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人，與我取紙筆來，既然不願意退婚，那就一封休書了結此事！”上官鴻眯起眼說道。
休書？
夢娘臉色愈發慘白。
雖然她早想結束這樁婚約，但卻絕對不能羞辱了女兒！
正在這時，廳裡一個衣裳粗陋的丫環上前將夢娘給扶了起來。
夢娘一愣，手心多了一樣東西，耳邊也傳來幾句話。
這時候，廳裡其他人的注意力全在上官鴻身上，沒人注意到這邊，看到的，也不過以為是府裡的粗鄙下人。
夢娘卻滿面驚喜，朝那丫環多看了幾眼。
小臉漆黑，濃眉大眼，臉上生了好幾顆痣，雖相貌陌生，但她已知那是月思卿。
易容是月思卿前世學過的一項本事，但比起人皮面具來，易容太過麻煩。
她默默退到一名小廝身旁，不再說話，靜靜的雙眸卻在廳內精明地掃視著。
誰入戲，誰出戏，世事紛紜。
“二皇子，碧珠在此，還你。”夢娘將那顆攥在手心的碧色珠子托起，大聲說道。
上官鴻一愣後，朝旁邊微努下巴，頓時有護衛將碧珠取了來。
接過碧珠，少年一直冰冷的臉色終於現出一抹柔和。
小心翼翼地收起來，他才說道：“早知如此，拖延有何意思！”
揮揮手，他便要護衛將已經送來的紙筆拿回去。
夢娘又出聲了：“二皇子，我還有一個要求。”
這時，月剛突然怪聲道：“你不是跪著的嗎？怎麼站起來了？”
大家才注意到，夢娘不知何時已經不是跪著的了。
月思卿冷如毒蛇的眸子射向月剛，紅唇勾出絲絲冷笑。
這人，處處與她母親針鋒相對！
夢娘這次沒有再跪下去，裝作沒有聽到月剛的話，只是看著上官鴻。
“你說。”上官鴻也沒理會這無聊的事。
“雖然信物已退，但當年的兒女婚約在四大家族中卻是有不少人知曉，這退碧珠的事知道的人沒幾個，將來二皇子若是不認又待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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夢娘並不痴傻，她軟弱，是因為她沒有靈力，只能服軟。
相反，她是個極聰穎的人，月思卿剛教了幾句，她便領悟了其中意思，聲音雖不犀利，卻極其沉穩，堅定有力。
一廳的人聽到這話頓時有些呆滯。
上官鴻更是眼角猛抽，忍不住喝道：“我不認？你不會以為我巴巴地想娶你女兒吧！真是笑話！”
她不自負，可也知道一名召喚靈師對於帝國的重要性。
上官鴻也許不喜歡她，但不代表他不會利用自己。
她不喜歡任何把柄拿捏在別人手上，包括婚約！
夢娘不卑不亢地說道：“那就請二皇子寫一封退婚保證書。”
上官鴻只是一個勁地冷笑。
退婚保證書？這對廢物母女將他當什麼了！
周圍也響起低低的喧譁聲。
月無霸緊皺濃眉道：“袁夢，這寫不寫有什麼要緊？”
“免得以後再多事。”夢娘的聲音也沒有溫度。
見這個沒有一絲靈力的廢物居然迫不及待地將他往外趕，還生怕他反纏著她們一樣，這讓上官鴻如吞蒼蠅般難受。
“我寫！”他抓了護衛手上的筆，疾快地在宣紙上寫下幾句話：
茲有月躍之女，月家長孫女，天生愚笨，不適做本皇子妃，現已退還碧珠，兒女婚約至此結束！從今後，互不干涉，互不糾纏！上官鴻親筆。
寫完後，未等墨紙乾透，他便灌入一股靈力，那宣紙嘩地一聲朝夢娘飛來，伴著上官鴻冷若冰霜的聲音：“這樣夠了麼？你不必擔心那麼多，只要管好你女兒別想著糾纏我！”
夢娘氣得發抖，快速將協議妥收好，說道：“放心，我女兒是不會纏著你的，不僅是你，月家所有人，我女兒都看不上！”
她瞥了月思卿一眼，怒氣才散去一些。
“最後一個要求，七天之內搬離帝都。”月無霸沉聲開口了。
夢娘一愣，這件事她做不了主，扭過頭，詢問的眼光微微掃過月思卿的臉，她看到那名不起眼的丫環輕輕頷首。
她微一沉吟，答道：“好。”
不過，又提出一個條件：“我能去看看他嗎？”
月無霸眼中劃過一抹精光，說道：“行。”
他自有新的打算。
這時，幾名月家精壯的族人抬了一個箱子進來，當著眾人面開啟，珠光寶氣，都是些大件的金銀珠玉，值幾個錢。
“這些便給你們過活。”月無霸的聲音微微緩和了些，“你還是將女兒帶進府來，叫我見上一面。”
夢娘笑起來，容顏染上一分悽色：“族長這麼多年沒見，見與不見，有什麼差別呢？多謝好意，只不過我雖沒什麼本事，賺些錢餬口還是行的。”
她拒絕了這箱財寶。
月思卿心裡贊了一聲。夢娘拒絕月家贈予是極明智的做法。世人皆愛財寶，鳥為食死，人為財亡。若是夢娘當面收下了這箱奇珍異寶，以她靈力為零的實力，一離月府，將不知引來多少殺身之禍！
月無霸也沒有勉強她收下，只是對於她不讓自己見月思卿一面微微有些不悅。
身邊，月剛低聲說道：“父親，雖說是大哥的親骨肉，但到底是……有問題的，若是見了，到時候還會不捨。”
月無霸明白他說的“有問題”指什麼。在這片大陸上，出生便靈力為零的孩子就是有問題的孩子，就是別人口中的廢物。
他輕嘆一聲，點點頭。
罷了！
他是一族之長，當以整個月族的興亡為己任，家族榮恥，自是比任何東西都要重要。
那孩子，當從來沒有過吧。
當然，他不會知道，此刻他口中的那孩子就站在距他不足三丈遠的地方，靜靜看著他。
上官鴻這時起身笑道：“族長，謝謝您了，拿回母妃的碧珠，我幼時心願已了。退婚一事，若有得罪之處還望海涵。”
月無霸苦笑著說道：“二皇子，休得這般說，是我們月家委屆了你。”
上官鴻也是近些年卡列國鹹有的天才少年，而他們月家給他配的未婚妻卻是個廢物，在世上心中等同於白痴、弱智，月家到底感到愧疚。
上官鴻微笑搖頭道：“沒有什麼委屈不委屈的，今晚府裡還有宴會，想必也要準備準備，免得父皇過來不好看。”
月無霸聞言也笑起來，說道：“二皇子您稍坐，這些小事老夫處理得！”
今晚，皇王下了旨意，將邀不少家族晚間過月府用膳，為月家幾天前受驚的事給予安撫。
廳裡人散去大半，而月思卿則百無聊賴地站在大廳門外。
夢娘隨著月無霸等人進了內院，看望月躍去。
她而今的身份，自是不適宜跟在後面，出廳後被月府管家質問身份，她只答是夢娘的小婢。
那管家半信半疑，上下打量她幾眼，倒也沒再多問，只是讓她在廳門前候著。
她並不放心夢娘孤身深入月府，所以剛才她將小粉塞給了後者。好在呂濤也指派了兩名侍衛混了進去。
為了不引人注目，兩人站到了廳角。
這時，大廳內傳來月木子低低的聲音：“師哥，我們家的事讓你見笑了。”
上官鴻答道：“沒什麼大不了，你也想開些。這事本就與我有關係，真要說起來，我才是牽連最大的那個。倒是那女人死活不還碧珠，出乎我的意料了。”
月思卿冷然勾唇。
月木子的聲音帶著一絲戲謔響起：“師哥風神俊朗，名滿天下，哪家不想將女兒嫁給你？”
“那也要看她配麼。”上官鴻輕嗤一聲。
月木子也笑了幾聲，隨後沒有說話聲。
半晌，上官鴻低低道：“不管如何，我必不教你受委屈。”
月木子的聲音哽咽而感動：“有你這句話，夠了。”
她此生最懼之事便是叫他人看不起，那是內心深處的自卑。
這一次夢娘母女的出現，顯然給了她一個致命的打擊，好在爺爺維護了她的尊嚴。可縱是如此，她還是感到了深深的排擠。
她被排斥在外了，那一家三口外，她是多餘的。
不，她既然在月家嫡長孫女的位置上站了這麼多年，那麼，誰也搶不去她的地位和名頭！所有人都只承認她月木子，承認她是月家的後起之秀，承認她是上官鴻的青梅竹馬甚至未婚妻。
這一切都只是她的，誰敢跟她搶！
上官鴻只為不委屈月木子，便不惜發下狠話，願意以休書的方式來折辱於她？即便不是休書，這三番兩次的逼迫退婚也是全沒將她和夢娘看在眼裡。
怎麼說，她父親曾與王妃有過婚約，夢娘也是他的長輩，卻處處如此受辱！
站了好一會兒，夢娘沒有回來，倒是來了一名月府的小廝，帶他們二人去月躍的院子。
到了那裡，月思卿才知道，月無霸答應夢娘可以留下來幾天，照顧月躍的傷勢。
那雙腿，多少有些不便。
也就是說，他們還要在月府留宿幾日。
月思卿沒有進去打攪他們，和呂濤在側房內坐了下來。
耳邊是隔壁屋內深一聲淺一聲的嘆氣，以及低低的說話聲。
她不知道月無霸打的究竟是什麼主意，但能讓夢娘開心幾天，她也是情願的。
傍晚時分，那些上門參加宴會的客人陸陸續續地到了。
雖然宴會是在月家府邸開設，但大家都知道，皇王將親自到來，這場宴會的意義不一般，故而來的人很多。
偌大的府第中，匆忙來往不絕於耳。
估計月府人手也不太夠用，連月思卿和呂濤也被打發去幫忙了。
雖然他倆是夢娘的人，但為了不暴露身份，加之想看回熱鬧，便跟著去了。（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