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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二 嬌養忤逆兒; 二十三 玉 兒

二十二嬌養忤逆兒

《山裡娃》的問世,極大地鼓舞了方斌寫作的熱情;作協培訓班的學習,大幅度地提高了方斌創作的水平;加上黃玉蓉隆重而熱情的推介,使方斌得到了相當程度的重視。/www.tsxsw.com/接二連三,又發表了中篇小說《夢迴故園》、《馨香雪》,在江城,在大中學生中間,引起較大反響,被譽為“打工仔作家”。

今年的第一場雪下得比往年早了很多,一夜之間,將大街小巷變成白茫茫一片。工地上遍地的沙石瓦礫,倏忽全然不見,呈現在眼前的,是一個潔淨銀白的世界。方斌很喜歡這種清清朗朗的感覺,可惜剛吃過早飯,上工的號子一響,進進出出的人群就將遍地的白雪踩成了亂泥漿,紅的紅,白的白,慘不忍睹。大樓正在鋪瓷磚、吊頂,方斌又給一個姓庫的東穴人作下手。剛開始對庫師傅的姓很驚奇,第一次遇到這樣的姓。好在庫師傅很和善,詳細地給他解釋了庫姓的來歷出處。

楊老倌---楊老倌!工頭裹緊棉大衣,站在工棚門口扯起喉嚨大聲喊。

哎---楊老倌從雪地裡站起來,衣衫單薄,兩手凍得通紅,肩上挎個竹筐,佝僂腰著在泥地裡翻撿鐵絲鐵釘。

XX工學院打來電話,說你兒子不見了,你快去看看吧!工頭一轉身又鑽進溫暖的工棚裡,留下楊老倌痴立在雪地上,半筐鐵絲鐵釘撒了一地。

庫師傅,讓楊老伯一個人去會出問題的,我陪他去看看好麼?方斌一邊說一邊脫下外面的髒衣服。

好吧,你去吧!庫師傅嘆一口氣,哎—驕養忤逆兒啊!

方斌走到楊老倌身邊,楊老倌眼都沒動一下,彷彿僵了一般,清鼻涕流得老長,凍得發泡的兩手髒兮兮的。方斌拉著他到工棚裡洗了臉,洗了手,又牽著他的手上了公汽。氣喘吁吁地跑到楊利明宿舍樓底下,楊老倌就軟了雙腿不肯上樓。方斌把他拖著哄著,推開門,一屋子的人。一個同學就指著楊老倌說,區老師,楊利明的親戚來了!

啥他娘的親戚啊?一路上都沒有開口的楊老倌突然一聲大吼,飛出的唾沫星子沾了方斌一臉,我是他爹!幾個同學都面面相覷。

你真是楊利明的父親啊?還是區老師回過神來,可是楊利明說他父親是個搞建築的包工頭啊?

是啊!我咋不是包工頭呢?楊老倌一下子淚雨滂沱,猛地挽起兩隻袖子,雙臂上密密麻麻佈滿針眼,我是賣血的包工頭啊!楊老倌一邊哭一邊說,三年啦,我和他媽,偷偷摸摸賣了三年血,供他讀書,他可是花了六萬多塊錢啦……楊老倌一屁股蹲在地上號啕大哭。方斌一下子想起那個晚上虛弱無力的楊老倌,不用說那天是買過血了,眼裡一下子就盈滿了淚水。

你是他什麼人?區老師叫過方斌問。方斌從區老師嘴裡才知道楊利明整整半個學期沒上課了,期末考試也沒有參加,後來又偷了同舍一個同學的電腦,保衛處找他,就跑了。

區老師,您千萬和保衛處說說,給他一個機會,電腦,我們想辦法賠一臺。這可是關係到楊利明一輩子的事啊?方斌一下子就急紅了臉,顧不得和區老師僅僅是一面之交。

你放心,我會盡力的。區老師嘆口氣,他也是我的學生啊”又指指地上的楊老倌,你小心把他弄回去,我看他有點不正常了。方斌扶起楊老倌出了校門。楊老倌不再哭了,可是神情呆呆的,很嚇人,兩腿軟軟的,幾乎是吊在方斌身上。方斌累得一身熱汗,扶著他站在大街上等汽車。笛—一輛計程車鳴著喇叭駛過來,楊老倌猛地掙開方斌,對著計程車跑過去。方斌渾身一激靈,來不及多想,飛一步奔過去,一掌推開楊老倌,計程車斜斜地擦過來,把方斌撞翻在地……

二十三玉兒

早上醒來,黃玉蓉躺在床上一動不敢動,生怕把好夢驚醒了。多美的夢啊:一條浩浩蕩蕩的大河,兩岸青山如黛,鮮花似海,自己與方斌,坐在一艘小船上,倚著船弦,逆流而上,山風飄起長髮,漲滿衣衫,他笑意盎然地看著自己……黃玉蓉美美地回味著,猛地掀開被子下了床,搬起一本臺歷來翻。記得上面有周公解夢的記載,可是翻了半天也沒有對景的夢,就扔了檯曆痴痴的想:這個夢預示著什麼呢?是兇還是吉?偶然想起似乎聽誰說:夢,和現實都是相反的。心裡就咯噔一下沉了下來,忐忑不安地穿衣、洗臉,挎起小包去上課。今天又有作協培訓班的課。來到教室門口,離上課不久了,從門窗裡,沒有看到那熟悉的身影,心就慌慌的,一遍一遍地向外面張望。上課了,他常坐的那個位子依舊空著,黃玉蓉有點神不守舍了,內心的焦慮已經變成了莫大的恐懼!好不容易下課了,他還是沒有來,黃玉蓉沒有象往常那樣急著走進休息室,磨磨噌噌在講臺上,看見班長柳可上來擦黑板,淡淡一笑,嗯--,你們班,那個臉黑亮黑亮的,叫方,方什麼來著,今天怎麼沒來?

啊---老師你是說方斌吧?

是啊,黃玉蓉拍下前額,你瞧我這記性!

他出了點事,請假了。

什麼?他出了什麼事?黃玉蓉聲音大得自己都吃了一驚,臉都嚇白了。班長柳可嚇了一大跳,拿著黑板擦怔在那裡,你沒事吧黃老師?

我沒事,黃玉蓉勉強笑笑,藉以掩飾自己的失態。柳可就告訴她出車禍的原因,又講了住院的地方。一下課,黃玉蓉就回家取了些東西,到食堂煨了個母雞,打了飯,買了些水果,大包小包地提著往醫院趕。氣喘吁吁地爬到五樓,推開門,方斌梆著石膏吊著腿睡著了,一個神情萎頓的半老頭守在床邊。

您是楊老伯吧?黃玉蓉徑自走了進去,輕輕把東西放在地上,壓低了聲音問。

是啊,你是?你是?楊老倌畏畏縮縮地站起來,期期艾艾地問。

啊—黃玉蓉展顏一笑,我是方斌的老師,你還沒吃飯吧?又開啟皮包抽出二十塊錢,你去吃飯,吃了飯你回去,這裡我守著。楊老倌還在猶豫,黃玉蓉拖過一把椅子徑自坐下。楊老倌看看無話可說,掩上門輕手輕腳的出去了。

看著方斌濃黑的眉,光潤的臉,嘴角上毛茸茸的鬍子,還有那一張一翕的鼻,打著石膏的腿,黃玉蓉又心痛又喜愛,伸了手真想摸一摸。卟—卟--方斌輕輕地打了一個呼嚕,又把黃玉蓉的手嚇了回去。黃玉蓉兩手支頤在床頭痴痴地看他,聽他那勻稱又有點急促的呼吸。

玉兒--,玉兒—方斌夢囈著,微微翻個身又睡著了。黃玉蓉眼眶裡的淚水一下子就掉了下來,滴在方斌的臉上,黃玉蓉輕聲啜泣著,伸了手去擦他臉上的淚。方斌猛地睜開眼,下意識地捉住黃玉蓉的手,玉兒,玉兒,你別走!把黃玉蓉捏得生痛。

好的,玉兒不走!黃玉蓉使勁地點點頭,方斌一下子就醒了,見是黃玉蓉,吃了一驚,丟開她的手,紅了臉,黃老師,怎麼是你?

怎麼不能是我?黃玉蓉破涕一笑,從身邊小包裡拿出一條圍巾,羊毛呢,天藍色的底子,淡紫色的淺條紋,簡潔明快,大方悅目,你還記得它麼?

真的是你啊,玉兒?方斌先是呆呆的,而後猛然翻身坐起來,扯動了打石膏的腿,痛得一咧嘴,一把握住黃玉蓉的手,又捧起她的臉,左看右看,淚水成串成串而下,將信將疑地問,你真的是我的玉兒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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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啊,是你的玉兒!黃玉蓉哽咽著用勁點頭,方斌一頭扎在她的肩上大聲哭起來,我的玉兒,你知道麼?我整晚整晚的夢裡,都是你啊!伏在她的耳邊一字一淚地唱,你-是-我-的-天,愛-你-到-永-遠!……你是我的天,愛你到永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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