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八娘揹著洛明光下到山下時，只餘下滿地凌亂。隨處可見拋下的旗幟，滾落的碎石敗枝，甚至還有倉促丟掉的兵器，朝廷人馬和觀看的百姓早已撤離乾淨，只剩下他們的一輛車還在路邊等著。
歐陽實和史惠看到下了山洛明光仍舊闔目伏在虞八娘背上，都有些驚詫，想著大約是累了。
史惠幫著伺候洛明光躺進車裡，歐陽實看了眼車廂，趕車時十分注意，力求平穩。
等回到客棧，洛明光精神恢復了些，猜想大約是和山神溝通耗費了精力，身體一時沒緩過來的緣故，並沒放在心上。
客棧外人喧馬嘯，亂糟糟的，史惠出門轉了一圈，回來咧嘴直樂，說道：“夫人，夫人，他們……”她指指天，“要走了，都說是沒臉呆下去了！”
她的神情少見的開懷，這會兒倒有些少女的純真。
作為一個帝王，當著那麼多文武朝臣和百姓的面，被狠狠打臉，肯定是羞憤的恨不能推倒泰山，淳和帝這會兒一定不願再在這地方多呆一刻鍾。
洛明光抿唇一笑，這算什麼，更難過的還在後面呢！這時丟的只是臉面，將來丟的會是江山，會是性命。
“咱們什麼時候走？”
虞八娘磕著瓜子問道。對於淳和帝怎樣，朝廷怎樣，壓根半點沒放在心上。這世間朝代更迭，人世變幻和她有什麼關係呢？
“下晌等朝廷的人馬出城，咱們也離開。”洛明光回道。
在家千日好，出門萬事難，能早點回去就早點回去吧。
想了想又自失一笑，隨著趙衍一路攻城，打到哪裡就在哪裡臨時找個地方住，算起來她其實還沒有一個正經的家。
不過又有什麼關係呢？趙衍在哪裡，哪裡就是家，總有一天他們會有屬於自己的家。
新婚夫妻蜜裡調油，這會兒真有些想念他了呢！
客棧外的嘈雜聲持續很長一段時間，倒沒有人聲鼎沸，只是腳步聲、馬蹄聲持續不斷。
這是朝廷人馬在撤離，來時的禮樂聲此時半點也無，整個隊伍氣氛壓抑，就連街上的行人也都沒敢發出任何聲響。年幼的孩子不知事，張口欲哭，也很快被大人捂住嘴巴。
歐陽實在客棧外看著朝廷的人馬出了城門，看熱鬧的百姓們散去，便回了客棧。
史惠也把行裝收拾好了，兩人一起裝好車，去退了房，四人啟程，準備返回北境。
出城門走了約莫裡許，迎面奔來一人，滿臉是血，身後緊追著個人，穿著打扮是官兵模樣，手裡拎著把長刀。
那人見到車馬，多遠就開始擺手，嘴裡大聲吆喝：“調頭，快調頭！官兵殺人啦，官兵殺人啦！”
歐陽實扯住馬韁，回頭稟一聲：“夫人，屬下去看看。”
洛明光嗯一聲，撩起窗簾往外看。
只見那人迎著歐陽實，仍舊不停擺手，滿臉焦急的道：“快回去，回去！前面有官兵把守，見人就殺，已經殺了很多人！”
後面追著的官兵看到這邊的車馬，更是加快腳步，斟酌下距離，突然把手中的刀用力向那人身後擲來。
歐陽實疾步過去，一拉那人，那刀擦著那人的身側飛出去，掉在地上。
官兵見狀，腳下一停，打量兩眼歐陽實，突然回頭便跑。
“捉住他！”洛明光道。
虞八娘沒回答，撩簾出去，身影一閃，眨眼之間已經拎了那官兵回來。
這時先前那人還在大口喘氣，尚未來得及開口，望著在虞八娘手中不反抗不叫喊的官兵有些回不過神。
“前方出了什麼事？”歐陽實問道。
“哦，”那人咽一口唾液，收回目光望著歐陽實道：“不知道，我，小人和主家走到那裡，看到官兵正在殺人……”
他有些驚魂穩定，撫撫胸口接著道：“逢人就殺，不問原因，小人的主家下來問緣由，已經被殺了，幸好小人跑得快！”
歐陽實見問不出什麼，看一眼虞八娘，問那官兵：“你們為什麼殺人？”
虞八娘伸手把官兵下巴往上一抬，聽得輕微的聲響，原來先前是卸了他的下巴。
“哼！”官兵只哼一聲，明顯不準備配合。
歐陽實再次看看虞八娘，虞八娘道：“我只殺人，你們的手段不是很多？自己來！”
說著把那官兵抓起來扔到歐陽實腳下。
歐陽實看看車窗裡伸出來的洛明光的半顆腦袋，提起官兵，道：“我去那邊問。”
他指的是道旁的一顆大樹後。
虞八娘也回頭看一眼洛明光，知道歐陽實是不想她看見他的那些血腥手段。
也沒用多少時間，甚至都沒有聽到那官兵的慘叫聲，歐陽實一個人從樹後轉出來，腳上賤了血。
“他說，”歐陽實遠遠站在旁邊，對著車窗稟道：“上頭有令，青州府妖孽作祟，整個青州府上下包庇供養妖孽，對抗朝廷，已經不是大齊子民，當全部殺光以儆效尤。”
洛明光不敢置信的瞠大雙目，淳和帝這是要殺人滅口！
“嘖嘖！”虞八娘搖頭嘆息：“真是大手筆啊！”
“東西南北四個城門都有官兵把守，所有進城不許進入，出城的都要殺光。”歐陽實接著道。
“去看封禪的不光府城的人，還有……還有附近城鎮、鄉村的百姓吶，難道都殺光？喪盡天良，喪盡天良啊！”先前僥倖逃得一命那人打個冷戰，白著一張臉不敢置信的道。
沒什麼不可能！洛明光心想。
“而且，朝廷已經向附近衛所發函調兵，鎮壓青州府妖孽！”歐陽實道。
“這可怎麼辦呀！呀，那邊怎麼冒煙了！”那人突然指著青州城的方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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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人回頭望去，只見遠處青州府城上空黑煙滾滾，黑煙下隱約可見紅色的火苗。
“著火了，是著火了！我家人還在城中！”那人驚呼一聲撒腿就往城裡跑。
“回來！”
洛明光叫一聲，虞八娘立刻上去把他提溜回來。
“別攔著我，我要去救我的家人！”那人掙扎著，焦急的喊道。
“別急，”洛明光道：“若我所料不錯，定是朝廷的人放的火，要燒死全城的人，你現在趕緊回去，去府衙找人，告知外面的情況和朝廷的打算。讓府衙的人安排城中百姓逃離，至於外面把守的官兵，我們會清理乾淨。”（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