慧寂上了前方的蓮臺盤膝坐下，隨後問下方眾人：“你們學佛，都學的什麼？”
兩三百人，不知道怎麼回答，一時間都在等著別人回答。
素問見眾人如此，剛想開口，就聽糖豆在那“嗷嗚”的吼了一嗓子。
慧寂笑道：“它學的嗷嗚，你們學得什麼？我都不知道你們學了什麼，我講什麼？”
淨心寺弟子知道上面的是大德，這麼問必然有用意，便回答：“《金剛經》、《心經》、《楞嚴經》、《維摩詰經》都學了。”
也有善心回答：“《金剛經》”
或者說：“《維摩詰經》”的。
吾真寺眾人見其他人回答，也有人說道：“《無量壽經》、《觀無量壽經》、《阿彌陀經》……”
慧寂等下面的人說完，見沒人說話，又問道：“有人學出什麼成就了？”
眾人再次不知道怎麼回答，這個成就是指什麼？成為法師算成就？還是夜晚視如白晝算成就？是修成神通算成就，還是其他什麼？
慧寂道：“看，你們學了這麼久的佛，什麼都沒學出來，那還在學什麼呢？”
這話說的有些重，下面不少人都心中不滿。
淨心寺僧人就暗想：“住持都修出神通來了，寺中有這麼多鳥獸來聽講，這還不算成就麼？”
而吾真寺僧人也是不滿：“你是大德確實了不起，可這麼說話就有些過分了吧？雖然我們修為比不上你，但我們是在一步一步進步著。”
而那些善信雖然不知道如何回答慧寂的話，心中卻也有些不滿的情緒。
不少人都把目光看向素問。
平日講法，如果不是素問講的話，他很會出現。
現在他在場中，其他人倒想看看上面那位這麼說話，他有沒有什麼反應。
素問倒是一點也不為所動，雙眼輕輕合上，不知道是打盹還是在閉目養神，或者是在聽講。
慧寂道：“看來確實沒人學出東西來。”
“法師，我禪定的時候能看到一片光亮，時常還能看到一個有規律的透明通道，不知道這是什麼？”
有個善信張口說道。這是個修行進度比較快的善信，也是個有機緣的善信，素問幾次講法他都恰逢其會，因此進入禪定狀態也是最早的一些人。
他的意思也很明顯，你不是說我們什麼都沒學出來麼？那你說我這是什麼？
“什麼也不是。”慧寂搖頭道。
那人臉色變的不怎麼好看，不過很快就恢復過來，不發一言直接坐下。
此人說完，其他人更不輕易說話了。
倒是吾真寺有人問到：“大師，請問你所說的成就是什麼？”
“心中空無一物，便是成就。”慧寂直言道。
這下下面的人都不說話了。
心中空無一物，那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
不過慧寂一開始的話太拉仇恨了，許多人心中還是不服氣。有人當即問道：“法師你成就了麼？”
慧寂反問：“坐在這裡的是誰？”
“是你！”
“是和尚！”
“是大師！”
眾人紛紛說道。
這個時候素問突然睜開眼道：“是我！”
“我在這裡，你在哪？”慧寂看向素問道。
“沒有我！”素問又道。
兩人一問一答，周圍的人都是一頭的霧水。
方才在山上的時候，吾真寺眾人就聽到素問說那只狼“是我”，此時又聽素問回答坐在那裡的是“我”，又說“沒有我”。
吾真寺除了玄徹似乎把握到一點東西，靜覺靜永也感覺摸到一些脈絡，可其他人則是完全不知道兩人在說什麼了。
反倒淨心寺眾人，大多都是若有所思，許多善信也有所得。
就連吾真寺前來學習的幾個弟子，也都從兩人對話中領悟到一些東西。
素問與慧寂對答幾句話後，又低垂眼簾，一副閉目養神的模樣。
慧寂也看向眾人：“你們學《金剛經》《心經》《楞嚴經》《阿彌陀佛經》《無量壽經》是誰說的？佛說的麼？還是魔說的？”
“自然是佛說的。”
眾人皆說道。
“是魔說的！”人群中突然有兩個不一樣的聲音。
眾人看過去，竟然是行圓和行神這兩個行字輩中成就法師的弟子。
“你們學魔說的，又怎麼會有成就？”
“大師說的是，多謝大師指點。”兩人都俯身應道。
見兩人這麼說，其他人都冥思苦想，這話裡面到底是什麼意思。
片刻，方才有弟子俯身道：“謝大師指點，弟子明白了。”仍然是淨心寺的弟子。
稀稀落落的幾個人明白後，竟然有一個外寺的弟子也明白過來，正是吾真寺的克明。
克明俯身感謝後，對其他人道：“佛什麼也沒說。”
有了他的這句話，明白過來的人就更多了。
玄徹也鬆開了緊皺的眉頭，面帶微笑，轉頭對克明點了點頭。
最後大概有5分之1的人明白過來，其他人只得將這些話都記住，準備回去再繼續參詳。
因為慧寂已經繼續講了。
接下來卻是講的如何出三種生：想生、相生、流住生。
想生：指主觀思惟，意謂能思之心的散亂。
相生：相，指所緣之境的散亂。
流注生：意謂微細之煩惱塵垢不斷生起。
對此三種生，若能遠離、否定，乃至能直視而伏斷之，則能證得諸佛實性，即大圓鏡智是。
聽到慧寂講了這三種生，眾人也明白過來慧寂為什麼開始會問那些問題，說那些話。
當人們想著自己達到什麼程度，什麼境的時候，就已經在心上附了塵垢，入了歧途，入了三種生。
而慧寂在講這些的時候，也不再打機鋒，而是深入淺出的講解，讓眾人都聽的明白，都領悟了許多，立刻將原本對他的不滿情緒扔掉，換上的則是尊敬之心。
這一次講法講了足足兩個小時，慧寂方才停下。
眾人都俯身心悅誠服道：“多謝大師教導我等！”
在慧寂起身的時候，玄徹起身道：“老僧困於牢籠內數十年，怕是此生難以再進一步，心中惶恐，還請大師教我。”
慧寂看了看他，然後對下面道：“誰去拿個繩子來。”
立刻就有弟子出去找了個麻繩，玄徹讓人一頭系在玄徹腰間，一頭系在靜安腰間。
“現在，你出去吧。”慧寂對玄徹道：“你出去了就能成了。”
又對靜覺道：“你就留在這裡。”
玄徹道：“繩索捆在腰上，如何能夠出去？”
慧寂大笑：“繩索解開就是了。”
玄徹頓時明悟。
然而在明悟之後，面上卻現猶豫神色，雙手把在繩子上，卻怎麼也不能去解開。
慧寂見他這樣，也不再理會，直接出了講法堂。
眾人也紛紛離開，不時互相交流著方才聽講的心得，或者詢問方才沒明白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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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有玄徹仍然站在那裡，雙手放在繩子上，下不定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