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頭別看已經年屆花甲，穿的連街邊賣糖人的小販都不如，實際上年輕時也是個食不厭精膾不厭細的老饕，對於美食、美酒，還是有相當的品鑑力的。
他又飲了一盅酒，索性閉上眼睛仔細回味，那油炸花生米的口感。這個小小的，看起來有些古怪的東西，味道怎麼說呢？
大概只有“酥脆”二字能夠評價吧，那狄陽說的不錯，這道菜式，佐以美酒，當真是再合適不過了。
睜開眼，見眾人都望著自己，那周掌櫃更是等不及問道：“味道如何？”
老頭微微一笑，做了一個請君品嚐的手勢，說道：“各花如各眼，周掌櫃還是自己嚐嚐吧。”
周掌櫃見了布衣老頭這個樣子，心下有些惴惴不安，難道做的不好？難道我振興酒樓的希望，剛剛燃起就要破滅了嗎？
懷著這樣的心情，周掌櫃小心翼翼的拿起了筷子，而由於心中太過緊張，居然連夾了幾次，都沒能將花生米夾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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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關係的，我們可以慢慢來哦。”牛牛見狀，學著平日裡爹孃教導，如是說道。
周掌櫃對著牛牛笑了笑，平復了下心情，終於將花生米放入口中。
一種從來沒有體驗過的口感，立時湧了上來，將周掌櫃原先那種，惴惴不安的情緒一掃而空。
不用等周掌櫃回話，老頭光看他的表情就知道，這道小小的菜餚，就如同折服自己一般，折服了這位開了十幾年酒樓的掌櫃。
吩咐身後的僕人，說道：“給周掌櫃倒酒。”
周志明仍舊沉浸在這種震撼中，連客套的推讓都忘記了，木然的拿起酒杯喝了一口，果然兩種食物的結合，又產生了更加奇妙的味道。
連吃了七八粒，周掌櫃回覆過來，望向一旁的狄陽，連眼神裡都帶著熾熱的光，這傢伙給自己吃的哪裡是菜，分明就是白花花的銀子啊。
狄陽也暗自松了一口氣，好在古人的口味和後世沒有太大區別，接著請眾人品嚐起了餘下的菜餚。
給牛牛拿了一隻小碗，裡頭盛著的玉米粒、烤紅薯，還一小碟糖拌西紅柿，都是他最愛吃的，這小家夥尤其愛喝西紅柿裡的湯汁，每次喝完還要伸出小舌頭，恨不得把碟子都給添乾淨，弄得小臉上如同關公一般。
有了油炸花生米的驚豔，布衣老頭和周志明都對餘下的菜餚大感興趣。
然而即便是大大的提高了心裡預期，剩下的幾道菜也還是大大的出乎他們的預料。
周掌櫃神色有些奇怪，一邊吃一邊嘆氣，連連下筷子，卻連連搖頭，嘴裡還不斷唸叨著“原來如此，原來如此”“輸得不冤”“怎麼沒能早些遇見”“明天就派人去採購”之類的話。
而布衣老頭就純粹的多，有了可口菜，興致還很高，也就多喝了幾盅。而且對狄陽也很感興趣，頻頻找話題與他聊天。
狄陽兩世為人，趕過的酒局不知道有多少，對於酒桌上的套路可謂是非常熟稔，三言兩語逗得老頭開懷大笑。兩人推杯換盞，看起來如同一對相識多年的老友一般。
當然幾道菜也不是所有人都能征服的，總是會有例外。譬如說鐵柱，便對這個一點葷腥都沒有菜，興趣缺缺，他抱著一大盆米飯，要了一碗紅燒肉，在一旁也吃的津津有味。
一頓飯風雲殘雲的很快吃完了，周志明默默的坐著，臉色居然還有些沉重，不知道再想些什麼。
過了好一會，正聊得火熱的狄陽和布衣老頭，看見掌櫃的站了起來，整整了衣襟，彎下腰鄭重其事的對著狄陽行禮，口中說道：“在下浸淫廚藝之道已經二十餘載，便是酒樓也開了十多年，自認為對於金陵美食瞭若指掌……”
他深吸一口氣，繼續說道：“……近幾年，逸仙樓生意每況愈下，我還只以為食客不識貨，今日有幸嘗了狄公子的這幾樣菜式，才知道在下實在只是一隻井底之蛙，於外間之食材瞭解的太少太少了。”
說著回到櫃檯前一陣摸索，居然拿出幾錠足額的官銀，連同剛才狄陽給的那一兩散碎銀子，一齊放到了桌子上。
“周掌櫃，你這是為何？”狄陽有些懵，要說這是餐費吧，有些太多，要說這是購買食材的話，實話講，還是有些太少。
周志明再度一揖到底，十分誠懇的說道：“些許薄禮，不成敬意，還請狄公子千萬不要推卻。”
狄陽繞過桌子，連忙將周掌櫃扶起：“哎呀，狄某實在不敢當掌櫃的如此大禮。”
周掌櫃道：“這些銀子只是與公子交個朋友，並不意味著什麼。”
“朋友之交淡如水嘛，掌櫃的快快收起來，晃的在下有些眼暈。”狄陽半真半假道：“朋友之間不必講究這些，來喝酒喝酒。”
布衣老頭本來是老神在在的看著眼前的這一幕，他活了六十多年，早已修煉的如同人精一般，如何看不出來的這位狄公子今天是有備而來。
不過這也是有真本事的人，沒必要拆臺，只是淡淡的看著，只不過聽到“被銀子晃暈了眼”，老頭還是會心一笑，這小子倒是捉狹的很。
周掌櫃沒有想這麼多，他現在一心一意的只想著和這位財神爺打好關係。
“狄公子，實不相瞞，在下這棟酒樓已經早已不復當年，如今生意是一天不如一天。原先還能靠著十幾年來積累的聲望勉力支撐，但近段時間對面又新開了一家，把原先的老主顧全都吸引了過去……”
“……現如今，已經連續好幾個月虧損了，若是再不拿出幾樣招牌菜吸引食客，和對面競爭的話，公子下次再來之時，恐怕我這間酒樓便只有一塊‘歇業’的木牌相迎了。”
狄陽道：“周掌櫃言重了，這逸仙樓在城南還是很有名望的……”
周掌櫃一臉嚴肅道：“實際上我還是說的輕了。狄公子說這幾樣食材是從揚州那邊傳來，也許是在下見識少，沒有聽聞過，以這幾樣菜式的威力，若是風行揚州，金陵各大酒樓沒有道理不引進……”
“狄公子既然隨身帶著這幾樣食材，定然也是知曉產地的。”周掌櫃也是在商場摸爬滾打多年的，反應雖然比布衣老頭慢半拍，但此時也明白過來，這位貴客絕不是隨隨便便來吃飯的。
“實話說，公子這幾樣東西，若是拿到金陵其他幾家大酒樓，一樣會備受追捧。但公子還是來了這裡，雖然小店不知何德何能，能蒙公子垂青，但公子若是賜知產地，小店必然竭力回報。”
狄陽抱起吃滿喝足的牛牛，悠悠說道：“在下尚未成親之時，曾在貴店與拙荊相識……嗯，這幾樣食材我確實知曉產地，掌櫃的若是有意，一個半月之後可以到城郊臨魚村一見。”
“天色不早，在下告辭了。”（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