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極殿上的爭辯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停止了，所有人所有人都停在那，一句話不說。
有人在思考這十年來的一切，有人在後悔，有人在愧疚，也有人在不甘。
可是不甘也罷，愧疚也罷，這一切都不可能再改變。讓秦帝覺得慶幸的是，太子沒有選擇謀逆，而是在知道無力反駁後，平靜的接受了這個事實。這對於他來說已經是最大的安慰，朝堂之變何等兇險他比誰都清楚。
可是當他看到七皇子嘴角那抹冷笑的時候，心裡卻不知怎麼的，突然像是跌進了無盡的深淵，難過的喘不過氣來。
後來，唐蠻進了太極殿，說他父親當年並沒有謀逆，求秦帝為唐家做主。但她欺君有罪，也願意接受懲罰。
秦珄護在唐蠻面前，說這一切都是他的主意，若懲罰就懲罰他吧。
七皇子冷笑著走了出去，說，我等著陛下還唐家清白的聖旨。
秦帝只覺得心裡的痛更加難以忍受了，秦珄後來說什麼他都允了，讓他先處理此事。
左相和太子、尹和來被御林軍壓了出去，秦珄跟著唐蠻，說想帶她一起回崢王府。出了太極殿卻看到七皇子笑吟吟的站在門口，他將唐蠻拉到自己身後，對秦珄冷笑道：“皇兄，阿蠻住哪裡就不勞你費心了，只要我還活著一天，就不會讓她流落街頭。”
秦珄自然不願：“你明白我對阿蠻的心意……”
七皇子打斷他的話，“江山給了你，阿蠻是我的。”
說完，他拉著唐蠻的手便朝著臺階下走去，便走便對唐蠻說：“皇妹，放心皇兄一定給你找一個更好的。”
“這世上還有人比皇兄更加優秀嗎？”
“當然有了，沈家那小子可就比我好，當然就是沒我長得英俊。”
唐蠻偷偷一笑，正欲再說，秦珄卻突然從後面飛來攔住了他們的去路。
“阿蠻，你真的不願意和我在一起嗎？”
正笑著的人突然難過了起來，她不願意讓秦珄難過，因為他知道秦珄做了這麼多就是為了自己，可是她不得不拒絕秦珄，她想的，想一輩子在一起的，從來就只有沈著一人。
“秦珄，忘了我吧，你一定會找到比我更好的人。”
面前男子的目光突然黯淡了一下，但只是這一瞬間，七皇子就已經拉著唐蠻的手又一次離去。
這一次，他沒有再追上去，可是他也不會放棄。
第二日早上，為唐家平反的聖旨終於昭告天下，十年後，天下人終於知道清正廉明，世代效忠大秦的唐家並沒有謀逆。
秦帝宣見了十七王爺，問他是不是早就知道這件事情？
十七王爺笑著卻只是笑著，自始至終沒有說一句話。可是那笑容卻看的龍椅上的秦帝心裡發慌，他知道十七王爺這輩子都是不會原諒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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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的時候十七王爺才說，我會帶著小七離開長安，這裡，我們永遠都不會再回來了。
遠去的人也在清晨時分出了城，沈著和林渙來為李戈和蘇惹送行。
四人都很默契的沒多說什麼，告了別，兩人就騎上馬向著遠方而去。
“江小爺，我們是不是也該離開長安了？”
沈著笑笑，“嗯，等我父母辭了官，就離開長安。”
兩人轉身往回走，卻看到四喜從城內急匆匆的跑了過來。
“公子出事兒了。”
沈著的目光投向四喜身後的城門，突然一笑：“秦珄開始行動了吧？”
“公子，兩件事，你要做好心理準備。”
沈著收回目光，淡淡一笑，道：“說吧。”
“第一，衛王被人發現了，人跑了，去了宮裡，告到御前，說是你囚禁了他，現在御林軍正在滿長安尋找你的下落。”
沈著點點頭，不用想也知道，人肯定是秦珄放出來的，如此一來，自己別說離開長安，就算是想活著也是一件難事。
“第二，白紀來信，權王城開啟了。”
眼前的人突然笑了，等了十年，它終於還是開啟了。沈著的目光再次投向不遠處的城門，計上心來。然後便往回走去。
“公子，現在城裡可都是逮捕你的御林軍，你現在回去幹嘛？”
“自首。”
前方的少年莞爾一笑，“我不死，秦珄如何做皇帝？”
沈著繼續往城內走去，進了城，就直奔刑部。
遇上來逮捕他的御林軍，也只是笑笑：“幾位官爺不必動手，小爺知道刑部在那，如果不放心就跟在小爺的身後。”
囂張的樣子，看的一旁的御林軍也不敢多說什麼，誰不知道這個和七皇子打了七年的沈著武功有多麼高強？真動起手來，他們只有被打的份兒。
林渙一直跟在沈著後面，四喜催他救沈著的時候，他也只是笑笑，“你家公子去送死的時候，我從來沒攔著過，這一次也不例外。”
四喜無奈，只等相信沈著是真的有辦法脫身。
沈著去了刑部，說了自己的罪行，便徑自去了刑部大牢，對著跟在身後的兩人道：“你們回去吧。”
四喜無奈的拉著林渙走了出去。
“沒想到堂堂南候府的二公子也會有今天。”
沈著轉頭看向旁邊的牢房，說話的正是一直關在這裡十年的陳安坦。
“褚大哥見笑了，誰還沒有個災禍？再說了人心難測，誰有能時時刻刻提防著每一個算計自己的人？”
那人突然大笑：“沈二公子果然聰明。”
“彼此，彼此。”
最先衝進刑部大牢的人是李戈。
他的背上仍舊揹著出城時揹著的行囊，只是他的神情卻沒當時那般輕鬆。
“沈兄為何要騙我？”
“我沒有騙你，你此去真的能見到軒轅王。”
“你知道我說的不是這個，你為何不告訴我你會在這天牢裡？”
“我不想你捲入到這件事情當中。”
“沈著，在你心我李戈就是如此貪生怕死的人嗎？如果你真的死了，我不能送一最後一程，我下半輩子該如何度過？”
“李戈，你有你的錦繡前程……”
“屁錦繡前程，你可還記得你對唐蠻說的那些話，難道在這種昏君手下，我就會有錦繡前程？”
“李戈，你……”
“你閉嘴，失去褚子河不覺得什麼，因為他本來就不是真心待我，可是你呢？我知道你心無他念，但至少在你心裡我是不能失去的朋友，可你就是這樣對待你的朋友的嗎？你知不知道，如果你真的死了，我會有多悔恨，我會恨你瞞著我獨自一人面對這一切，更會恨你不說一聲就離我而去。就算以後黃泉路上相見，我也斷不會看你一眼，跟你說一句話。你不是聰明過頂的沈著嗎？怎麼會想到這麼愚蠢的方法。”
聲嘶力竭後，李戈終於無力的坐在地上，看著牢獄裡正襟危坐，沒有慌張的沈著，不輕彈的眼淚，毫無預兆的流了出來。
“李兄，你相信我嗎？”
李戈抬起頭看向沈著，“相信又如何？難道讓我看著就這麼死去卻什麼都不做嗎？”
“既然相信我，就離開長安，去軒轅國。等你回來時，我自會還你一個你心中的太平盛世。”
李戈的聲音再次提高：“用你的死來換大秦的太平盛世嗎？那樣的太平盛世我不要。”
沈著站起身走到牢房的柱子前，笑著看向李戈：“只要你活著，我就還活著。”
李戈被後來衝進來的蘇惹拉了出去，他笑著向沈著保證，這一次一定把他安全送到軒轅國。
第二個來的人是褚子河，沈著也沒料到他竟會出現在這裡。
沈著自己去了刑部大牢的訊息很快便傳到了太極殿，
“沈兄，你為何要這麼做？”
沈著笑笑：“這世上哪有那麼多為什麼，想做就做了。”
“你本沒必要進來的，只要你去向陛下求情，他定會饒你不死，而且你如此聰明，肯定也會找到能救自己的方法，為何偏偏要選擇這條死路？”
沈著抬頭看向褚子河，又看了一眼一旁根本就認不出是誰的褚子展，笑道：“因為不願再與這個世界為伍。”
“七皇子有那麼好嗎？為何你選擇的人會是他？”
沈著笑而不語。
“可你選擇錯了，七皇子根本做不了太子。”
褚子河輕笑道：“我爹把寶壓在太子身上，可我從來都不覺得太子真的能繼承皇位。在秦珄沒有出現之前，我一直都堅信七皇子有重得聖恩的那天。可七皇子命不太好，等了十年，本該為唐家洗清冤屈後，得到他本該得到的一切，偏偏長安城裡多了一個秦珄。”
沈著沒有說話，安靜的聽著，淡淡的笑著。因為他知道此刻說什麼都毫無意義，他和褚子河從一開始就沒站在一個立場。
而他們，誰都不可能放棄自己的立場。
“沈著，你我相識這麼多年，你應該知道，我待你與旁的公子不一樣，我是真心拿你當朋友，所以今日我才會來看你……”
“是秦珄讓你來的嗎？”沈著緩緩抬起頭看向褚子河，嘴角的笑意完全不像是一個面對死亡之人。
“是我自己要來的。”
“你的確沒有選錯人，秦珄也的確會坐上那個寶座，但這一切都基於我會死在這天牢裡，你走吧，回去告訴秦珄，我若不死，他絕對登不上皇位。”沈著說完，不再去看褚子河。
“沈著，都到這時候了，你還想怎樣，若不是看在多年的情分上？我絕不會來救你。”
“我當然你知道褚小侯爺做事向來幹脆利索，就連殺死自己的親哥哥都不眨一下眼，今日能來救我，是看了天大的面子，可是褚小侯爺，死又何妨？活著的人才是最痛苦的，眼睜睜的看著自己想要的一切，最後化為夢幻泡影，無論多麼努力都得不到，這種折磨才是人世間最大的痛苦。”
“可是人死了，就什麼都沒了。”
“活著就能得到一切嗎？得到一切就會真的快樂嗎？”
褚子河走了，一旁的褚子展卻突然笑了起來。
沈著說，他說的對，死了就什麼都沒了，只要活著就還有一線生機，褚大哥，你就要等來那一線生機。
褚子展不笑了，“等到又如何？比起外面，這裡卻是天堂。”（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