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興旺先發制人把這件事說出來,再說他的處理決定:
“可為了保住江濱建設集團的特級資質和安全生產證書,不讓他們在承攬工程上受到影響,不減少我縣的財稅收入,我是說過要保密的話。”
他在現場衝郝楓發過火,許多人都聽到了,他索性先來個承認,再作解釋和推託:
“可你們想過沒有,要是江濱建設集團被吊銷資質和安全證書,一年幾十個億的建築業務就要泡湯,江濱每年都會減少兩三個億的財稅收入。”
“這樣,我們的財政支出就會出現困難,要是老師的工資發不出怎麼辦?城鎮基礎設施建設資金跟不上又怎麼辦?
“我這個當家人難啊,你們要理解我的良苦用心。我這樣做,完全是為了江濱的經濟發展啊。”
會議室裡一片寂靜。
曹興旺在哭窮訴苦後,來了一個轉折:
“可我只是讓郝楓在寫統稿時,適當寫輕一點,沒有讓他謊報瞞報。郝楓卻自作主張,自以為是,謊報我們縣政府馬上召開安全生產會議。會議沒有開,怎麼能說開呢?他還瞞報說,事故受傷三人,零死亡。”
他已經讓楊衛飛把郝楓支開,不擔心郝楓會來會上當面對證。
“新聞報道出來後,不知道誰透露的訊息,市政府馬上就知道了我們瞞報的事。”
他狠狠盯了劉靜嵐一眼:
“龔市長親自下來調查,責令我們縣政府對這事作出處理,上報市政府後,再對外公佈。”
沒人敢插嘴說話,連喘氣聲也很輕。
“事情到了這個份上,我們也不用追查這個內鬼了,查了也沒用。”
曹興旺邊說邊看著劉靜嵐,故意說出“內鬼”這個詞,讓大家都知道劉靜嵐就是向上反映的內鬼。
“我們縣政府必須對這件事作出處理,但處理要得當,不能影響江濱建設集團的資質和安全證書。必要的時候,我們還要到上面去公一下關,保住江濱建設集團這棵搖錢樹。”
曹興旺最後才說處理意見:
“出於多種考慮,我建議作如下處理,形成檔案後下發全縣各單位。”
“一,給予江濱建設集團法人兼董事長殷向陽,總裁施國宏記大過處分。二,將發電廠工程項目經理陸華兵,安全員王允衝,施工員沈興衛等六名工地負責人移交檢察機關,追究刑事責任。三,給予謊報瞞報主要責任人郝楓撤銷公務員,開除公職的處分。”
曹興旺讀完三條意見,抬起頭來看著大家:
“大家對三條處理意見有沒有意見?”
他急於想透過這三條意見,保護關係人施國宏,報復對手郝楓。
他見會議室裡所有人都愣愣地看著他,不敢提不同意見,連忙宣佈:
“沒有的話,就散會!”
說著迅速站起來,要走出去。
“慢!”
這時,會議室裡響起一道清脆的聲音。
劉靜嵐挺胸而出,揮手說道:
“我有不同意見,對第一第二點,我保留意見,但對第三點,我表示反對。”
會議室裡再次鴉雀無聲。
“處分一個人,總得調查清楚事實,才能作出處理,不然就要冤枉人。”
劉靜嵐不顧一切地替郝楓說話:
“曹縣長說郝楓是謊報瞞報主要責任人,那麼,郝楓為什麼要瞞報?他有沒有收受江濱集團好處?這些事情總得搞清楚吧?”
“如果他收了人家的好處,才私自瞞報的,那就不只是開除公職的事了,而要移送檢察機關進行查處。”
劉靜嵐知道郝楓作好了準備,也知道他絕對不會收人錢物,擅自瞞報,才壯膽為一個男下屬小秘書說話的。
她說完,馬上拿出手機在會議桌底下給郝楓發微信:
快到會議室來,曹興旺對你作出撤銷公務員和開除公職的處分,你要說出真相,既反擊,又自救,要快!
郝楓收到這條微信,正在下面一個鄉里搞調研。
他一看微信,大吃一驚,著急起來。
楊衛飛今天帶他一起下鄉搞調研,原來是為了把他支開,無法到會上去說明真相。
他氣憤地看了身邊的楊衛飛一眼,趕緊轉身給劉靜嵐發微信:
劉縣長,我被楊衛飛帶到丁西鄉來搞調研,原來他是有意把我支開!
現在趕回來已經來不及了,我只能把那段錄音發給你,你放給大家聽,應該能救我!
要是曹興旺堅持己見,你就幫我向洪書記反映,只有他才能制止曹興旺的瘋狂。
劉靜嵐收到這條微信,沒有猶豫,拿出手機對大家說道:
“我發微信讓郝楓過來說明情況,他說他被楊衛飛帶到鄉下去了。他給我發來一段錄音,讓我代他放給大家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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縣務委員們個個興趣大增,伸長脖子看著她手裡的手機。
曹興旺卻神色一凜,眼睛瞪到最大。
劉靜嵐按響那段錄音,手機裡立刻飄出郝楓與楊衛飛對話的聲音:
“楊主任,這是你要的安全事故統稿。”
“郝楓,你不想在這裡混了是不是?曹縣長讓你寫零死亡,只有三人受傷,你卻如實照寫。”
“你到底想幹什麼?想跟縣政府作對嗎?”
“楊主任,我在回來的路上想了一下,覺得還是不敢瞞報。瞞報的責任,我可擔不了,就實事求是地寫了。”
“你一個小秘書,敢這樣對付我們,真是吃了豹子膽了。”
“你是不是受人指使?才這樣有底氣的?”
“楊主任,你不要冤枉人,這事我一個人也沒有說過。”
“郝楓,我們只是讓你寫一下,又不讓你承擔責任的,你怕什麼?”
“楊主任,這可是你親口說的。”
“對,你拿去改一下,我馬上要向各大媒體發統稿,再給有關單位打招呼。”
“好吧,那我就按照你們的意思去改。”
放完錄音,會議室裡靜得掉根針的聲音都能聽到。
曹興旺臉如死灰,也有些驚慌。
他沒想到郝楓用手機搞了錄音,一下子反敗為勝,將他置於被動局面,心裡對楊衛飛說這種話非常氣憤。
縣務委員們面面相覷,誰也不敢出聲。
“錄音大家聽到了吧?”
劉靜嵐趁勝出擊:
“謊報瞞報的直接責任人,不是郝楓,而是曹縣長和楊主任。所以對郝楓的處理,不僅不合理,還是一種陷害!”
會議室裡的氣氛更加緊張。
“大家想一想,江濱縣也有廣播電視臺,那裡有記者。而郝楓沒有記者證,應該沒有資格採寫新聞統稿,他們為什麼偏偏要讓郝楓去採寫這篇新聞統稿?”
劉靜嵐的聲音越來越清亮悅耳:
“今天要討論郝楓的處分問題,楊衛飛為什麼把他帶到鄉下去搞調研?這不是把他支開,不讓他來當面對證嗎?”
“下令瞞報的人,反而對他作出這樣嚴厲的處分,這不是倒打一耙的陷害是什麼?”
劉靜嵐的話像利劍,直刺曹興旺的要害。
縣務委員們都把目光投向曹興旺,神情複雜,卻誰也不敢吱聲。
曹興旺仰在椅背上,難堪得臉色發黑,兩手顫抖。