韋沅從蠍姬口中打聽到沈恆應該沒有生命危險後，就再也沒有提起過這麼個人，好像沈恆已經完全消失在她的印象中。
蠍姬也沒有再提起過，那人她又不熟悉，既然韋沅都不再提，那她為什麼要提起。
逸塵子的精神氣好了許多，除了他眼底偶爾浮現的悵然外，其他恢復得和平時沒什麼兩樣了，嘴依舊毒得可以。
只是蕭瑾瑜不知道怎麼了，這幾天也喜歡上了外出，只要韋沅和蠍姬一起出去，那麼他必然跟在一旁。
時間過得不快也不慢，三人在這裡呆了七八天的時間，那些武士們看見韋沅他們時已經學會目不斜視了，不像最初總能發現有人偷看，如同後世看動物園的猴子一樣。
偶爾還能聽見幾句嘀咕聲：“那裙子怎麼這麼寬？是不是現在大周又流行穿八幅的裙子了？”
“那首飾看著也一般，不是說是貴客麼？”
“這大周人和我們真的不一樣，你看那頭髮……”
議論各種的都有，從頭到尾評頭論足，最初的稀罕勁過了，現在面對面擦肩而過也不會有人回頭了。
只是大雪山的長老來找了好幾次，不是找蠍姬，而是來找韋沅，其他人想破頭皮都想不出來，那向來只對蠍姬慈眉善目的長老怎麼看見韋沅腰彎得更低了。
“不是我不幫你們，只是站在我也沒看出來她的劫難是什麼，如果我們貿貿然的動手，只怕會讓那劫難來得更兇更猛。”
韋沅認真的對長老說，她不忍心看見長老動作不便的給她行禮懇求，這模樣總讓她想起老頭來，可是韋沅不得不拒絕。
“這孩子命苦啊……”
聽了韋沅的話，長老也不繼續懇求了，只是苦笑連連的嘆氣搖頭。
“她才出生的時候，恰逢遇到大雪山上幾十年不遇的雪神娘娘發威，死了許多牛羊牲畜。”
長老用他那語調帶著異域風格的大周話緩緩的說著那女孩的身世。
“大雪山上的人就認為她是不吉祥的，身上帶有晦氣，所以惹怒了雪神娘娘。”
長老看著遠處幾乎淹沒在雪裡的歡快小人兒，語氣雖然不哀傷，但總有一股悵然的味道。
“大雪山上的山民要把她淹在雪上上的雪溏裡，以向雪山娘娘獻祭……”
長老轉頭看了韋沅一眼，無奈的笑了笑，那種對山民們愚昧的疲憊隨著這笑容誇大開來：“那時候我還不是長老，有比我年長的人做了長老，我只能算得上雪山上比較有威望的一個人……”
“我試圖去阻止那些人做這種事，我告訴他們大周不敬神靈只供奉祖宗，依舊過得很好……”
“可惜，沒人聽我的話，我一直覺得是因為我不是大長老的關係可是站在，我終於明白了，這和我是不是大長老沒有半分關係。”
說到這兒，長老長長的舒了一口氣：“後來，那丫頭運氣不錯，遇到了去大雪山上的大人，給那丫頭改了氣運，所以大雪山上的人們才沒有拿她去獻祭。”
“只是……大人說，那改了的氣運只能維持十年，因為將氣運阻後的緣故，所以會來得更加兇猛，所以這次我就帶了她下來，看看能不能找到更厲害的人替她消災。”
韋沅聽見那大人的名號渾身就已經緊張起來，只是面上不顯罷了。
如果這件事是針對她的，那豈不是天闕子十多年前就布了這個局，或者更早，等著她往下跳，說不定就連那什麼雪神娘娘發威都是他弄得！
韋沅這麼一想雞皮疙瘩都起來了，只是實在想不通，她到底是不是天闕子引來這個世界的，如果是，那這麼手段高超的一個人會找不到避免輪迴的方法？還需要她這麼一個人來做什麼？
“我雖然看出來有點不對，可是我的能力還沒有達到那種地步，所以這件事還不能幫你們。”
那牽扯無數的因果讓韋沅微微皺了皺眉，幾乎毫不猶豫的拒絕了，如此明顯的一個坑擺在她面前讓她跳，難不成真覺得她是個傻子？
長老沒有說話，只是抬頭看了韋沅一眼，輕輕的嘆了一口氣，那嘆氣聲好像是老頭對她的指責。
曾經老頭就說過：“我們學這個的，不為抗天不為違地，不為趨吉避凶，只為做事遵從自己本心。行善者助之，為惡者阻之……”
這是靈相宗的宗訓，韋沅學的第一課，一直把這些話滾瓜爛熟的記在了腦子裡，簡直可以做到倒背如流之後，老頭才開始教她背萬言歌。
韋沅回了大帳，有些彷徨，不知道自己這麼做是對還是錯……
蕭瑾瑜看見韋沅失魂落魄的模樣，剛要上去說話，卻被逸塵子阻止了。
“她站在處於一個思維的桎梏，如果衝過了這個桎梏，那麼她的思維境界就會提升一個層次。”
逸塵子見過這種情況，所以及時看攔下了蕭瑾瑜，他不知道韋沅到底想到了什麼，怎麼會突然碰到這個桎梏，按照他對韋沅的瞭解來說，這個桎梏還有些距離。
“你是你們幾個師兄弟裡面最沒有耐心的，你應該學你師兄，他耐心就很好，我們想要吃最鮮美的果實，那麼就要在樹苗成長的時候給它施肥鬆土……”
逸塵子腦海裡突然浮現天闕子給他說的這番話，再想起韋沅被一路引到這兒來，腦海裡莫名升騰起一種古怪的感覺：天闕子這是在給韋沅施肥嗎？
韋沅蹲坐在角落裡，頭埋在膝蓋上，腦海裡的宗訓不停的轉動，老頭的話也不停的在重複，隱隱好像聽到什麼人在說話，可是她聽不真切，只覺得如同夢境一般。
“什麼是對的？什麼是錯的？！”
“我為了自己而打算是對的嗎？或許是做錯了？趨吉避凶是大忌，這樣視而不見算不算是在避兇？”
韋沅的頭像是要炸開了一般，疼得厲害，那些個字感覺她都認識，可是合在一起就讓人十分迷茫。
“術士者，要有闖天躍地的決心，要有不畏艱險的鬥志，要有明確的目標……”
這段話一直在韋沅心裡會當迴盪，越來越重，最後如同鑼鼓敲擊一般，衝蕩得她頭皮都發疼。
昏昏沉沉中，韋沅覺得自己似乎看見了什麼光亮的地方。
“暈過去了，快把她抬到床上去……”
逸塵子和蕭瑾瑜急得如同熱鍋上的螞蟻，最開始以為韋沅坐一會兒就好了，沒想到這麼一坐就是兩天，嘴裡面還胡言亂語不知道在說些什麼。
就在兩人糾結要不要把韋沅打暈的時候，韋沅嘴裡的話越說越快，幾乎都已經聽不清確切的音節了，等她唸完那長長的話後，卻突然沒了聲音。
逸塵子小心翼翼的看著，發現韋沅似乎已經暈了過去，趕緊讓蕭瑾瑜喊人來把韋沅抬到床上去。
韋沅醒過來的時候已經是第二天下午了，迷迷糊糊的聽著有人說話，起床的時候發現自己頭疼得厲害，好像抬了很久的重物，渾身痠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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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姑娘可好些了？快去打水來給姑娘淨臉！”
一個婢女模樣的人走進來，急忙服侍韋沅穿了衣，有抬著水進來的婢女淨了帕子給韋沅擦臉。
“我睡了多久。”
韋沅接過婢女遞過來的水，漱了口問道，嗓子嘶啞得厲害，比以前和朋友去吼了一夜的歌還疼，說這幾個字都有點力不從心的感覺。
“姑娘睡了十個時辰了，前面兩天就沒有進食，現在還不能吃太硬的東西，我讓人煮了小米粥給姑娘……”
這婢女是個聰明人，韋沅問了這幾個字，就爽利的把韋沅的情況簡單提了提。
“易老他們呢？”
韋沅坐著慢慢的喝粥，感覺有力一些了。
“易老和蕭公子都被嚇壞了呢！”婢女說著笑了笑，“估計一會兒知道您醒了就會過來了。”
韋沅點了點頭，小口小口的喝著粥，可能因為太久沒吃東西的緣故，喝了一小半就覺得飽了，也就不想多吃。
剛喝完粥逸塵子就來了，看見韋沅臉色蒼白的虛弱模樣，眉間的懸針紋又豎了起來。
“易老，大雪山上的人什麼時候走？”
韋沅想起來蠍姬好像說過，大雪山的人每次下來把需要的東西採買夠了，就要回去了。
“應該就是這幾天了吧。”
逸塵子有些不確定，這些天他也沒太關注這些事，也不知道是不是快要弄好了。
“阿月，你幫我去和那雪山長老說，等我精神好一些，我就去幫他看看那女孩。”
韋沅想了想，對那婢女道。
“不行！”逸塵子立即搖頭急道，“你知不知道，這事是……”
“我知道。”
韋沅沒讓他說出來，淺笑著點了點頭：“這就是個明謀，但是我師傅曾經說過，一個術士，如果看見危險就退縮了，那她一定不會成為一個好術士！”
“懼怕危險的心理讓她沒有勇往直前的精神，所以要想成為一個真正的術士，就必須去面對該面對的。”
韋沅微微頓了頓：“我不是為了任何人，我是為了我自己，去證明自己的精神。”
韋沅知道她該做什麼，可能有人會覺得她很傻，明明這麼一個明顯的陷阱還要往下跳，可是她自己知道，有些事，即便你知道可能會失敗，仍然要去拼一把。
因為……以後，很可能就因為這次的沒有拼，導致什麼事都不敢再去做。
蕭瑾瑜沒有阻止，也沒有贊同，站在一旁默默不語，不知道在思量什麼。
蠍姬倒是來看了韋沅一次，四下裡繞著韋沅轉了一圈，沒看出什麼特殊的來，撇撇嘴留下些藥材又走了：“我還以為有什麼大變化呢……”
後面幾個字蠍姬拖長了音，韋沅看了一眼她曼妙的背影，低頭看一看自己被薄襖蓋得嚴嚴實實的身材，恨得咬牙切齒。
我這是還未成年好不好！等我成年長給你看……
後面這句話想著韋沅都有點心虛，以前好像成年了也沒怎麼發育過，反倒是經常東奔西跑顧不上吃飯，越來越瘦……
逸塵子聽見韋沅突然叫囂著要吃好喝好時嚇了一大跳，這丫頭可不像他，對吃的實在是不講究，好吃就多吃一點點，不好吃也只少吃一點嗲，什麼時候開竅了，懂得品味人生美好了？
只有蠍姬，熬了一大鍋藥端來給韋沅，兩人湊在一起咬耳朵，逸塵子看著韋沅臉上不知是憤恨還是什麼的表情，緊緊的看著那鍋藥，有一點壯士赴死的悲壯模樣……
“那藥是什麼？”
蕭瑾瑜也被韋沅的表情嚇了一跳，皺著眉低聲問逸塵子。
蠍姬不像是那種會給韋沅喝毒藥的人，韋沅更不是那種人家讓喝就喝的人，只是那表情是怎麼回事。
繞是逸塵子這麼多年的江湖經驗也沒看懂這到底是怎麼回事，滿臉疑惑的搖頭走了。
過了幾天，韋沅的病好了，可大家又發現了一個怪現象。
蠍姬一看見韋沅就笑眯了眼，韋沅則是橫眉冷對，哪裡還有前幾日的親密模樣。
“我這是為你好你懂不懂，如果心情愉悅的喝藥可以讓藥的作用發揮得更好！我要是直接告訴你，你雖然會喝，可是哪裡有抱著那種期待的心情喝下去好？”
蠍姬聲音都笑得打顫，眼淚都快掉下來了，韋沅憤憤的看了她一眼。
這傢伙竟然欺騙她喝那些養神的藥，害得她吃完之後心裡面總是嘀咕自己是不是吸收出了問題。
結果，前兩天看自己養得差不多了，這才有些失望的告訴韋沅真相，因為以後再也看不見那麼好笑的事情了。
韋沅想到自己前幾天對著那藥又期望又勉強的模樣，蠍姬又是個藏不住話的，估計沒兩天這附近部落的人都要知道韋沅為了二次發育把養神藥喝了的事。
說不定那些部落長老還會帶著秘方來覲見，想想那個場景韋沅就覺得好笑。
沒想到過了兩天韋沅依舊沒有聽到有人討論這個問題，心裡以為蠍姬覺得這事已經不好玩了，所以才將其拋之腦後。（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