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替我向清河說一聲謝謝。”
餘回撫摸著逐風鳥的翅膀，朝黃玉襄揮了揮手。
林福林祿二人相繼坐上逐風鳥的背，逐風鳥一震翅，搖搖晃晃地飛離了神龍島。
他們特意尋了邊界，就是為了能夠不引起神龍島裡面人群的注意，但是在他離開的時候，特意為程清河建造的神女廟前已經密密麻麻跪了一地的人。
那神女廟裡，環繞在青色神龍當中的程清河的神像，透著難以言喻的靈氣與慈悲。
荒無人煙的荒郊野外，那間許久無人問津的茅草屋，在近日總算有了幾分人氣。
一陣拍翅聲響起，兩道影子率先自那只大鳥背上兔起鶻落。
“主上。”
“主上！”
林福林祿歡欣鼓舞地推門進去，屋子裡擺著一張木桌以及四條椅子，這些都還是餘回離去時新做的，狹窄的地方一眼就能閱盡。
“沒有人。”林福連忙走了出來，疑惑道。
餘回拍了拍逐風鳥的翅膀，示意它可以先去捕獵了，但是不能飛遠，聽他如此說，幾步走過來一看，果然裡面沒有程清河。
他垂眸想了一想：“應該在那處。”
這地方窮鄉僻壤，實在找不到什麼可取之處，唯一令人驚豔的，便是那條清澈見底的小溪了。
譁啦啦，沒等他們走遠，便聽見了河水的流淌聲。
一道白色的背影正蹲在河邊，手裡在揉搓著什麼，但是當他們走近，看清她正在幹什麼的時候，他們皆是驚訝地不知說什麼才好。
程清河，神女大人，正在洗衣裳，而且那樣子看起來，明明是男人的衣裳。
餘回臉一紅，連忙走過去蹲下，伸手按住。
“清河，這個，不要也沒有關係的。”
她聞言眼睛裡含了細碎的笑意，在溪水的散光之下顯的尤為清麗。
“無事，索性我閒的無聊，這些衣裳不是好好的麼，洗了就能穿了的。”她拿了腳邊的葉子給他看。
“以前都沒有發現，你看，這麼普普通通的葉子，居然還可以當做皂角用。”
林福林祿站在身後，目光注視著那一頭白髮，忍不住單膝跪地。
“主上。”
“嗯？你們回來了啊，喚我清河就好。”程清河循聲轉頭看去，笑眯眯道。
林福林祿相視一眼，都看見了對方眼裡的哀慼。
少年白髮，他們知道，她失去的是什麼。
沒有比這一頭白髮更為令人心痛的事情了。
“店小二，來一間客房。”
“哎，好的客官，您幾位？”
“一間。”男人大手按住了他的手臂，接著往他手裡塞了一顆下品靈石。
真是怪人，店小二腹誹了一下：“您請上，二樓左轉第三間。”
“多謝。”
那邊餘回三人已經率先上去了。
推開門，餘回將背上的程清河小心翼翼地放在床榻上。
程清河摘了幃帽，臉色有些蒼白。
“你還好嗎？”餘回問道，言語中透著不言而喻的關懷。
“嗯。我躺一下就好。”她說了一聲，接著揭了榻上的被褥蓋在身上，躺了下去。
林福打發走了店小二，將門捱上。
餘回朝二人使了一個眼色，走到桌旁坐下。
“咱們先從這裡開始，務必要搜仔細了，另外還要注意，不要引起有心人的懷疑。”
在人修之城，雖然沒有修為的凡人不少，但是從蠻荒大陸之外來的凡人，還是十分稀有的，再來知曉了他的名字以及大致年齡，也算有了個方向。
三人一商定，餘回留下看顧程清河，另外林福林祿二人出去尋找她的父親。
這裡原本是一百零八個人修之城之中的其中一個小城，但是如今它已經不存在了，蘇河城主控制了十之八九的城池，讓白家人分散打理。
還剩南邊的三五個小城苟延殘喘，而這小城，正是原鳳英城城主奪下的。
夜寂寂無聲，在人妖大戰之後，上下總算蕭條了許多。
程清河睡到半夜，轉過身看去，餘回正抱著劍坐在桌邊，閉著眼睛像是在小憩。
窗戶關著，但是依稀可見外面的月色。
她復又躺下，但是沒過一會兒，便聽見了外頭敲梆子的聲音，聲音密集急促，透著一股令人不安的氣氛。
“獸群又來啦！大家快起來，獸群突襲啦！”
梆梆梆的聲音不絕於耳，帶著風雨欲來的味道。
餘回睜開眼睛，站起來輕輕推開窗子，原本沉寂的小城又亮起來了萬家燈火，不少人披著衣裳走出房門。
他們早已經一個個被妖獸們嚇破了膽，不過聽見妖獸兩個字，便已經軟了腿。
“快，快回去收拾細軟。”
“當家的……”
“還愣著做什麼？快！”
對付妖獸都是那些人修的事情，他們這些尋常老百姓，又湊個什麼熱鬧。
“唉。”
這一番對話正在樓下，餘回將它聽得清清楚楚。
身後程清河已經推開被子，汲著鞋子往視窗來了。
“被吵醒了？”
“先前就醒了，林福林祿二人還在外面？”
“嗯。”
“先讓他們回來。”
餘回點點頭，往天上打了一個術法之光，那光芒小得如螢火蟲，如流星一般墜了很遠。
黑暗小巷之中的二道身影，看見這道光亮，連忙自邊界往客棧而去。
“哐……哐……哐……”城門之外響起了撞城門的聲音。
不知過了多久，有人大喊了一聲：“城破啦！”
還在抵禦的人連忙撤了，回頭就往城內跑。
哐啷，最後的支柱倒地，那鐵城門被什麼撞開了一道縫隙，無數的妖獸擠壓著，從縫隙裡衝了進去。
連皮掛著骨，它們竄過鐵門，即便刮破了皮血也再所不惜。
它們一個個從背後撲倒了奔跑的人。
這城在的人修並不多，只有聊聊幾個人修，術法的光芒亮了一段時間之後，便淹沒在獸潮之中了。
門外的客棧老闆到處在敲著門。
“妖獸又攻打進來了！你們快跑！它們馬上就要來了！”
他的聲音蒼老而又驚恐。
至於客棧裡頭的店小二，老早就收拾東西跑了。
“老頭子，咱們趕緊走吧！再不走要來不及了！”
這間客棧還算是小城的深處了，但是依著妖獸的動作，不過三五分鍾，便能夠抵達。
餘回開啟房門，正同那老闆的目光對上，那老闆目光哀傷地看著他，身旁老伴兒正扯著他的袖子往樓下走。
“不介意的話，不如聽我一言，我們主上讓我告訴你們，獸潮不會到達這裡，你們安心便是。當然，假如方便的話，是否可以備一盅雞湯上來，價格好說。”
“不會來？客人不要說笑，客棧裡的小廝都已經跑光啦，我看您啊，也趕緊跑吧！”老婦人說道。
老闆定定地看了他片刻，按住老婦人拉扯他胳膊的手。
“老頭子？！”
“你們主上，真的如此說？”
“這個自然。”
“好。”老闆終於下定了決心，點點頭：“客人稍等，我這就去準備雞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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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頭子你瘋啦？！咱們再不跑就來不及啦！”老婦人急得不行。
“安心，噓。”
程清河聽著外頭的對話，看著窗戶之外的火光。
妖獸還未抵達，但是腳下的人間卻已經開始亂了。
殺人劫掠，欺凌弱小……
餘回關上門，走過來，神色沉沉，林福林祿二人還未回來。
獸群們一路殺戮不斷，連撕帶撞。
林祿閃身躲過一隻妖獸的攻擊，眼見著它一路撞飛了一個老人，屍首砸在牆壁之上，鮮血霎時噴濺。
林祿一愣，目光之中漸漸帶了血氣。
街道之中響起了孩子的哭聲，他循聲望去，正看見一個躲在垃圾堆之後哭泣的小男孩。
此刻他的眼中落著大滴大滴的淚水，那雙大眼睛被淚水洗涮地一塵不染，他轉過腦袋，眼睛裡倒映著一隻朝他而來的巨大妖獸。
林祿見那只妖獸縱身而過，連忙自角落旁追了過去。
就在它張大了嘴，即將撲倒那個孩子的時候，一道力量將它撞了開去，它飛了出去倒在地上。
林祿利落地翻身起來，單膝跪地，見那妖獸也爬了起來，看了一眼它同男孩的距離，一把縱向小男孩，將他夾在臂彎裡。
身後撲過來的妖獸的牙齒幾乎觸及到了他的腰……
“林祿！”林福奔跑在屋頂，大聲叫喊他。
林祿真是太衝動了！
但是他知道，任何一個人面對這一幕，都無法視而不見。
就在這時，天空之中嘭地一聲炸開了一朵巨大的煙火，無數的黑衣人從天而降，截殺亂竄的妖獸。
程清河不知道過了多久，她知道的是，直到那些吼叫聲漸漸沒了生息，都沒有一隻妖獸，抵達這一間客棧。
白刀子進，紅刀子出，有這些修為極高的黑衣人，很快便到了掃尾的時候。
這一場獸潮，來得莫名其妙，結束地十分突然。
是以，小城的剩餘人們，即便獸潮已退，仍舊躲在藏身之處，久久不敢冒頭。
“所有人聽著，我們是蘇河大人的人馬，巡城到臨城，發現有獸潮突襲，蘇河城主擔憂城中百姓，吩咐我們及時前來相救。如今大家已經安全了。”
一個站在城牆之上，大聲說道。
“另外，我們還捉住了同妖獸們狼狽為奸的鳳英城城主，所有背叛人修之城的人，都將不得好死！來人啊，將鳳英城城主推上來！”
二侍衛持了一個人上來，那人臉色比鬼還蒼白，這一段短短的路程裡，他將手作拳掩在嘴邊咳了幾聲，但是神態不卑不亢。
二侍衛一推，將他推在領頭人的跟前。
“我從未背叛過人修之城，這一切都是你們蘇河城主的奸計，你們……”原鳳英城城主注視著這一片狼藉道。
但是還未等他說完，那蘇河城主的手下便抽出了劍，揮向了他的脖子。
嘭地一聲，腦袋落地，蘇河城主的臉上還帶著死前那抹驚訝的神色，但是那雙眼睛漸漸失了神采。
“你們看見了吧？所有妖族的奸細都是這個下場！明日，蘇河城主大人的人便會來此接手，在此之後，你們便可以高枕無憂了！”
領頭人放完話，朝底下人一個示意，眾人如潮水一般退去。
至於打掃戰場的活，他們是不管的了。
“清河，這難道就是蘇河城主的陰謀？”
“嗯，我早就知曉，這事情不簡單，獸潮來得如此突然……蘇河慣用這一招，想要不引起民眾的猜疑，又能夠快速地解決礙眼的鳳英城主，沒有比這個更簡單的招數了。”
“那麼，那些人來這裡的目的，一開始便是闖進來找到鳳英城城主，再殺了他殺雞儆猴。”
“沒錯。”
扣扣，外頭響起來了敲門聲。
程清河看過去。
餘回吱呀一聲拉開門，迎面而來的是一盅熱氣騰騰的雞湯。
客棧老闆站在門前：“已經煮好了，客人慢用。”
餘回從懷裡掏出幾顆靈石，單手接過雞湯，將靈石放入他的手裡。
“不，不，不用了。都是多虧了您的提醒，才讓我們兩個老頭子不至於狼狽逃竄，如今獸潮已退，我也不必失了這間客棧。”老闆推拒道。
“以後有事情，您儘管吩咐。”
餘回關上門，只見那程清河早已經坐在桌前準備好開動了。
“口味如何？”
程清河點頭，吃了慢條斯理，但是又十分快速，優雅不顯魯莽。
她端起盅子一口氣喝完雞湯，舒心地嘆了一口氣，贊到：“這老闆手藝不錯。”
“可飽了？不如我讓他再煮一盅來？”
“唔，不必了，讓老人家休息吧！”
程清河摸了摸小腹，坐在床榻上摸著自己的脈。
她臉上的喜色一閃而過。
窗戶咯吱一聲，有兩道人影一前一後地來了，是林福林祿。
但是當餘回看到那林祿懷裡還抱著一個的時候，眉心不由得蹙了起來。
“他是我，順手救的。”林祿將小男孩放下，吶吶得不知道說什麼。
作為他的兄弟，林福比任何人都瞭解他的性子，當初在火海他都不忍將他拋棄，帶這樣一個孩子來，也不奇怪。
“二少爺，林祿和我說了，明日一大早，就把他送走。”（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