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吃食無非是客棧老闆那裡兌來的。
雞湯，饃饃之類，幾乎是那邊可以買的，都帶了，如今程清河已經和凡人沒什麼兩樣了，一頓不吃都覺腹中飢餓，疲乏睏倦也隨之而來。
林祿一見那孩子看著林福手裡吃食的目光，便知道自己忘記了什麼。
他們身負修為，早已經辟穀，但是這男孩，可正是妥妥的凡人。
但是，若是這個時候去問林福討要這些，哪有這個臉面？
“我餓了。”小男孩苦著臉，癟著嘴可憐兮兮地看他。
“乖，等到了下一個城鎮我就給你找吃的。”林祿寬慰道。
好在男孩也聽話，似乎知道寄人籬下這個道理，不再求吃的。
但是那一雙眼睛，巴巴地盯著前面的林福，以及他懷裡的東西。
程清河揉了揉痠痛的大腿，這窮鄉僻壤的，別說能找到什麼傷藥塗一塗，就是找口水喝都不容易。
“給他點吃的。”她對著林福淡淡交代了一聲，隨著日子越來越長，她的肚子有些藏不了。
還真是個麻煩。
麻煩，當然還包括這個小屁孩。
餓著個孩子？不是可憐，但是他一個大人確實有些看不過眼。
小男孩接了白麵饃饃，一口一口細細地咬，吃相還算可以，不像是窮苦人家出來的。
但是他吃完了，還盯著林福裹著雞湯盅子的包袱猛瞧。
“我渴了，我，我想喝湯。”他又拽了拽林祿的袖子。
湯？雞湯？絕對不行！
不說這亂世找人做個雞湯有多麼不容易，他們又非親非故的，不得先緊著體弱的清河？
林祿還沒說話，單單眼神掃過程清河纖弱的身影，就被林福瞪了一眼。
“給他。”
“清河？！”
“不過是一盅雞湯麼，索性我身體強了一些，一個孩子，他想喝便給了他。”
小男孩聽著那女人果然軟了心，但是下一刻他的小臉一黑，就聽見那女人繼續說道：“到了下一個城鎮就幫他找個好地方，咱們能為他做的不多，能多一點是一點罷！”
“清河說得是！”林福一笑，連忙將包袱遞了過去。
雖然知道了程清河的打算，但是那小男孩也沒多客氣，將大半盅雞湯喝得一點不剩，抹了嘴之後他還心想著，想要擺脫我？難道我還沒點旁的法子了嗎？
“我看那孩子有點心術不正，咱們還是小心著點。”上了路，林福不放心道。
程清河應了一聲，也不知道聽沒聽見，當然，她的注意力都在那硌得火辣辣的大腿內側上。
一行人排在了城門外的隊伍裡，這裡是不眠城，林福打聽了一下，才走過來說道：“這裡是蘇河城鄰城，不過後來已經變成了一體，也是蠻荒大陸最繁華的地方之一了。”
重點是，這裡還從未被獸潮攻擊過。
不得不說蘇河城主有些手段。
第二日，餘回留下來陪程清河。
第三日，林福留下來。
到了第三日、四日，都變成了林祿留在她的身邊。
而那小男孩，是緊緊跟著程清河一個地方的。
他掀翻了堂前的一個小凳子，對這間租賃來的破房子很是不以為然。
對了，還有隔壁房東的孩子，還是一個很討厭的小男娃，每一天早上與下午都要哭上一番。
其實說是破屋子，也就是尋常百姓家的三室一廳，用磚瓦蓋了頂，地面用大理石鋪就的，只是有些舊，還算看得過眼。
他們剩下的靈石，當初下神龍島的時候黃玉襄送了一些，要留出來一些啟動飛船的，剩下的就不多了。
程清河搬了條椅子出來，在門口陽光下坐著曬太陽。
見程清河出來，小男孩稍微收斂了一點，就見她不怎麼和自己搭話，眼珠子轉了轉，主動湊上來，蹲在她身邊。
“姐姐，為什麼你都不用幹活？都讓哥哥們去做？是因為你長得好看嗎？”
程清河眯了眼睛半晌，杵著下巴轉過臉看他：“你說錯了，我不用做是因為我年紀小，你看你不也是因為年紀小，可以整天玩嘛？”
“哦，那姐姐，你年紀明明這麼小，那頭髮為什麼都白了？看起來像個老婆婆似的。”
他睜著滴溜溜的清澈眼珠子，期待著看她的反應。
“你說白頭發？”程清河漫不經心道：“姐姐快要活不長了，所以……”
小男孩一怔，沒有想到她會這麼說，餘光裡瞥見什麼，他嘴一張，驚天地泣鬼神地哭了起來。
哇哇哇……
隔壁房東家的孩子也才三歲，聽到他的哭聲，也跟著哭了起來。
程清河眨了眨眼睛，摸了摸發漲的太陽穴。
“你怎麼了？”
一道陰影過來，林祿高大的身影擋住了身前的大片陽光。
“主子。您沒事吧？”林祿放下了手裡剛剛買來的雉鳥。
這種雉鳥長著長長的彩翎，渾身鮮亮而又有光澤。
“沒事，你忙罷！”
林祿哎了一聲，見一把鼻涕一把淚的小子，單手拎了他的胳膊，往廚房帶去了。
但等到他們再次出來的時候，林祿拎著剝乾淨的雉鳥，臉色帶著欲言又止的感覺。
但是他終於沒有再說什麼，往隔壁房東家去了。
幾個大男人都沒什麼廚藝，近日來程清河的吃食，都是拖房東太太幫忙做的。
當然，都沒落下那小男孩的一份。
這外城大，尋人也不是那麼容易的事情，程清河在屋子裡修養了大半個月，才讓餘回領了她出去走走。
近日她的感覺越發強烈了，彷彿他就在離她不遠的地方一般。。
他應該離她不遠了。
街道上人來人往，街邊商販吆喝，忙得不亦樂乎，一行人原本一路走，一路停，但是沒有過多久，身邊人就多了起來，並且都往一個地方湧去。
“清河，往這邊來。”餘回拉住了她的一隻手臂，護著她順著人流往另一處擠去。
後面還跟著林祿與那男孩，林祿按照常理來說是要去尋人的，但是他不去，也沒人說他。
餘回不管，不是因為他同意，而是他也在冷眼看著。
蠻荒大陸代步的工具常規一點的就是馬，富足的會用珍奇異獸，至於普通人，就靠自己的兩條腿了。
街道中間被清出一條道來，三五人高的長鼻坐騎緩緩行來，身上拴著鐵鏈子，鏈子的另一端，纏著十多個白髮少女。
這些少女年紀不大，但是皮膚吹彈可破，雖然狼狽不堪，但仍舊掩蓋不了她們容貌的清麗之色。
她們身上裹著寬鬆的，、白色的紗裙，許是太長，被裁了一截，剛剛到腳踝處，隨著她們的走動，腳上綁著的鈴鐺叮噹作響。
“怎麼好好的姑娘，居然被傅大人綁起來了。”
“什麼人，那是妖，小心禍從口出！”
“什麼妖？明明是人！我老張年紀雖然大了，但是這雙眼睛還是好使的！”
“這你就不知道了吧，這種妖啊，還同天上的仙帝還有些關係。”
“妖？她們是妖啊！”
“怪不得呀，難得有這麼好看的。”
“原來是妖，哼，這種東西怎麼配來到人修之城！”
“大家快上，打死它！”
不少人聽了人喊，臉上浮現憤憤之色，人妖大戰剛剛過去，民眾們最恨的就是妖這一字。
雖然這城中的原住居民並沒有遭過妖獸之亂的罪，但是，戰爭之中便已經陸陸續續有不少的人遷到此處了。
耳聽眼觀的，都是妖獸如何殘忍暴力，殺人不眨眼。
但是如今這一出，卻也是讓他們口中的傅大人措手不及。
其一沒有想到這些民眾對妖反應這麼大，第二就是，竟然會有人知道這些都是妖。
人擠人，程清河被護著腦袋帶到了人群的一邊，餘回脫了身上的披風罩在她的頭上，接著又看了看四周群情激奮的人。
見沒人注意到這邊，連忙松了一口氣。
這一舉動雖然有嫌疑，但是為了不讓這些將程清河誤認為妖，只能這樣了。
“都冷靜一點！這是獻給城主大人的貢品，都退開！”傅榮坐在長鼻坐騎之上往後看，著急道：“快攔住他們！”
女妖們被推搡廝打，眨眼之間便見了血，不少倒在了地上，瞬間被人群淹沒。
前街亂糟糟的一團，傅大人知道事情不好，連忙讓人去郡都府喊人。
餘迴環著懷裡的女人，手臂始終理她幾釐米遠，但是人那麼多，免不了一些肢體接觸，不多久，他便已經紅了臉。
“你沒事吧？”直到關上門，他才將她頭上的披風摘了下來。
“這幾日看來是不能出門了。”程清河舒了一口氣，背後林祿以及那孩子也跟著來了。
等那件事平息了一些，已經是兩天後了，一大早程清河就已經醒了，但是她起來的時候就沒見著屋子裡有人。
餘回是打過了招呼的，那日的事情一過，也不知道有幾個見過她一頭白髮的人將她放在心上了，是以他這幾日都忙著找人。
早日找到程鳴，也好離開這個是非之地。
“小姑娘，你當家的在嗎？”院子門外響起了隔壁房東太太的聲音。
程清河聞訊看過去，院門是木質的板子，只能看到褐色衣衫的一角。
“你有什麼事嗎？”她問到。
“沒，事情倒是沒……昨天你家那位託我燒了一盅湯，今天特意來送來了。”
程清河聽她說是湯，倒是不疑有他，慢慢走過去開門，但是她手剛摸著門捎子，就是一僵。
往日這個時候，她家孩子定然是要嚎哭半晌的，她在這裡住了一個多月，日日不落，但是，就是今天，別說哭聲，連牆頭上的烏鴉都沒了聲音。
她注視著自己纖弱的手指，往後退了幾步。
“哦，我想起來這事兒了，他說過還會讓你帶幾碗粥過來，你帶了嗎？”
“……帶了，帶了，你先來開開門好嗎小姑娘？”
開門？開門的才是傻子。
她輕手輕腳地後退，進了門開啟窗子，順手摸了放在桌臺上的幃帽，小心翼翼地跨了出去。
“快說點什麼，讓她開門！”
等了片刻，藏在大門外頭扛著鋤頭扁擔的鄉民們便已經不耐煩了起來。
“說啥？該說的我都已經說了！”房東太太無語道。
說起來這還是她一時嘴快，跟人提起這事兒了，誰想到這個天仙一般的小姑娘竟然是妖！
“算了，直接撞開，衝進去逮她！”當頭的一個男人揮了揮手。
嘭地一聲，木板門頓時被撞得四分五裂。
人呢？
他們衝進去一看，只有窗戶的門大開著，順著牆角能直接通到後街。
“她肯定是往那裡逃了，追！”
程清河走在人來人往的街道上，目不斜視，腳步不快不慢，雖然戴著幃帽看起來有些稀奇了點，但是並沒有引起多少人的注意。
林福他們去了哪兒？
不，不對，她應該問的是，林祿他去了哪兒？
餘回林福一早就去尋人了，所以留下來的就林祿一個人。
如今不僅林祿不見了，連那小男孩也不見了。
那些來逮她的人，也還真會找時機。
她扯起嘴角冷冷地笑了笑，前面清一色的黑色勁裝的男人們推搡人群著往面前來了。
最中間的，就是那位傅大人。
“大家聽著，剛剛接到密保，聽說這附近有雪妖出現，你們要是看到了，先不要打草驚蛇，速來告知我們！當然了，也不許傷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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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大人手底下的男人說道。
人群們不由自主地散開，程清河彆著臉，躲在人群之後，索性她個頭小，並不怎麼引人注意。
等著他們路過的時候，那手下悄聲說道：“傅大人，要是我們找不到那個，會怎麼樣？”
“找不到？那咱們都別想在這裡呆下去了！”
傅大人冷冷道。
他原本是這城原城主的舊部，但是自從原城主死後，城市被蘇河大人接手，設郡都府，他現在就在這個郡都當差的。
這雪妖雖然是妖，但是在許久之前，城主之間還是十分盛行的。
雪妖妖媚貌美，是蠻荒大陸的人類女人沒法比的，而且單蠢沒有攻擊力，當做玩物是再適合不過了。
並且她還有個相當有意思的來歷……（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