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了很久,都不見有人上臺,眾人情緒高昂,嗓子都喊嘶啞了。
“怎麼回事?今兒還唱不?”
“是啊,人呢?”
戲迷們議論紛紛,很快,一個五十來歲的男子滿頭大汗地登臺,不停地對著四周的人作揖,他用袖子擦了擦汗,賠不是,“對不住各位,咱們班的小桃紅不見了,還沒回來。”
黑蝴蝶班並不是天天唱戲,京都蝴蝶班三天一齣戲,他們要請人聽幾次,模仿寫出戲本子,排練,整個流程走下來,大概一週。
為了保證穩妥,八天開戲一次,地點就在百花縣最大的茶館,這裡有錢人多,從不吝嗇打賞。
班主最後見到小桃紅是在前天晚上,眾人做了最後一次排練,昨日休息,班主還在叮囑戲班子的成員們不要吃辛辣刺激的食物,以防止聲帶受損。
“昨天就沒看到小桃紅?”
底下眾人面面相覷,人到齊了,唯獨缺了主角,這戲自然唱不成,而且他們都衝著小桃紅比女子還柔媚的體態而來,劇情卡在那裡,不上不下,撓心抓肺的難受。
“班主,今兒有戲,小桃紅不會不知道吧?”
有人出聲詢問,眾人忙附和。
班主一臉為難,不知道作何解釋,他們戲班子的規矩是排戲之後休息一天,從來沒有過更改,小桃紅和他合作了兩年,當然不會忘記。
以前,他們戲班子半死不活,租了個大雜院,到村中唱戲,賺的銀子勉強餬口,卻剩不下什麼。
偶然的機會,班主聽到蝴蝶班的戲,立刻為之痴迷,尤其是因為價錢過高,很多百姓看不起,於是,他就萌生了模仿的想法。
蝴蝶班開始的懸疑戲,需要太多道具,他們窮,戲服都沒幾件,做了個四不像,但即便如此,生意也比從前好了不是一星半點。
嚐到甜頭之後,班主和小桃紅商量,繼續模仿,小桃紅出了不少主意,二人合作愉快。
半年前,隨著收益增加,小桃紅變得不滿足,他討厭和眾人一起住在大雜院,為此提出過幾次。
班主曾考慮換個好地點,但是想,戲班子的人都是居無定所,等在百花縣賺夠了銀子,就要南下撈金。
“銀子都花了,我們等小桃紅,快去找!”
戲迷們態度堅決,班主無可奈何,被眾人丟了花生米,趕下臺。
小桃紅自己單獨居住,在一個衚衕裡賃住兩間屋子,內建擺放豪華,還有脂粉的香氣。
小桃紅擅長唱花旦,以前的戲路,多是年輕活潑俏麗的小家碧玉,因此有異裝的癖好,舉手投足難免有些女氣,成名後,為人孤傲,不太合群。
班主很頭痛,只得派人尋找,戲班子的人頭頂大太陽,去小桃紅暫居地敲門,一直得不到回應。
“看來,今日是看不到了,能在茶館避暑也是好的。”
莫顏站起身,沿著圓桌走了一圈兒,下巴抵在万俟玉翎的肩膀,看他悠閒地自我對弈。
自從被打擊之後,莫顏很少下棋,但是她能看得懂,棋局如當前大越的局勢。
“先發制人。”
白子不斷地向前,包圍黑子,若是以靜制動,處於被動,全盤皆輸。
不知不覺,外面的天色漸暗,茶館裡點燃了火燭,期間,戲迷們無一人離開,仍舊保持著熱情,在等人的同時,眾人熱切地交流。
“對不住,小桃紅生病,正在醫館,所以為了表達歉意,今日的門票銀子,全額返還,並且贈送下一場的戲票。”
聽說小桃紅生病,眾人不再鬧,而且下次可以不花錢聽戲,很多人認為等了這麼久也值得。
“班主,小桃紅真的病了?”
莫顏和万俟玉翎二人下樓,剛好看到班主正在揉著額角,拍了拍提問的小廝的頭,“哪裡知道他死哪去了!不這麼說,今兒能圓場嗎?”
聽說下次開戲要等到八天之後,莫顏搖搖頭,時運不濟,她馬上回京,只能等以後有機會再說。
李德和墨香的親事正在操辦中,二人覺得難以啟齒,關在房中不出門。
次日一大早,莫顏被樓下的喧鬧聲吵醒,她揉揉眼睛,開啟窗戶,樓下有人正在尖叫,百姓們圍攏一圈。
“玉翎,樓下怎麼了?”
莫顏打著呵欠,套好衣衫,自己動手洗漱,吃著万俟玉翎買的燒餅和豆腐花。
這幾樣都是她喜歡的,二人在西北,他每日都要起大早出去買早點。
“一個老婦人發現了布袋,以為是誰落下的,開啟一看,裡面有半截小腿。”
万俟玉翎對底下發生何事絲毫不關心,若不是眾人七嘴八舌太過吵鬧,他一點也不想知道。
“啊?”
莫顏的職業病又犯了,快速舀了幾勺子豆腐花,站在窗戶邊向下張望。
有人到衙門報官,來了三名捕快,正在對發現布袋的老婦人進行詢問。
老婦人抖得如篩糠一般,磕磕巴巴好半天,才說明情況。
天不亮,她出門趕集,路過客棧的轉角,發現前面有個黑影,突然扔下布袋,然後人就不見了。
老婦人以為對方趕路,不小心掉了布袋,當時她起了貪念,看著布袋不小,沒準有錢財,萬一得了意外之財,她就給家中的小孫子買糖人。
撿起布袋,藉著客棧下面紅燈籠,露出白皙的小腿,老婦人一開始沒看清是什麼東西,用手摸了摸,頓時嚇得魂飛魄散。
這是一條被肢解的人的小腿,上面還有稀稀拉拉的腿毛。
布袋敞開,莫顏看得真切,在小腿上連著腳踝的下方,有一處刺青,從上面腿毛分佈的情況,暫時判定是男子。
“玉翎,這小腿的主人怕是凶多吉少。”
莫顏篤定,大越醫療水平低下,被人截肢,若不能有效地止血,怕是活不過一個時辰。
從老婦發現小腿到現在,時間上,已經過了。
“你看腳踝上的刺青,到底是什麼人喜歡刺青呢?”
莫顏遇到案子,雙目有神,慵懶的氣質立刻產生變化,她分析得頭頭是道。
“青樓女子或者小倌居多。”
提到小倌,万俟玉翎的氣息微冷,莫顏趕緊上前拉住他的手,解釋,“只有這種風雪場所的人,才喜好弄這些沒用的,目的是為了取悅恩客。”
每個城池都有花街柳巷,但是小倌館卻不多,這是為百姓們唾棄的,好好的男子,不能承擔家庭的重任,用肉體換銀子,簡直不能讓人理解。
在男尊女卑的大越,還是存在這些見不得光的奇葩,小倌比青樓的風塵女子地位還要低下,他們不僅僅要服侍女子,還可能服侍有特殊癖好的男恩客。
“再吃點東西,一會兒我陪你去衙門看看。”
遇到這種事,通常是万俟玉翎妥協,他察覺自己能陪著她的時間不多,想竭盡所能地讓莫顏開心。
“恩。”
吃掉剩下的半個燒餅,還不等莫顏下樓,附近居民,又有人大叫著報案。
“哪個殺千刀的啊!扔了一隻手在我家門口!”
發現手的老婦是早年幫著家中殺豬,對屍塊並不懼怕,吐沫橫飛地站在路中間,嘴裡不重樣地罵了一刻鍾,才想起來回答捕快的問話。
沒有DNA鑑定,百花縣的仵作看了一眼,根據骨齡,很快確認小腿和手屬於同一人。
莫顏和万俟玉翎已經在樓下,她只匆匆地看了一眼。
這是一雙細白的手,手指修長,關節處稍顯得粗大,看得出來,此人沒有做過重體力活,手曾經用心保養過。
右手上,只留了三個長指甲,而食指和中指上被剪得光禿禿的,她更證實了自己的猜想。
手的主人定然是一個小倌,或者說,是個伺候女人的風月老手。
正常男子,絕對不會體貼到只減掉兩個指頭的指甲,其餘指甲上塗抹著粉紅色的丹蔻,可見此人很愛美。
在他的半截小腿上,有剃毛的痕跡,新長出的腿毛,上面的斷口整齊明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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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俟玉翎聽過分析,面上古井無波,眼底卻有奇異的情緒,他抬起自己的右手看了看,這個動作讓莫顏捂住臉,羞澀地想要鑽進地縫中。
剛才的分析,是站在法醫的角度上,不帶有半分情色,但是二人還沒有切身實踐過。
莫顏正是透過以前掌握的知識,快速確定屍塊主人的身份。(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