤了吉時。”北棠冽的聲音緩緩的響起,然後輕輕的握住了錦瑟的手,她的手有些冰,但是北棠冽緊緊的握了一下。

錦瑟彷彿才回了魂,感受到了冷風,看到了雪花的飄動,也感受到了北棠冽傳出的警告。

她不知道自己怎麼做到的,她竟是勾起唇角微微笑了起來!

明明演練過了很多次,看到北棠風時,該如何冰冷的移開目光,把他當作一個陌生人或者當他不曾存在過!可是她竟然笑了,由衷的笑了起來,雙眼彎曲成了美麗的弧度。

北棠風一愣,彷彿聽到了錦瑟離開時,和他說的那一句‘再見’。

她曾說過,不論再見時,是什麼身份,是什麼時間,她都不再是以前的錦瑟了……

北棠風彷彿突然明了了,她選擇了一條什麼樣的道路。

“走吧,不是吉時已到嗎?”錦瑟轉眼,笑著看向了北棠冽,眼神就這樣自然的從北棠風的身上轉移了,不突兀,也沒有忽視他,更沒有如自己所想的,當他不存在。

北棠冽微微一嘆,但還是滿意的點了點頭,放下了錦瑟的手,帶領著她一步步朝著眼前的大殿走去。

錦瑟的雙手在胸膛下方交疊,雙臂平抬,那寬大繁複的袖子便展開了,上面刺繡的鳳凰如同展開了翅膀一般在衣衫上飛翔了起來,她的背脊挺直,身邊雖然瘦小,但是卻彷彿有一種無窮的力量,雙眼平視前方,一步步莊重的跟隨在北棠冽的身邊。

北棠風依舊是站在原地,但是皇帝和皇后都已經走到了身前,身後的人哪怕再著急也不得不按照禮節下跪……他們本就站在廣場上紅地毯的兩邊,如今一跪下,唯獨留下了一條通往大殿的路。

而北棠風是站在地毯中央的,此刻他木訥的站著,眼看著北棠冽帶領著錦瑟一步步的走向他……他們兩個人都穿著喜服,一身的喜紅,一個鳳冠霞帔,一個龍袍加身……

竟是那樣的登對,若不是……若不是那個人是錦瑟,北棠風一定,一定會為皇兄娶到這樣一個美人兒而高興的。

可是……她是錦瑟啊!

是他在皇天之下,三跪九叩,拜過天地的妻子啊!

北棠風的腦袋突然一陣劇烈的痛楚,他竟是一絲表情都沒有,只是皺著眉頭便笑了起來,低聲自嘲的笑了起來,他有什麼資格……有什麼資格說錦瑟是他的妻子呢。

明明是他……負心的人,是他啊。

當北棠風和錦瑟終於走到了他面前時,他的腳步已經異常的虛浮,身影一晃,竟是退到了一邊……只是身影搖晃著,幾乎差點摔倒在地一般。

錦瑟的心提得老高,但是她只能看著前方……看著北棠風從她的視線裡移開,然後她一步步的與他錯身而過,最終他消失在她的眼前,而他也只能站在原地,看著她的背影,一步步的走向大殿。

“啟雲國錦氏長孫公主——單名為瑟,封號憶柔,北境元年三二九年特賜為北境皇后,持掌鳳印,當為後宮之表率,母儀天下;而定兩國之邦交,永享百年昌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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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棠風的事情只是一個小小的意外,沒有人敢在意,一切繼續,朝臣們歌功頌德,俯首祝賀……

而在這震天的鼓聲之中,在這幾乎震耳欲聾的呼喊聲中,錦瑟與北棠冽一起,走上了莊嚴神聖的金鑾寶殿,純金的龍椅閃放著無比輝煌的光輝,高高在上的睥睨著天下眾生。

聖旨宣完,錦瑟在大殿之上,龍椅之前,轉身面對北棠冽,隆重下跪,行大禮三拜,雙手高舉過頭頂,沉聲道:“臣妾自當各盡職守,為皇上掌管後宮,為皇上排憂解難。”

“那以後便要辛苦皇后了。”北棠冽說著,接過了一邊太監遞上來的鳳印,鄭重的交給了錦瑟。

那鳳印是純金打造,上面一直展翅的金鳳凰,拿在手裡的份量,比想象中的還要沉重……

“謝皇上隆恩!”錦瑟謝恩,北棠冽伸出雙手將她扶了起來。

兩個人就站在高高的階梯上,由北棠冽輕輕的扶著錦瑟的手腕,看著下面跪著的人們,沉聲道:“今逢封后之喜,舉國歡慶,群臣大宴三日,頒特赦令,判處三年以下囚犯皆可免其罪責!減免賦稅三成,執行三年!”

“吾皇隆恩浩蕩,萬歲萬歲萬萬歲,皇后娘娘千歲千歲千千歲。”

在群臣的跪拜聲中,錦瑟與北棠冽一起,莊嚴穩重的坐在了龍椅之上,從此他們比肩俯瞰天下,接受萬民朝拜。

錦瑟知道……這便是她人生新的篇章,她接受了便是一輩子都無法更改的!

而大殿外……那失魂落魄的人,她此刻雖然看不到,但是心裡……卻還是忍不住微微的喜悅,起碼她再見到他了。

他好好的活著,精神不錯……起碼在見到她之前,他應該都是很好的吧。

雖然她又給他帶來了痛苦,但是錦瑟知道,哪怕是如此,她也想回來……不是不在意他的感受,而是無法,拋下這一切,無法置身事外,她知道,她永遠也走不出這個牢籠,

但是她也突然明白了,哪怕走出了這個牢籠,離開了他們所有的人,離開這裡所有的事情,也並不代表,她就擁有了自由和快樂。

她想追尋的,並不是什麼都沒有……只有她自己的世界。(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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