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序章一:摩梭亞的墮落(下)

摩梭亞帶愛蘭達攜珠子潛逃維洛絲,這事經由哈斯曼大司的渲染一夜之間傳遍整個蘭城與琉嵐島。

人們口中傳說著那珠子的寶貴與神奇之力,尤其是當人們談到它來自亞曼神靈之手時,近乎所有人皆將摩梭亞視為忤逆者,在哈斯曼大司的命令下,百位天使深入南方捉拿摩梭亞。

清晨,在維洛絲城最頂端那四面拱形門的白殿中,頭戴四扇白金天使之翼王冠,身著拖地銀袍的天使王與眾長老議事。其中一位黑髮慄眼,身材修長如同流水,手中挎著一把無刃之劍的人格外引人注意。

這個人名叫瑟林修爾,他既不是天使長老,也不是天使,他誕生在一個被他稱為佛瑞爾的次級世界,他走過很多世界,是個聞名於各個世界中的放逐劍士。關於他的劍法,據說他曾一劍劈毀一個不大不小的次級世界從而從被放逐之地逃脫出來並到達這裡,他在很古老的時代便已經存在,並永遠地流浪著,他那件被風刃與烈陽侵蝕的暗灰色古老披風與褪色的灰袍便是最好的見證,他的一手上帶著老舊的皮革手套,另一手上滿是劍刃的劃痕,他的兩腮佈滿鬍渣,冷冷的眸子中滿是滄桑,吟遊詩人稱他為流浪的神劍士或是佛瑞爾劍神。

“恕我不請自來,摩梭亞本不是這個世界,按照眾界公約(19),你們沒有權利殺死他,而且,他的那個世界充滿了哭泣的哀聲,那裡需要他這樣的勇者。”瑟林修爾的聲音沙沙作響,他張開口,那把無刃劍替他發聲。

“當然,神劍士閣下,我很同情他的處境。”天使王轉身,瑟林修爾正靠在西方的拱門前,“哈斯曼一貫的行徑令人不能恭維,我會派冬溫靈士(0)將其請回,然後憑藉一切權利讓他免於哈斯曼的迫害。”

當天使王再次注意瑟林修爾之時,他已經消散溶解在空氣之中,大殿上傳來長老的驚歎之聲,誰也不知他如何到來又如何消失,誰也不知他與摩梭亞是怎樣的關係,唯知他是一名來自佛瑞爾闖過很多世界的放逐劍士。

冬溫靈士,那是維洛絲城出了名的和藹老頭,他對任何人都和藹可親,他的白髮與略腮鬍鬚被他修剪得只有幾寸之長,他長著金色的瞳孔,那眼中淌出的光芒被人們稱為金色的微笑,他愛好讀書,時常在腋窩下夾著一本厚厚的名為《外世界》的古籍,他喜歡穿著寬鬆的套頭灰袍。他與很少與他人接觸的摩梭亞也能夠聊上幾句,他知道摩梭亞會去往哪裡,接到命令後,他駕著那只頎長矯健的白鬚靈馬沿著林中青石古徑向南方木城奔去。

夕陽西下,摩梭亞帶愛蘭達離開後,因在天空中行進會被哈斯曼的爪牙們發現,他便降落在林中與妹妹在青石古徑上行走,道路兩邊七彩花朵層疊開放。他們停留在一片圓形的空地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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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暮色漸藍,雲霞與樹影交織一片,那是一種至極的美景。”愛蘭達望著遠方的樹林與漸去的暮色,摩梭亞沒忘帶他的豎琴,隨著他的彈奏,愛蘭達低聲唱誦:

生命恰似…

那一汪清泉汩汩流水。

野花漫布蔓草蕪雜的荒野,

飛鳥都難以到達的青空,

雨滴由小變大,

種子生根發芽,

循環反覆的往事,

堅定彷徨的行者,

聽啊,

那風聲泠泠,

蒲公英震動羽翼,

夢所在的地方,

便有希望,

夢開始的地方,

謂之家鄉……”

唱誦完畢,天色漸漸昏暗,愛蘭達感到世界的冷清。

“哥哥,我們要去哪裡?”她問道,聲音中顯出她體力的嬌小,摩梭亞看出她已經累了,她的話音有氣無力。

“木城,那裡有接納我們的地方,我們可以在那裡生活一段時間,然後,然後再作打算。”摩梭亞靠近愛蘭達,撫著她的臉頰,意圖將她背起,但愛蘭達卻拒絕了,摩梭亞低聲勸慰:“你在我的背上睡上一覺,明日一睜眼,便到達了另外一個世界,我們曾來到這個世界的地方就在那裡,木城之王一向待我很好,她很器重我,而且,她想看看你。”

“不,哥哥,我們為何要逃跑?天使們找上了我們,木城之王也不會接納我們,我們,我們回去吧,將事情訴清。”愛蘭達的眼中帶著希冀,但摩梭亞卻毫不認同。

“她會接納的,即便她不接納,我們也要逃出這個界。”摩梭亞的眼中堅定又帶著猶豫,因為他也不確定他將帶妹妹去往哪裡,回到原本的家麼?那對於他而言絕無可能,他可從不走回頭路,“我的好妹妹,你死了這個心吧,我們永遠也不會回到維洛絲。”

“既然走了就永遠也回不去了。”他低聲重念。

“為什麼?因為這顆珠子?”愛蘭達從衣袖間掏出布袋,那珠子閃出耀眼的光芒。

摩梭亞反應激烈,他迅速為妹妹收起珠子,塞進她的衣袖裡“這就是你的命,誰也不能從我的身邊將它帶走,誰也不能!”

最後,愛蘭達在哥哥的背上睡去,不過並未睡得怎樣安穩,不僅因為一路的顛簸,而且,她的心中毫無著落,幼小的心,經受風吹雨打的折磨,如此空洞,如此虛無,似隨時伴隨危險。

當她醒來時,她發現哥哥與她仍舊置身在一片森林中,太陽亮起,光明散入,她有很多話想要訴說,但卻囿於哥哥的堅決沒能說出口。

“我們到了哪裡?”她問。

“不遠了。”摩梭亞的聲音很淺,淺得愛蘭達在他的身邊只能聽得微弱的顫音,大概是他太累了,或者,他永遠不明白哥哥的心有多累,細細想一想,彷彿整個世界都是敵人,而只有哥哥孤身獨行,她開始抓哥哥的背,哥哥說過,那十分柔軟,能夠讓他減輕疲累。

“不遠了。”在她模模糊糊的意識中,哥哥一整夜都沒有停步,以前當去往某地,哥哥總是會以令人信服的語氣說“不遠了”,但愛蘭達明白,實際上,路還遠得很呢。

當摩梭亞揹著愛蘭達沿青石路走過一個岔路口,摩梭亞突然停佇了步伐,那是驟停,愛蘭達能夠感受到哥哥腳步落地聲與氣息的堅定。他將愛蘭達放在地上,但見兩個天使堵住了前方向南無限延伸的小徑,同時也擋住了林中透過的僅有光明。他們身著銀色亮甲,那亮甲華美精湛,是由青冥境特有的白鐵石鍛造,上面錘鍊出條條花紋,白得像天空中的雲朵,這種鎧甲青冥境共有三千,那是天使守衛軍的獨特鎧衣,天使守衛軍效命於大司,守衛整個青冥境。

他們手中執著長劍,劍身是藍白色近乎透明的藍水石(1)鍛造,兩邊開刃,刃上映襯天光,劍柄上套著磨破了的皮革。藍水石劍不懼擊震,具有相當的韌性與軟度,同時又鋒利無比,是世上五種利刃之一。兩人臉面清澈,沒有鬍鬚,他們個頭高大,長相也沒有什麼特殊,是兩個中年人。

“摩梭亞,你該停一停了。”其中的一個揮舞著劍聲音中帶著漫不經心,“大司叫你回去把珠子交給他,你冒犯了神靈,將遭到處罰,所有人都在抓捕你,你已經無路可逃,你應該給自己選一個輕鬆的方式。”

“把你的劍拋開,最好拋開視線之外,我平生最怨恨殺人的兇器,那是用來守護,而不是用來賣弄威風,對於我你們攜帶它們而來根本沒有必要,若是讓我感到威脅,我會控制不住情緒而釀成悲劇。”摩梭亞目光在劍刃的光芒上溜走,他聲音嚴肅,“離開這裡吧,可悲的人兒,我不想與你們大打出手傷害了我本不該傷害的人。”

“我們是天使守衛軍的人!”另一人拔出劍道。

愛蘭達被他們的冷麵嚇退,摩梭亞一手撫住她的肩膀,“那麼更該離開,你們所效忠的人,至少那個哈斯曼不配讓你們賠上性命,如果你們想要與我一較高下,那麼改日我會選擇地點,我的妹妹沒滿十歲,我不想讓她看到刀光劍影還有任何人的鮮血。”

“你的妹妹不過是個竊賊,她更該與我們一同回去!”那人大喝,同時散漫一笑。

“你說什麼!”摩梭亞頓時大怒,他想要上前,但妹妹卻緊緊拉著她的手,他逐漸平靜下來,但那兩人卻執劍揮舞向他撲來,愛蘭達拉著她,她抱起愛蘭達閃躲過去,但在這之間,愛蘭達的手臂卻被鋒利的劍刃劃傷,那條細絲般的傷口中流出殷紅清澄的鮮血滴落在地。

摩梭亞見妹妹受傷,憤怒終於無法遏制,當兩個天使再次上前,他敏捷攫住兩人的劍柄,在其上施以靈力將其變得更利,之後扭腕一刺,兩人連著鎧衣一同被穿透。愛蘭達連連退後,“你殺人了,哥哥!”

摩梭亞被妹妹一聲驚醒,他定在原地,兩個天使已奄奄一息,鮮血淌出,潔白的鎧甲一片赤紅。他退後幾步,來到愛蘭達身旁,注視著死去的兩位天使,“剛剛一時的憤怒吞噬了我的理智,就連我也不敢相信我剛剛做了什麼,我雖厭惡他們,但不至於殺死他們,他們雖受人所託抓捕我們,但心地並不邪惡。”

“他們死了,就算結束了吧,作為別人的走狗,這樣的人同樣該死。”好一會兒之後,摩梭亞為自己辯解,他蹲下身,仔細檢查妹妹的傷口,並撕開衣袖為她包紮,“痛麼?我的好妹妹,以後,我發誓,我不會讓任何人傷你一絲一毫。”

“不,不。”愛蘭達退後數步,“所有人都在追捕我們,剛剛我聽到了,都是因為那顆珠子,你殺了人,我們不能再逃,難道我們的行為不是只是為了一己之私麼?”

“他們該死,作為別人的走狗謀害好人,這種可恥的行為也是值得憐憫的麼?不,說他們是狗是玷汙了狗,狗多麼純潔無汙,狗賊一詞反而增加了賊的善良。”摩梭亞平靜地解釋,“我的好妹妹,你總是這麼善良,善良被被人欺辱,即便是面臨生死,難道我們要返回將珠子交到那位哈斯曼大司之手,你忘記那亞曼告訴你的話了麼?是你轉告給我,我可沒有忘記,那個黑丹德,那個黑甲人他想要這顆珠子,他會不遺餘力,哈斯曼為何會知曉我們珠子在我們的手中,因為黑丹德和他是一夥的,或者說哈斯曼受到了蠱惑,那個黑甲人,自我看到他第一眼,便知他的黑暗力量非同小可,難道我們要回去將珠子雙手奉上給邪惡之人。”

“決不能讓它落到那個傢伙手裡。”愛蘭達恍然大悟,“但,按照可憐的那萊斯所說,我們要將它扔到暮水中,這樣它才能夠到達另外一個世界而暫時避免被惡人得到。”

“不要輕易相信除哥哥之外任何人的話,好麼?”

“可是我夢見了,那些預言,我們必須這樣做。”

“你夢見了什麼,夢都是幻影。”

“是真的,我感受到了,是因為珠子的緣故,它真實存在。”愛蘭達辯解,“正如你唱起的那首歌所說。”

“哪首歌?”

“每個人死後,他都理所當然窺見世界的全貌,那些古老紛雜的歷史和將來的演變......”

“好妹妹,那是我亂編的。”摩梭亞淡笑,之後他的眼神變得憂鬱,“你彷彿從沒想到,丟了珠子,你會死啊!”

愛蘭達再也沒有了反駁,她知道那首歌謠是哥哥從古老的世界帶來,那是真實的,但她更想活下來,她更想陪在哥哥身邊。

接下來的幾日,摩梭亞與愛蘭達一路向南。摩梭亞偶爾會展翅帶她翱翔於蔚藍高空,這讓他們很快更加接近木城。哥哥的神色更加堅定,他總是會對自己說:“有哥哥在,誰也傷害不了你,誰也妄圖打那顆珠子的主意。”但愛蘭達卻越來越慌亂,因為她深知這珠子雖是一件至寶,但也必然帶來禍患,若是她沒按那亞曼人所說將珠子扔入暮水,她不知會發生怎樣的事端。

果然,當夜幕降臨,在木城的森林小徑裡,他們再次遇見了天使守衛軍的隊伍,這次他們人多勢眾,足以有四十人之多,他們將摩梭亞與愛蘭達的去路團團包圍。

因為摩梭亞事先殺死了他們隊伍中的兩人,他們這次從哈斯曼那裡得到的命令是:殺掉兩人,取回珠子。摩梭亞看出了他們眼裡的殺意,不像上次一樣,為了保護妹妹,那些人剛剛上前,他便施展靈法,大開殺戒,激烈的戰鬥進行了半個小時,所有來者全部慘死在摩梭亞的憤怒之下。

愛蘭達恐懼極了,她蹲在地上失聲慟哭,她看到鮮血淋漓的死者,又看見哥哥殺戮的臉,那簡直如同魔鬼。

摩梭亞將奪來的冷刃扔在地上,冰冷的聲音似砸碎了大地,他走近將其扶起,對空氣長嘆,抱緊她,“我的妹妹,不要害怕,只要哥哥在,你不會受到傷害。”

“求你了,哥哥,不要再殺人,太多了,太多無辜的人死去。”愛蘭達乞求的聲音中帶著對哥哥的恨,同時還有更多複雜的情感,有愛,還有別的。

“他們穿著天使的著裝,卻有著惡魔的心,他們是黑丹德派來奪走我們性命的,你沒有看見他們眼神中畢露的毫不遮掩的冰冷殺意麼?哈斯曼這樣的人,任何墮落的機會都不會輕易放過,一點兒小小的誘惑都能使他們淪落,我們的頭,現在一定能換來很多物質。”摩梭亞冷聲道,他環視著林中四面八方奄奄一息的人,雙眼若夜色長空明魅。

愛蘭達在哀聲中啜息,此夜的月光很濃,摩梭亞平息憤怒之後感到一身疲憊,同時,更感覺到自己的心格外沉重。殺了這麼多的人,這些人沒有做過任何惡事,並且他們都是青冥境的守護者,想到他們尚存的家人,一種罪惡感襲上心頭,但他的臉面依舊冰冷,他沒有對他們的死進行任何慣行的哀悼與祝禱。

相比於他,妹妹顯得更加脆弱,他緊緊抱著她,很久很久,她沒有任何言語。他知道她太過善良了,她悲憐這些死者,希望他們活過來。

就在這時,他聽見林間的風聲,但並未拂動任何東西,甚至古樹上的葉子,摩梭亞意識到有人來了,那風聲是白鬚靈馬的嘶鳴。

不一會兒,老靈士冬溫駕馬來到這林中路口。

“該死!我還是來晚了。”他環視躺在地上的軀體,靈活地躍下馬匹,臉色比黑夜凝重,“瞧,摩梭亞,你都做了些什麼,究竟是什麼讓你殺了這麼多無辜的人,不,蠢話!定是我糊塗錯怪了你,殺人的人是誰?”

摩梭亞鬆開愛蘭達,他注意到冬溫靈士並沒有帶劍,“你好,冬溫前輩。”他態度溫和,跟他殺人之時的態度有著乾坤倒轉的變化,因為冬溫靈士沒有帶劍。

冬溫注意到愛蘭達在抽泣,“可憐的孩子。”他鎖眉低語。

“她是我的妹妹。”摩梭亞說出冬溫早已知曉的話,他如釋重負地淡笑,他為何如此,大概是,他想要改變沉鬱的心情。

“我知道,他是你唯一的最愛的妹妹,你永不會讓她受傷。”冬溫一連點了數次頭,他臉面嚴肅,同時轉向地下已死的人。

很久,兩人沒有話語,只有偶爾吟唱的風聲,那是馬鳴,林中一片死寂。

“這些人是我殺的。”摩梭亞一聲低語打破岑寂,愛蘭達擦乾眼淚盯著冬溫,意圖從他和藹的臉面上找到以往的溫暖,但她找不到,此刻即便是冬溫也是那麼冰冷,她在心中低喊:“冬溫伯伯。”

“你為什麼要殺他們?”冬溫問,聲音中只有嚴肅。

摩梭亞注意到這語氣彷彿是冬溫本就猜到是他殺死了他們,又或許是自己多疑,但這令他不快。

“履行我本該履行的責任,帶我妹妹離開維洛絲也是如此,我不想再聽任何麻木之人的驅使。”摩梭亞理直氣壯應答,“人總是會在對自己的批判中成長,我否決了我的過去,所以現在才這麼堅決。”

“瘋狂!愚蠢!”冬溫大罵,“你殺了這麼多無辜的人,是履行責任,摩梭亞,你不會是這樣的人,我本打算請你回去,哈斯曼大司,眾所周知,天使王和我們都會維護你。”

“瘋狂,”摩梭亞聽到這個詞彙感到,至少讓他很不舒服,他冷聲問,語調又是驟變,“那麼您認為我怎樣瘋狂?”

“僅僅在幾日之間,你變得如同魔鬼,殺死了這麼多懷抱善念的天使。”

“不,不。”摩梭亞轉頭咯咯淡笑,“不是這些天,您說我瘋狂,那麼就算是了,不過,不如你所說,我的瘋狂是一步一步的,不是一兩件小事疊加起來造成,從童年到成人,這思想一直在我身上潛伏生長,由淺到深,由弱變強,現在到了這種地步......我並不慌亂,那是我的本性,就像有人抱怨自己太過在意他人而丟失了自己,實際上,那也是他們的本性,我將之稱為無法挽扼的宿命。”

“跟我回去吧,天使王很憐憫你的處境,他會減輕你的罪行,我的意思是,生命的起始,每個人都是一滴淨水,他們犯下罪行,都該被宥恕。”冬溫嘆息,並上前伸出手臂。

摩梭亞拉著妹妹退後,但妹妹卻不想退後,他的眼神寒徹入骨,“罪行,”他挑中了冬溫話語中的這個字眼,“我沒有罪行,這一切非我之錯,我只想保護我可憐的妹妹,是他們逼我殺人。”

愛蘭達晃動他的胳膊,“哥哥,不要再這樣,求你了,族人在維護我們,一切都是黑丹德與哈斯曼的錯,是他們矇蔽了眾人的雙眼。”

摩梭亞沒有理會,他直視冬溫,“你知道你無法阻止哈斯曼從我妹妹手裡奪出珠子,你知道她會死,且這世間說話的人太多,做事的人太少!如果你不能保證我妹妹活著,那麼請你離開,否則!”摩梭亞轉身,以靈力吸起地上長劍,藍水石的劍體如若藍冰閃耀著幽冷之光,“冬溫老靈士!”他加重了語音,“即便我對你抱有尊重,也無法阻止我堅決的心!”

愛蘭達搖擺哥哥的手臂,“求求你,聽冬溫伯伯的話吧,你不在家裡的時候,他常常送蜂蜜糕點給我吃,還有,他常常帶我去維洛絲主城的花園,在那裡的噴泉臺階前給我講述數之不盡的美妙故事,他是個罕見的好人,對我們只有善意,就像我們的父母。”

“我們沒有父母。”摩梭亞一聲冷言讓愛蘭達話音驟停。

冬溫凝視著摩梭亞冷峻的背影,他一手緊拉著愛蘭達,比他手中的劍更堅定,“年輕人,理智些。”冬溫試圖以和藹的話音靠近,“你不能一錯再錯,你與我回去,定有解決辦法,你的妹妹不會死,你要懷抱希望,只要你回去,我們可以慢慢想辦法,我們可以……你知道,這世間的一切,有什麼是不可能的,哈斯曼不會囂張太久。”

就在這時,毫無預料的,摩梭亞揮劍而起,劍身若冷風劃過冬溫的套頭袍,冬溫睜大眼睛,退後,劍鋒上向下滴血,只短短一瞬,利劍已劃破了他的胸膛。冬溫盯著摩梭亞濃黑若夜的背影,徑直向後倒去。

愛蘭達一聲尖叫,她跑上前,冬溫四仰著躺在地上,瞪著灰藍的眼睛望著森林之上的高空,那白鬚靈馬長嘶一聲,上前撫摸冬溫無溫的臉頰。

愛蘭達兩手握住冬溫的手,泣不成聲,“你這個惡魔!除了殺人,你還會做什麼?”她歇斯底里地罵道。

“妹妹,他也只是和其他人一樣,為了一些所謂的任務戕害好人。”摩梭亞走在愛蘭達身邊安慰,他試圖拉起愛蘭達,愛蘭達激烈反抗。

“好人?在你眼裡除了我們兩個是好人還有誰是?!冬溫伯伯,這樣和藹善良的冬溫伯伯卻也沒逃過你冰冷的利刃!他不過為了我們好,想勸我們回去,你為何這樣麻木無情?你離開我吧!我再也不想見到你,殺人的魔鬼!太可怕了!”愛蘭達哭泣著大喊。

“魔鬼?”妹妹這樣說他,他的心仿若被利刃直接貫穿,“但,他們想要奪走你的生命啊!”

“你走吧,我不想再見到你,你殘殺了太多的人!太可怕了。”

多少次,摩梭亞勸慰愛蘭達,請求她的原諒,但愛蘭達決絕的話語讓他的心受到重創。他感到整個世界只有自己,孤零零地一個人。

“你本不該這樣做!本該同冬溫伯伯一同回去。”他聽見妹妹重複著這樣的話語。

“本不該是怯懦,本該是饒恕!”他低聲念道,望著哭泣的妹妹,他的心變得冷漠,他離開了,提著長劍,邁著大步,卷著褐翼雙翅,竄上了夜之高空。

摩梭亞走後,愛蘭達比任何人都孤寂無助,她不過是個十歲未到的女孩兒,她獨自一人徘徊在山林之間,一聲呦呦鹿鳴或是微不足道的山風足以讓她陷入深深恐懼。後來,在深夜,她漫無目的,竟來到了暮水前,她在那星光熠熠的河岸邊坐下,滿心思緒。

而摩梭亞則在路上踉踉蹌蹌,口中一直重複著,“憑著這柄殺人的劍,我成了魔鬼,如果我要為自己辯解,那便是,我的這把劍是為了守護而染血!”

最後,他來到了山林中的一座高崖,那裡山壁高聳,瀑流直瀉。他四仰著躺在其上,月光灑落,微風拂來,他起身面對高崖下的深林,山中鹿鳴悠悠,他淡然一笑,低聲念道:“撫過面的微風,聽清澈的鹿鳴,夜幕降臨,敞開月光下疲憊的軀體。高崖前望山下的森林,看星河墜落幽谷,我的心,寂寥悠遠。或許不知所向何方,燦燦星辰追逐著明月,生,勇者自由的幻念,死,須臾一剎的閤眼。這一簾瀑布,猶似悼亡的愚念,那青石古徑,唯剩遠逝的背影!而我的守護,將隨它延伸永遠,這匆匆來日,那迢迢遠路,我的心,容我在天地間叛逆,大路兩邊的花朵,破碎流離的夢境,消逝的人,永難再返,唯季節帶來婆娑落葉,灑下漫天白雪,當銀月當空,你仰天喟嘆,可事已經年……”

他閉目養神,語畢之時,他見高崖下的小徑,那黑甲人帶著幾十天使守衛軍的人呼嘯遠逝,他們的手中執著刀刃,他意識到妹妹處境的危險,臉面瞬時恢復為無與倫比的堅定,他扶搖而起,提劍衝向漫漫夜空。

更深的夜,愛蘭達在暮水岸邊靜坐,山林中突傳來輕微的腳步聲,她警惕地向林中路口望去,沒有看見任何一人,但腳步卻在逐漸逼近,她意識到是亞曼人,他們具有隱形的能力。

恐懼之下,她慌忙起身,呼吸在空氣中凝結,她沿著河岸退後。突而,怦然一聲,氣流湧動,周圍的樹木隨大風嘩嘩作響,黑丹德憑空一現,他佇在半空中,恫嚇的紅目凝視著愛蘭達。

“交出珠子。”他一聲粗喝,“天使和所有人都會受到牽連。”

“不!”愛蘭達怯怯退後,卻被亂石絆倒,她立即起身,想到那萊斯所說,她竟提起勇氣,向暮水中躍去。

摩梭亞為救妹妹,在山林中與四十名天使守衛軍大戰,他已經近乎瘋狂,他殺光了所有人,他的身上臉上滿布血汙,當他尋著黑丹德的蹤跡匆匆來到暮水之前,黑丹德正以黑暗之力託著將要墜入暮水的愛蘭達,他施展靈力給予黑丹德重重一擊。黑丹德魔力鬆懈,愛蘭達墜入暮水,當摩梭亞飛馳上前,試圖從暮水中將其拉上之時,卻發現妹妹瞬間消失,永遠不見蹤跡了。

愛蘭達掏出她的亡靈珠,她平躺著,彷彿置身在虛空星河,那星河偶爾偶爾掠起層層漣漪,偶爾凹入亮麗的水柱,那是摩梭亞慌亂的打撈,她看見哥哥傷心無措的臉頰,然後,她不得已地閉上眼,一切都褪成了黑色。

珠子消入暮水,黑丹德在岸邊若黑風徘徊,他憤怒如雷霆捲入天際,而摩梭亞則在無數次深入暮水之後絕望。

“那是珠子的緣故。”他心中念道,最後,他傷痛欲絕,和著消失的愛蘭達一同墜入暮水,消逝在恆常流淌的河流深底。

每個人都是世界的中心,每個人都是世界的一份,當一個人死後,他的魂靈理所當然窺見他所在世界的全貌,那些古老紛雜的歷史和將來的演變,那些邪惡的誕生和正義的崛起,那些英雄的傳說和王朝的衰退......

摩梭亞與妹妹沉入暮水,沒有人知道他們的運命如何,或許沉溺而死,或許到了另外一個世界,更或許,他們倒退到時間之後,前進到時間之前,也或許,他們只是消失在空間之內,永遠地幻作粉塵碎屑,但這歌聲,這萊頓諾斯希羅達族天使世代相傳古老的歌聲卻永遠響徹在浩蕩青冥。

註釋:

(19)眾界公約:眾界之間的法律規定。

(0)靈士:以靈法作戰並得到公然認可的人。

(1)藍水石:青冥境一種特殊的石頭,能夠生長,極其堅硬,鑄劍的良材。(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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