乍一看，保羅?鮑威爾和剛才躺在床上時的模樣似乎差不多，但是只要仔細觀察就會發現，他的皮膚正在漸漸變得緊緻起來，而那雙一度深深凹陷下去的眼窩，此時也逐漸回覆到正常的模樣，那對之前一直緊閉著的眼睛裡，正在散發出懾人的身材。
僅僅只是“坐起來”這樣一個動作，眼前的這個老人似乎就在一瞬間年輕了幾十歲。幾分鐘前那副奄奄一息的模樣從他身上徹底地一掃而空，若不是親眼所見，雪莉幾乎就要懷疑是不是自己之前得到的情報出了問題。
“這個……怎麼可能……”
雪莉結結巴巴地，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她下意識地回過頭看向老管家，卻看到這個一路都在身後默默支援著她的老人，此時也露出了悲憫的表情。
“請不要怪責福特。”老鮑威爾似乎看穿了她心中所想的事情，“這確實是被安排的舉動，但是我敢發誓，在這幾年間，他對你的一切照顧卻都是發自真心。”
“你發誓？”
雪莉冷笑道：“你拿什麼發誓？像你這種人……像你這種人……”
她哭得梨花帶雨，雖然努力想要保持著表面的平靜，卻終於是再也說不下去了。剛才的那一切已經證明了，就算把一個完美的機會放在她的眼前，她最終還是下不了手。
她恨眼前的這個人，是他讓母親直到去世前最後一刻還在魂牽夢縈，是他殘酷地丟下了母女兩人，留他們在那個冰冷黑暗的地方度過了生命中的十年。
然而，也是他賦予了自己生命。
那個東方人說過的話再次在她的耳邊響起。大概在那個時候他就已經看清楚了吧，眼前的這個小女孩雖然懷著復仇的信念，但終究還是敵不過血脈的羈絆。
直到今天，她才明白那個東方人的良苦用心。
從結果來看，與其說他給了雪莉一個復仇的機會，倒不如說他真正幫助的人，其實是老鮑威爾才對。至少，他給了這對父女一個共同生活的機會，讓雪莉可以在一段時間裡暫時地擱下仇恨，重新認識這個幾乎完全陌生的親生父親。
她轉身，發了狂似的朝門口奔去。老福特下意識地伸出手想要攔住她，可是鮑威爾搖了搖頭，示意就讓她這樣去吧。
他緩緩地走下床，換上床頭的乾淨衣服，整個人顯得更加精神了。在這一刻，他再次變回了之前那個讓整個芝加哥城的對手都為之心驚膽戰的保羅?鮑威爾。
只是，當目光偶然移向雪莉離去的背影時，他的身上還是不可避免地散發出一絲哀傷的氣息。
“小姐應該很快就會振作起來的。”老管家低頭說道，“不過老朽建議，還是請老爺找時間去見見她吧。再怎麼堅強剛毅，小姐也只是個年輕的女孩子罷了。”
“我知道。”
鮑威爾輕嘆了一聲，仰起頭小聲地念道：“傑西卡，謝謝你的庇佑。”
他閉起眼睛，似乎在向著冥冥之中的某個人輕聲禱告。這十幾年來，老福特見過無數次這樣的場景。他虔誠，但要贖罪談何容易。鮑威爾幾乎是把自己的所有一切雙手奉上，這才換來了女兒最後時刻的一絲不忍。
幾秒鐘後，鮑威爾睜開雙眼，又是那個甦醒的梟雄。
“福特，現在周邊是什麼情況？和之前計劃的一致嗎？”
“基本一致，老爺。”
“那就從結果開始，給我一一彙報吧。”
鮑威爾一邊說著一邊走進牆角的哈蘭?斯科特，細心地把他扶到沙發上躺好。而在他的身後，老福特開始講述為他講述在他自困於房間裡的這段時間所發生的事情。
“首先，因為那個叫陸羽的東方人在最後關頭直接跳過了大少爺，實施了這樣一條毒計，所以我猜那邊說不定正是大打出手的狀態吧。以我對陸羽的瞭解，在這整個過程裡他一直在試圖激發出大少爺身上的血性，大概在這個時候他也依然沒有放棄嘗試，不過這些也都是我個人的推測而已，這一邊現在已經讓儒尼尼奧過去了，到時就由他直接報告吧。”
“唔……”鮑威爾點了點頭，“我知道自己的兒子，估計還是不行吧。他那種性格只適合面對外面的敵人，但是在應付窩裡鬥的時候就會想得太多，處處受制。這個陸羽如果真是一直在努力改善這方面的話，我想我還得謝謝他。那德懷特呢？他現在還好吧？”
“二少爺現在正在一處安全的地方閉門反省，我想這幾天他也應該有了不少收穫吧。”老管家彙報道，“當時負責下手的是我，而處理現場的時候我支開了米爾斯，由儒尼尼奧負責佈置，最後也就成功地騙過了陳泰，把二少爺轉移走了。不過老爺，我有一件事情不太理解……”
老管家皺起了眉頭：“你只把二少爺在‘樂園’專案中的許可權暫時設定為虛轉，如果在那個時候陳泰不是企圖吞併二少爺的勢力，而是在自覺對內號召力不足的情況下主動引入外面的資本衝擊，想要進一步鞏固自己地位，那到時虛轉資金的事情不也就暴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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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理是這樣沒錯，不過，那也得看看……他從外面勾搭來的資金究竟都是些什麼樣的貨色。”鮑威爾高深莫測地笑了笑，“如果當時他真這樣做了，那結果大概就是以虛轉對虛轉，表面上戰得天翻地覆，底下裡卻是完全沒有實際內容，而‘那個人’還有本事把它做得讓陳泰和智囊團這種級別的人都看不出來。”
“那個人……”老管家恍然大悟，“你是說，‘泰勒先生’才是那個主動提供給陳泰這樣的機會，讓他有了反叛之心的人？”
“腦後有反骨的人，最終還是會反叛，就算他不這樣做，陳泰也遲早會找到屬於自己的合作伙伴。”鮑威爾淡淡地說，“梅麗莎和傑西卡還好吧？聽安東尼說，是雪莉接走的……這是你的建議？”
“是小姐自己的意思。”老管家微笑，“還特意交代我一定要保證她們的安全。我想，比起拿她們來做與陳泰交涉的籌碼，我想小姐更擔心的，是不要讓她們落入陳泰手中吧。”
“好。好。好。”
鮑威爾連續說了三次。他緩緩走到床前，伸手扯下隔離著的塑膠罩，然後把兩片窗戶大大地推開。窗外是一派亮麗的景色，一如他此時愉悅的心情。
“練兵完成。豔陽高照。”（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