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天的血雨，撕開了第二回合的序幕。
胡中順和簡碧的上半身打著轉兒飛上了半空，再重重地砸落到地上，發出沉悶的響聲。
這兩聲彷彿是停戰的鼓聲。歐文一拳晃開唐飛龍的纏鬥，縱身後躍，和天野並肩而立。衣凡塵則是輕巧地甩開對手，幾個起落同樣回到這一側站定。
這兩人實力本來比較你接近，但是碰上的對手不同決定了他們戰鬥難度方面的差異。喻紫蘭和衣凡塵的實力差距自不必說。歐文遇上的唐飛龍已經是受傷狀態，戰鬥力折損頗為嚴重，按理說應該比衣凡塵還要輕鬆。但是趁著天野應付兩名炮灰的短暫空隙，喬安樂不停地以身上的暗器和各種遠端武器從旁援護著唐飛龍，讓歐文的每一次揮拳都不能隨心所欲，就連一貫只是和天野遙遙對峙的葉青也在那一瞬間把精神集中到了他的身上。
這等於是有那麼一小會，歐文幾乎是要同時應付著來自三個人的壓力，光是撐下來已經相當了得了，所以在喬安樂出手攻擊那兩個人的時候，他趕緊三十六計，走為上計。
“只不過他們幹嗎要先下手幹掉自己人啊？”歐文看著地上的屍塊，心裡感覺有些發寒，“好歹人家是衝著我們來的，放著不管也可以吧。”
“你是想自己轟殺他們吧。”天野似笑非笑地瞟了他一眼，“看不出你還是個喜歡拳拳到肉毆爆屍體的殺人狂魔啊！”
“胡說！”歐文眼睛一瞪就要發作，旁邊的衣凡塵拉了拉他的衣襬：“這種時候就別吵了。你剛才沒聽天野介紹自己的能力麼，他可以偵測到範圍內帶有惡意的目標啊。”
“所以呢？”歐文不解。
她的眼睛緊緊地盯住對面的敵人不放鬆，嘴裡卻是繼續為歐文解釋道：“在現在，這個場地裡還有一些他們事先設定好的機關，只要不發動，這些東西就都是處於不帶有任何情緒的狀態，也就是說，在‘惡念’的感知範疇之外。但是如果像剛才那樣任由那兩個人觸發的話，結果你也看到一次了，主動觸發的陷阱都會提前被感知到，對於天野來說毫無意義，只是白白浪費不可再生的珍貴資源罷了。”
說話的間隙裡，她的右手幾乎微不可見地甩動著，試圖消除掉那上面還殘留著的麻痺感。在場的所有人，包括喻紫蘭本人在內，都認為她在和喻紫蘭對戰的過程中相當輕鬆，只是一直找不到可以制服對方的機會才糾纏至今。大概他們心裡現在正在嘲笑衣凡塵是個還在堅持不殺人或少殺人的迂腐的傢伙，然而真相，只有她自己知道。
（這傢伙成長的速度太快了！）
衣凡塵卻是有苦說不出。如果在剛一碰面的時候就火力全開，直接使出“阿修羅”的話，她確實是有機會直接秒殺對手的，但是在那之後一切都不同了。過於謹慎的她因為想要試清對手的實力，選擇了過分保守的打法，過後更是為了穩妥地接下透骨針而提前使出了“阿修羅”，於是在看清對手實力的同時，她自己的底牌也一件一件地亮在了喻紫蘭的眼前。
而在這個時候，衣凡塵終於看明白了葉青為何會選擇喻紫蘭成為自己隊伍的第四名成員，而非另外那兩個經驗明顯更豐富的人。原因無他，實在是這個小丫頭的戰鬥天賦實在是太傑出了。
（跆拳道的功底只是表象，強韌的運動能力也只是其中一項原因，真正讓人感覺恐怖的，是她在戰鬥過程中如同海綿吸水一樣的學習能力。）
衣凡塵抬起眼警惕地看向葉青，發現對方也正在似笑非笑地看著她。
（這傢伙，想必一早就看穿了這一點，所以才刻意安排她來和我對陣麼！）
她無意識地咬住了下嘴唇。堂堂的二番隊副隊長，居然被人當做經驗包使用，這份屈辱，衣凡塵決定一輩子都不會忘記。
眼下，戰場的局面終於看起來明朗一些了，因為所有倖存的玩家都已經集中在了這個寬敞的房間裡。
這一邊除了衣凡塵之外的兩個人身上都帶傷。歐文相對好點，只是一些皮外傷，而天野雖然靠著受傷激發出了專屬技能的第二重效果，但是以他現在這種不斷失血的狀態，能夠持續多長時間還是個疑問。
而在另一邊，被砍中一刀的唐飛龍無疑是受傷最重的一個了。不過和天野不同，在受傷之後他立刻發動了某個治療類的技能，雖然無法治癒刀傷，卻可以使得傷口暫時凝固，情況不再惡化。除了他之外，葉青和喬安樂都可以算是滿血狀態，就算是和衣凡塵纏鬥頗久的喻紫蘭，此時的狀況也不過是手腳多了幾塊淤青罷了。
對比之下，就算去掉受傷的唐飛龍，葉青這邊在人數上都不佔劣勢，只要成功拖住對方的最強戰力天野，等待其失血超過一定程度引發休克，接下來就必定是他們的勝利了。
“不過我可不會天真到以為這樣就行得通啊。”
葉青微笑：“所謂‘惡念’的效果之二，並不是一次性的觸發式，而是持續都在生效的。那樣的話，你的失血越多，意味著本尊陷入了更加危險的境地，那樣的話‘惡念’的效果也會進一步增幅，對吧。說不定你明明有著止血的手段，卻刻意放著傷口不斷失血，為的正是這個呢。”
“你說的沒錯。”天野點點頭。旁邊的衣凡塵露出了難以置信的表情瞪著他：“喂！你幹嘛自己承認啊！懂不懂戰術欺敵啊！”
“這恰恰就是戰術啊。”天野笑了笑。他緩緩上前兩步，張開雙臂，腹部的傷口失去了手掌的按壓，鮮血流失的速度進一步加快了。
“所以你也清楚了，要想擊倒我最好是集中所有火力，用最快的速度，在極短的時間之內完成。而我之所以無聊到要靠故意挨一記暗器來觸發技能，說白了也是因為你這傢伙太喜歡打嘴炮，根本不和我動手。”
天野閉上眼，似乎在感受著周圍其他人身上那不斷上漲的戰意。一路走來，他正是以這些東西作為血肉和養料，不斷餵養著自己身體裡面的那頭猛獸。
“所以，在所有底牌都打出而沒有收效的現在，一切都簡單了。我們只需要在這裡彼此廝殺就可以完成各自的願望，而我，也會送給你們一次贏下來的機會——接下來的戰鬥，歐文，衣凡塵，你們都退後，我一個人來。”
他緩緩說著，調整著全身的肌肉。忽然改變的語調讓他的聲音聽起來比平時更為低沉，天野只是安靜地站在那裡，卻像是忽然變成了完全不同的另一個人。
歐文的左邊眉毛忽然沒來由地一挑。在大腦反應過來之前，他幾乎是下意識地拉起了旁邊的衣凡塵，向著後面退了一步。
而在對面，一貫淡定的喬安樂看清了天野身上的變化，忍不住也臉色微變。
“眼睛的顏色變了……這是‘火紅眼’！”
他低聲對著旁邊的葉青說道，聲調上揚，有著抑制不住的緊張感。這明明只是個普通的格鬥類增益型技能，放在這種環境下發動也是完全符合邏輯的，就其背後的效果來說，也完全落在了他們一眾人的預測之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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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正讓喬安樂感覺心裡有寒意湧起的，是在玩家間流傳的那個關於“紅眼”的傳說。
“我知道你的不安源自何處，喬兄。”
葉青淡淡地笑了。喬安樂忽然察覺到了什麼，他抬起頭對上那那雙眼睛，這一瞬間，又打了個寒戰。
葉青此時的雙眼，也是通體血紅的。
“坊間傳聞，系統會篩選出玩家裡熱愛殺戮，享受殺戮的那部分人，給予他們對應的技能作為標識，這其中最容易從外部觀察到的就是‘火紅眼’。”
葉青慢悠悠地說著，他的聲音彷彿帶著某種奇妙的魔力，恰到好處地抗衡住了對面天野源源不斷傳來的精神壓力。不光是離他最近的喬安樂，就連幾步之外的唐飛龍和喻紫蘭，在聽到他聲音的同時也感覺心臟那股猛烈的躍動感漸漸消失了。
“我可以負責地告訴大家，至少在這個房間裡，傳聞是真的。因為我本人就是為了享受這樣的過程才進入遊戲的，而對面那位……”他抬起下巴指了指天野，“看起來應該也是同類的人吧。以我的個人經歷給各位一個忠告吧……”
他緩緩地彎下腰，第一次做出了主動攻擊的姿態。
“逃走的結局只有死，唯有全力應戰，力求先手制敵。”
他的呼吸節奏隨著他的話語慢慢改變著，而這份節奏也透過他有如魔法般的嗓音傳遞到了其他人的身上。喻紫蘭，喬安樂，唐飛龍，這些人在聽著那些話的同時，漸漸也調節到了同樣的呼吸頻率，同樣的肌肉顫動。
“做得不錯。”
天野讚賞道：“面對比自己強的敵人，只是寥寥數言就消去了多餘的恐懼，換成了一體同心的協作感……”
他的膝蓋微微彎曲，而對面四個人也同時身子前傾，做好了突進的準備。
“……繃緊肌肉，擺好架勢，對齊節奏，讓團體作戰的威力可以在交戰的一瞬間就全部爆發出來。然後……”
天野舔了一下嘴唇，如離弦之箭瞬間消失不見。
“全部去死吧。”（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