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手相當狠辣，但這是經過判斷之後的決定，不是一時衝動的作為。”
“不是一時衝動？哼。”
“不是。”
這裡是芝加哥一棟平凡無奇的摩天樓頂端，說話的是一老一少兩個人。而他們談論的，就是年輕人傍晚時在飯館目擊到的那一切。此時距離飯館中發生的那些事已經過去四個小時，而陸羽也已經回到了鮑威爾家的大宅子。
“我還是覺得他當時的做法非常欠考慮，簡直就是一個定時炸彈。換做是我的話，根本不會考慮那樣的應對手法。”
那個正在說話的年輕人正是哈蘭?斯科特，而老的那位長得和他有幾分相似，一樣的身材精瘦，一樣的其貌不揚，看長相，兩人的年紀相差了得有四五十歲，按理說，大概是祖孫的輩分。
這個人正是斯科特家族的元老，哈蘭?斯科特的爺爺，年輕時人稱“狂暴獵犬”的保羅?斯科特。眼下他雖然已經退居二線，將幫派交由兒子打理，但是實際上他依然是這個組織真正意義上的最高領導人以及精神領袖。無論任何時候，只要他一聲令下，整個家族無論任何一個人都會願意為他赴湯蹈火，在所不惜。
然而聽哈蘭此時和他說話的語氣，卻不像是對著一個長輩，更像是和一個同齡的朋友隨便閒聊而已，這也是保羅步入中年之後最大的改變。年輕時的他縱橫無敵，狂暴如俄克拉何馬州的龍捲風席捲一切，然而到了中晚年，成為幫派首領之後，他卻反而漸漸變成了一個溫厚的長者，用頭腦和語言去解決大多數的問題。
只有在極少數的情況下，狂野獵犬才會再度露出他的獠牙。
見孫子還是一臉不解的神情，保羅笑了笑，拍拍他的肩膀。
“你還是不能站在馬庫斯的角度去看。沒錯，按理說現在應該對這些幫派恩威並施，一方面和德懷特那邊比開價高低，另一方面也利用馬庫斯在幫派這邊的影響力，以多欺少，製造足夠的壓力逼他們就範。但是你忽略了一個重要的問題，那就是馬庫斯一派手頭上剩餘的時間還有多少。”
哈蘭眉頭微皺，眼睛卻慢慢亮起。他也不是笨蛋，爺爺這麼一提醒，他自已也隱約有所感覺。老鮑威爾病危的訊息當然只是家族內部的秘密，就算是哈蘭這種和馬庫斯非常親近的朋友也無從得知，但是陸羽的行動猶如一面鏡子，為他照映出了另一邊的景象。
“您是說，鮑威爾老爺的情況……有變？”
“也有可能是老鮑威爾改變主意了，但你說的這種可能性最大。”老人悠悠地說道，“記得嗎，那個東方人最後對你說了一句‘人生苦短’，那大概就是他給你的暗示了。老鮑威爾時日無多，這不管是不是事實，但就是他想要告訴你的。”
“原來如此……留給他們的時間不夠，不適合成效緩慢的手段，只能用霹靂手段立威，逼著那些中間派表明立場，這確實是最快速度整肅地下世界的方法了，就算我下午沒有做這些事情，他也應該打算找個機會這麼幹了吧……不對！”
哈蘭這時候才反應過來老人的話，他睜大了眼睛難以置信地看著眼前的老人：“您剛剛說的是，‘他想要告訴我的’？為什麼他想要告訴我這些？”
“大概是試探吧。”老人笑了笑。
“從關係上來說，斯科特家族一直是鮑威爾家的堅實後盾，繼承人之中和馬庫斯的關係也是最好。但是這並不代表我們就會穩穩地站在馬庫斯身後。一旦連我們都倒向了德懷特，再從後伺機而動，他們就幾乎一點機會都沒有了。所以，對他們來說，我們既是他們的一張王牌，也是最大的隱患，現在他向我們暗示了老鮑威爾的情況，就是想要看看我們的態度。”
“那您的想法如何？”哈蘭肅然問道。於私，他和馬庫斯的交情很好，他也很崇拜馬庫斯關鍵時刻的義氣，於公，他堅信和德懷特相比，馬庫斯的上位會對斯科特家族更為有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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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保羅剛才的話裡卻透出一種詭異的不確定感，似乎在暗示著，作為馬庫斯最長期，最可靠的合作伙伴，斯科特家族有可能倒向另一邊？
“呵呵，你一定在想，倒向德懷特雖然是個相對安全那麼一點點的選擇，但是對我們弊大於利，過後還可能面臨著反被削弱的危險，而且由於倒戈的歷史，我們註定無法取得對方完整的信任。所以，斯科特家族不可能採用這種做法，這個試探毫無意義。”老人笑道，“哈蘭，你的頭腦轉得比你爸要快一些，但還是不夠，比起這個東方人，你的視野還是不夠寬。”
他臉上的笑意漸漸收斂，眼中似有精光閃爍。一瞬間，哈蘭感覺面前的這個老人似乎有回到了五十年前，那個曾經被稱為“狂野獵犬”的恐怖青年，正要用他的利爪和尖牙粉碎眼前的一切敵人。
在那種有如實質的壓力之下，哈蘭感覺自己的呼吸似乎都要暫停了。
“哈蘭，你今天犯下的最大錯誤，就是沒有預料到對方會提出那個問題。”
保羅一開口，那種壓力頓時像是又增強了幾分。
“你作為馬庫斯拜託的嚮導帶領著那個東方人在城裡遊玩，然而在遊玩結束之後，你卻安排讓他獨自面對其他家族的人，試探他的應對。以馬庫斯的為人來說，這個肯定不會是他的安排，所以那個東方人當時懷疑的是安東尼?霍普金斯。安東尼作為馬庫斯的舅舅，馬庫斯那一派毋庸置疑的成員，他對於這個初來乍到的異國人不夠信任，想要設法試探，這是很正常的推測。”
“然而你的敗筆在於，你並沒有想到這一步。所以當那個東方人問起的時候，你遲疑了，並且應該有一瞬間露出了奇怪的神情。這一點讓他有所警覺。如果說下達命令的人不是安東尼，那第二有可能的人，自然就是斯科特家族的頭領。斯科特家族的人想要看看他這個馬庫斯新拜的‘將’，唯一原因就是這幫派對自己的立場產生了動搖，要看看馬庫斯這邊的贏面有多大再來決定自己最終的立場。於是他在那之後透過你暗示了老鮑威爾的情況，將這個原本絕對不應該透露的資訊告訴了我們。”
“這目的何在呢……”哈蘭喃喃說道。這一步棋，他是完全看不懂了。
老人答道：“很簡單。我們之所以會想要看看他的能耐再決定立場，就因為已經知道距離大戰不遠了。他所做的事情，只不過是把一個我們原本就知道的情報告訴我們，藉此表明他知道我們已經知道這個情報的事實。”
“有些繞……等等！”
哈蘭忽然一驚：“這意思是，爺爺您一早就知道鮑威爾家的情況？為什麼？”
老人還未回答，就聽到這個房間的門叩叩叩地響了三下。他的臉上慢慢浮現出笑意，竟然親自走過去為這位來客開了門。
當來人現身那一刻，哈蘭難以掩飾心中的震驚，霍然站起。
“哈蘭，宣佈一下。”
保羅?斯科特微笑說道：“這位是斯科特家族的合作物件，雪莉?泰勒小姐。”（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